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的掌心很暖和。
是祁淵沒有感受過的。
他自小就在奴隸市場裡面長大，受夠了白眼與欺凌。從來沒有人這麼溫柔地摸他的腦袋，對他露出這樣溫暖的笑容。
他拿著暖爐的手收緊，逐漸用力，指節微微泛白。
惡劣地想，如果蘇妙真是把腦袋給撞壞了，那就最好壞一輩子。
他跟隨蘇妙的步伐，穿過五六條巷子，來到一家成衣店。
看清店名時，祁淵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是蘇妙平時來買衣裳的地方，料子和繡花手藝能排進京城前十，她竟然捨得給自己買這麼好的衣裳？
或許，這跟牢子裡的斷頭飯是一個道理。蘇妙想弄死他，讓他在臨死之前過一天好日子。
正胡思亂想著，蘇妙已經把他拽進了店裡，一邊挑選一邊好奇地詢問道：“你喜歡什麼顏色呀？紅的綠的青的紫的？”
祁淵沒說話。
他這種低階的奴隸，向來是有什麼就穿什麼，根本沒有挑挑揀揀的權利。
他不說話，蘇妙就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了一套黑色勁裝，和一套月白和天青色的拼接長衫。
“你試試看，不好看的話再換。”蘇妙把衣服丟給他，指指角落裡換衣服的小房間。
祁淵走進去。
半晌，他小聲地喊道：“小姐。”
“怎麼啦？”蘇妙不解地走到門外。
“……我不會穿。”他的聲音更小了。
穿慣了粗布衣衫，他哪穿過這麼一層又一層，複雜又精緻的衣裳。
“那怎麼辦呢？”
蘇妙為難情地撓撓頭，她是女子，店主也是女子，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她們倆不可能進去教他穿。
正在她絞盡腦汁時，一個肥肥胖胖，滿臉橫肉的男人笑吟吟地說道：“我會啊，讓我進去教那位小兄弟吧。”
蘇妙：“……”
這胖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萬一是個男同，小奴隸要是被他看光了，那不就貞潔盡失了麼？M.Ι.
她果斷拒絕了胖子，雙手叉腰鑽進了房間裡，望著眼
：
前的場景，淚水差點從嘴裡流出來。
哇哦。
沒想到他這麼瘦，竟然有八塊腹肌。
還好他下半身穿了褻褲，所以場面並沒有太過澀情。
蘇妙鬥志昂揚地拿起衣服。
但她顯然忘記了，她自個兒也是個穿衣廢，研究了半晌，也沒搞清楚要先穿哪件。
店主害怕地在外面喊：“蘇小姐，這麼久了，你們倆在房間裡幹什麼呀？”
蘇妙探出一個腦袋，“你這裡有沒有穿衣手冊？”
“原來是不會穿嗎？我還以為……”店主先是被她嚇了一大跳，接著鬆了口氣，拍拍胸口說道：“穿衣手冊倒是沒有，不過我可以現場教教您。”
她找了一件衣裳做演示，一邊動手一邊說道：“男子的服飾是比女子的服飾複雜些，男子服飾帶著各種各樣的配件，而女子不需要。女子要戴首飾，如果衣裳上也全是小玩意兒，會顯得整個人花裡胡哨。”
蘇妙盯了半天，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學會了。她關上門，開始給祁淵穿衣服。
然而腦子學會了，手顯然沒有學會。
忙忙碌碌半天，一件也沒給他穿上，反倒一不小心吃了他好多次豆腐。
第二十次摸到他腹肌時，蘇妙吞吞口水解釋道：“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
祁淵不說話。
蘇妙眨眨眼睛，一臉的單純又無辜，楚楚可憐的模樣簡直像是要融化人的心。
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單純：“我覺得是因為褲子的問題，要不然你先把褲子給脫了吧。”
“小姐，”祁淵倒吸一口涼氣，被她逼得不得不開口：“你進來給我換衣服，已經犯了男女大戒，你現在居然還要讓我脫褲子，這合適嗎……”
蘇妙還想說什麼，這時店主在外面喊道：“蘇小姐，我丈夫回來了，要不然讓他幫那位公子換吧？”
沒等蘇妙回答，祁淵便迫不及待地回答道：“好。”
蘇妙撇撇嘴，感到無比的挫敗，插著腰走出了房間
：
。
店主的丈夫效率很高，進去一小會，就把煥然一新的祁淵帶了出來。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古話說得果然沒有錯。雖然他臉上全是指甲撓出來的傷，但人長得頎長勻稱，如果遮住臉，那就是妥妥的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模樣。
“給他梳個高馬尾吧，”蘇妙滿眼都是小星星，不經意間露出慈愛的表情：“額角各留一縷碎髮，一定很好看。”
梳頭這種事情，還是得店主來。
她拿了梳子，可靠近祁淵身邊時，對方身體明顯有一瞬間的僵硬。
店主有些為難，蘇妙見狀問道：“要不然我來？”
祁淵抿抿唇。
蘇妙連衣裳都穿不好，還能指望她梳個正常的頭？
“還是你來吧。”祁淵對店主說道，儘量放鬆身體，顯得不那麼緊張。
店主很快給他梳好頭，蘇妙十分滿意。結賬時，多給了兩錠銀子當做小費。
另一套衣服被裝進盒子，蘇妙遞給祁淵，道：“你回去以後多研究研究怎麼穿，我可不會再幫你了。”
這話說的，就好像是她給他穿的一樣。
可她明明什麼忙都沒幫上。
“剛剛看店主的丈夫給我穿衣服，”祁淵說道：“我已經學會了。”
蘇妙震驚地看著他。
難道這是傳說中的過目不忘嗎？
“我不信。”她露出探究的眼神：“除非你脫光了，重新穿給我看。”
“……”
祁淵只覺得她今天不止是腦子撞壞了，還變得語不驚人死不休了。
兩人走在回家路上，蘇妙忽然想起他今天光吐了水，半粒米也沒吐，應該是沒吃東西。
“你肚子餓吧？我請你吃頓好的。”她不由分說地拉著祁淵走進路邊一家飯店，財大氣粗地點了十道菜兩個湯。
等菜的間隙，她忽然雙手抱住腦袋，可憐巴巴道：“我的頭好疼。”
祁淵聞言，在不經意間坐直了身體，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瞧，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頭疼？
難道是她腦子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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