上了車,許少卿說:“麻煩你這麼晚過來。”
老鄭趕緊回答:“不麻煩不麻煩。”
他說著,從後視鏡偷偷瞄老闆。大半夜的做事做到一半讓人送錢,確實蹊蹺。難道是玩過頭出岔子了,給人家補償嗎?那為什麼不直接微信轉賬。非要用現金?
許少卿好像感受到他的視線,也從後視鏡回看他。
老鄭趕緊撇開自己的眼神,目視前方。
司機不應該有好奇心。他知道。尤其是給許老闆這樣的幹活,更要如此。
“送我回家吧。”許少卿說。
……果然出問題了吧!居然又提前回家了。但老鄭沒說話,只應了一聲,發動汽車。
許少卿在車上收到了安鯉的一條簡訊。
蠢魚:我想問你個事
許少卿:。
蠢魚:我剛查到有艾滋阻斷藥這種東西。但有的說24小時,有的說72小時。我不知道該聽哪個。現在已經過了24小時,還有用嗎
……
什麼情況,他真當兩人是艾友跟這交流經驗呢?
許少卿想,要不別逗他了,這麼傻再落下什麼心病,乾脆告訴他算了。打了幾個字,卻想到那個在醫院見到的“前妻”。當時她拉著安鯉,那眼神兒,絕對是對他還有意思。
許少卿想到那個眼神兒,鬼使神差,就把字都刪了。
他回覆:沒用
蠢魚:……網上說有用
許少卿:其實我第一次和你做就射進去了。都過去多久了你自己算算。阻斷藥跟你沒什麼關係了。別浪費錢
蠢魚:你說第一次?我記得有戴套
許少卿:你後來睡著了。你記得個屁
蠢魚:操。你怎麼還理直氣壯的
許少卿忍不住彎起嘴角輕笑了一聲。
老鄭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老闆。
……怪異!這是他第二次早早離開酒店回家了。這不是說明過程中出問題了嗎?為什麼每次都還挺樂呵?
許少卿:嗓子怎麼樣
蠢魚:疼
蠢魚:得這個病我會不會血流不止
許少卿:不會。多喝水
許少卿:很難受嗎現在
過了很半天安鯉才回復他。
蠢魚:你自己吞一個超市轉基因地瓜試試
蠢魚:要生的,最硬的那種
許少卿這回直接樂出了聲,老鄭握方向盤的手直打滑。
司機不應該有好奇心。他告訴自己:我是一個老司機。
許少卿在思考要回一個什麼,安鯉又來了一條資訊,還挺長。
蠢魚:今晚你給我上了一課。我覺得你說得對,我想做什麼事,就應該認真點,今後應該多用心一些。其實人生是有希望的,是我自己不夠努力。謝謝你
“……”
許少卿啞然。誰給你的勇氣敢把老子當雞湯喝?迅速打字:你真不是不夠努力,你是傻。活到現在還沒被人玩死就是你命大
刪掉。
打字:方向不對,怎麼努力都沒用的。其實如果今晚沒有我跟你過去,你就是在那挖出漢墓來也找不到什麼一萬塊。
刪掉。
打字:你應該感謝的是自己長了張可憐的傻臉和好操的屁股,和他媽努力有蛋的關係。
刪掉。
打字:有的人越努力越悲哀,不如鹹魚躺平,給我上就好了。
“……”
三分鐘之後,他再次刪掉,只回了:那很好
然後他把手機放回兜裡。
被感謝了。
開心?
……正相反。感覺很奇怪。
許少卿看著窗外成排閃過的路燈,思考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情緒降溫。
這人真是夠怪的。
脅迫他,明知道他是直的也要上他,把“艾滋病”傳染給他的人,有什麼可謝的?
真沒見過這樣的腦回路。
隨便騙他一騙,就相信努力能改變命運了。這真是三十幾歲的成年人嗎?
什麼都是命中註定的。不只是智商,思維方式,家庭環境,還有很多潛在的東西導致命運不同。
就像我是個同性戀,難道我努努力就能喜歡女人,你努努力就能喜歡男人嗎?
……
對。就是這個……
他的情緒更加冷淡下去。
那種躲避不開的無望感,在抱過安鯉短暫消散後又開始瀰漫了。甚至更加嚴重陰沉。
他心中有些焦躁,還很不平衡。
他一開始是要報復那個口無遮攔的賤嘴直男的,結果報復到最後竟得到人家一句謝謝?
怎麼,報復這種行為竟然讓他許少卿給做成了一樁正能量扶貧事件?是人性的缺失還是道德的淪喪?
“謝謝你”,這說明他想要踐踏安鯉的尊嚴這件事是失敗的。自己在努力作踐,可人家並沒被踐踏到。反而安鯉隨便說句話,就搞得自己心煩意亂。
這就是同性戀和直男之間秒殺其他一切不平等因素的終極不平等嗎?
盯著週而復始的路燈,他彷彿被催眠。直到他的車開上了一條霓虹閃爍的繁華大道,他才復甦了,繃著嘴角又拿出手機發資訊。
許少卿:微信給我,以後轉賬方便
蠢魚:你以後還要聯絡我
蠢魚:?
許少卿:還想幹你。給幹嗎
過了一會兒。
蠢魚:每次都是這個價?
許少卿:你覺得你值?
許少卿:包長期要打折
蠢魚:長期?你打算怎麼包
許少卿:一次五千,次結。隨叫隨到
他直接給人打了個對摺。
又過了挺長時間。許少卿可以想到電話那邊安鯉是什麼樣——帶著點畏懼,不甘心,但又不得不為錢所誘惑的糾結樣子。
終於回覆了。
蠢魚:你性生活什麼頻率
許少卿:不一定。有時候每週兩三次,有時候很忙可能一個月都沒空
蠢魚:你說的兩三次,是指你之前說的“一晚上”那種吧?不是咱們後來協定那個意義上的兩三次。你在偷換概念。
呦呵,變精了。近朱者赤嗎。
許少卿覺得自己則是越來越蠢,近墨者黑了。他為什麼要花這個價格包一歲數那麼大又沒姿色又沒內涵的鴨子,還跟他在嫖資和性交頻率上討價還價,真他媽滑稽,跟上菜市場論斤買土豆一樣。
操,份兒都掉沒了。
許少卿:ok。平均值14次/月,你說那種次。可以吧?放心,我會悠著點不會把你玩壞的。
兩分鐘以後。
蠢魚:anli
然後他加上了安鯉的微信,不一會兒就收到了透過訊息。他修改了備註,點進去看安鯉的朋友圈,空的。
無聊。
然後安鯉的微信馬上來了。
我養的魚:時間上有沒有什麼規定
許少卿:隨叫隨到啊
我養的魚:我正打算找工作,不能保證這個
許少卿:你能找到什麼工作。難道要為一個月兩三千的工作怠慢一次五千的金主嗎
我養的魚:那你要多久。如果只是短期,我就可以先不找工作
許少卿:你找不找工作與我無關。反正我花錢,你就要隨叫隨到
間隔兩分鐘。
我養的魚:知道了
我養的魚:許老闆
許少卿把手機收起來,眯著眼睛,想。
“謝謝你”。
他到底有多不把老子當回事兒,多釋然,才能對這麼糟踐他的人說出這三個字的?
一種情緒好像被安鯉牽著鼻子走的微妙感覺,被他自己捕捉到了。許少卿火蹭一下就燒高高,恨不得立刻再回到酒店去把安鯉這個蠢貨再收拾一遍。
可是。
我為什麼非要上這個蠢貨不可?
許少卿又糾結了。按自己的頻率平均下來,這窮鬼老直男也算年薪百萬了。他的身體配得上嗎?公司那些學歷最高的高管兒也就這樣了吧。
那些員工要是知道了,心理得多不平衡啊。
……
算了。反正這樁賠本買賣不會做太久,因為他膩得很快。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選擇次結,而不是聽上去對自己性事頻率更友好的包月。
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撐到一個月。
【作家想說的話:】
一指:信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