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
黎諾抱著膝蓋坐在床邊, 雙手捂著臉,頭疼欲裂。
那邊已兩個多月過去,她沒有回去。甚至這一晚上數下來到明早,他又生生等了大半年。
沉歡哥哥怎麼樣了?是不是很擔心她, 會不會覺得自己回家之後後悔了、不想回去了?他說過他害怕……
黎諾閉著眼睛抱住自己, 死死擰眉, 能想的辦法都想了, 她在楊叔身邊長大, 知道他的性格——這件事想讓他鬆口, 實在太難。
而漫漫心疼她, 卻是兩種對向矛盾的心疼,實際上她也沒有很大的把握漫漫會堅定不移地說服楊叔。
她查了四個月前的整改, 全網都沒有一件跳過掃描或加速掃描的事例。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與狂歡,檢測的口突然收緊,也許是穿書旅遊的黎明要來了。
滿屏的歎號與驚喜黑屏之後,是黎諾蒼白愧疚的臉。
她山窮水盡,無計可施。
就算……就算不能提前回去, 那麼至少她會在三天後檢測結束後回去。她相信他,他一定知道自己是怎樣地愛著他,不會忍心丟下他一個人。他一定會等她。
黎諾腦中一遍遍想著,剛帶完任務, 身體還很點虛, 累極困極, 手足冰涼坐在床邊地板上, 縮成一團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她睡得並不安穩, 無數夢境如走馬燈, 最後定格在一片空茫的白。
前後左右皆是大霧瀰漫, 她茫然向前走。
忽然大風起,霧散盡,空氣中一陣清冷的氣息。那氣息如此熟悉,如夜風穿過竹林帶起冷香,清雅出塵。
“沉歡哥哥……”她喃喃念。
站在紅牆綠瓦的巍峨皇宮,精緻的宮苑聚滿人,細細碎語傳進耳中,嘈雜模糊。黎諾側耳聽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們初見的地方。
剎那間,她如往昔向當初的方向望過去。
他就站在那裡,眉目如畫。
逆光中他身姿高大挺拔,一身白衣不染纖塵,墨髮垂落腰間。豔絕的容顏舉世無雙,冷瓷的膚,鉛黑的眉,線條凌厲漂亮的下頜骨半隱在大氅柔軟風毛中,肅殺亦溫柔。
彷彿是白雪化就的臨凡仙君,碧天、落雪、紅梅全部黯然失色。
所有聲音都不見,男男女女一個個化沙而去,天地之間只剩他們兩人。
黎諾眼淚奪眶而出,“沉歡哥哥——”
她乳燕投林般向他跑去,他穩穩將她接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黎諾抬頭,既委屈又愧疚,“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害怕我不是丟下你了,再等等我好不好?對不起……”
頭頂一聲嘆息。
他抱緊她,溫柔道:“我不怕,諾諾,我只是很擔心你。”
黎諾一雙淚眼望著他。
“我知道,你沒有守約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會怪你呢?我們心意相通,你該明白我正如你一樣,擔心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黎諾環住他勁窄的腰,默默流淚不說話。
“別哭,我好不容易才見你一面,讓我好好看看你。”
傅沉歡注視黎諾,不覺莞爾。黎諾愣愣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楊漫竹給她拿的睡衣,這是與初見場景唯一的格格不入。
“好可愛。”他低聲。
衣服是楊漫竹的品味,各種卡通人物糅雜,傅沉歡捏捏她臉頰,柔聲,“這是你世界穿的寢衣……”頓了下,他換了個詞,“睡衣?”
黎諾呆呆眨眼,點頭,不由問:“你怎麼知道……”
傅沉歡唇角微彎,他這樣的年齡,竟能從笑容裡看出些許久未見的孩子氣,鳳眸清亮,隱約憧憬微光。
見她眼中還有水色在眼角欲滴未滴,他寵溺笑著給她擦去,指腹溫暖的竟不像夢中,“不哭,諾諾乖,沉歡哥哥去找你好不好?”
黎諾嘴唇輕抖,“什麼?”
他似欲言又止,溫柔親親她臉頰。
這夢太奇怪了,黎諾一顆心又慌又亂,抱緊他,“沉歡哥哥,你等我吧,我肯定回去的。”
傅沉歡嘆息一聲,捧起她蒼白小臉,輕柔擦去所有淚痕,“別擔心,相信我諾諾,這段時間你努力很久,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給我。”
“我不會有事的,讓我堂堂正正站到你面前,有娶你的資格。”
堂堂正正這四個字忽然點醒黎諾,楊叔不可完成的條件湧進腦海。
是啊,這是一個荒誕的夢,他怎麼可能真的來她身邊呢?
黎諾將臉埋在傅沉歡熟悉溫暖的懷抱中,依賴地蹭一蹭,他清冷如松的氣息彷彿旋渦,將她深深吸進無法自拔。
她沒做過這麼真實的夢。抱住了就不捨得放手。
傅沉歡也抱著她,明明手圈得緊,口中卻道,“諾諾,我該回去了。”
他低頭吻吻她鬢髮,“不許再哭了,安心等我一些時間,已經快了。”
她迷茫問:“什麼快了?”
大霧驟起,風中隱隱有人說話的聲音,聽著熟悉卻想不起是誰。景色由蒼茫的白轉變為昏沉的黑,黎諾一下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適應光線後可以看出依舊是睡著時那臥室,她蜷縮在床邊角落,手足發麻。
凌晨一點。
黎諾看過時間後,有些怔愣地摸一摸臉——這夢境真實的可怕,現在她竟然還能回想起傅沉歡手指輕撫她臉龐,以及他溫柔的吻落在額頭時的觸感。
環在她腰間的大手那般有力,緊緊攬著,不捨放開。
只想一想,肌膚還有如同電流劃過的麻癢。
是她太想他了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潛意識作祟,才讓她做出這麼美好、美好到清醒時都不敢想象的夢。
本也無心睡覺,是因為太過疲累才撐不住睡著,此刻雖是半夜,但黎諾卻沒心思休息——甚至沒想起來,自己這算是完全把剛才夢境中傅沉歡叮囑的話拋之腦後。
她坐不住,也躺不下,便推開門走進客廳,開燈,將這亂糟糟的客廳收拾一下。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如找點事幹轉移下注意力,黎諾這樣想著,將散落的紙一頁頁撿起來。
地上的紙都撿完了,黎諾整理好堆在一邊,開始收拾茶几上的。藉著暖黃的燈光,她不經意撇見紙上一行字。
起初還沒當回事,下一瞬,她忽然僵在原地,眨眨眼睛,忙不迭拿起剛剛放下的紙。
黎諾認認真真讀了一遍,頓覺渾身血液冰冷下去,又忽地沸騰起來。
半晌,她忽然反應過來,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電腦邊開啟電腦。
……
與此同時,楊漫竹及她的導師們也熬著夜。
兩邊時間流速不一樣,他們幾乎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見證著研究成果飛速發展,這是里程碑一樣的技術革新,所有人都打了雞血般的興奮,熬了一夜,毫無睏意。
高老師看了眼時間,摘下眼鏡,用力揉了揉酸脹的眼眶。他什麼都沒說,倒是先嘆了口氣。
楊漫竹嚇一跳:“師父,是哪出錯了啊?”
“不是,沒有,”高老師盯著顯示屏,喃喃道,“真好……”
好,當然是好。她第一次如此感謝這時間流速,想一想學術界可能都沒想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見證突破性進展。
高老師想了一會,問楊漫竹:“七點。第一波資料傳導回來了,這速度快的超我想象,從昨天晚上小辛過去,到現在……算一算大概正好過了半年時間。才半年啊——”
他揉揉眼睛,“這小子……真是個實打實的古代人嗎?他……就真的一點基礎都沒有嗎?”
楊漫竹說:“肯定是啊,要是現代人警報早響到報廢了,還用等到今天。”
“這真是……”高老師搖搖頭,“天才啊……這是天才。”
楊漫竹挑挑眉,是啊,能不是天才麼。
她不知道傅沉歡對於他們的世界,具體掌握多少,瞭解多少,但穿書工程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出現空間架構三級預警——首先,這需要書中人物意識覺醒,並自主做出反饋行為。
人物自主意識還好說,八十來年也出現過兩三次,一旦覺醒意識,面臨的是整個空間架構坍塌,是毀滅程度最高級別。只有三級是最特別的存在——劇情確實被影響,且是書中人物自主幹預,可造成的後果又沒有那麼緊張。因為這種行為更加高階精密,被人精準控制著。處處擦邊,卻沒有達到劇情崩壞的條件。
這種界限,是瘋子,和完全行為能力人的區別。
說穿了,三級預警是來自書中人物向現實世界的一個警告:我掌握著毀滅的能力,但可自控,覆滅與否全憑我心,我是來談條件的。
如他所願,他們此刻燃眉之急,剛好滿足他的條件。
昨晚極緊討論,七點辛礪過去,到現在剛好十二個小時。即便有無所不知的系統和辛礪這位學術出色的老師讓他直接站在一定高度上,傅沉歡的能力也實在令人刮目,半年的時間,他在這方面的學術能力已讓人望塵莫及。
甚至昨晚多數人的保留懷疑態度,到此刻,已經漸漸轉化為光明到來前的隱隱興奮。
這不是天才又是什麼。
楊漫竹心思幾轉,一面是比不過的酸溜溜,一面想到黎諾又真心高興。盯著顯示屏上的資料,手指在鍵盤上噼裡啪啦地敲,“天才就天才,不是好事麼,您老嘆什麼氣啊。”
高老師說:“我就是覺得可惜,這麼好的人才,領悟力幾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知道……他這命是幸運還是不幸……”
“註定是幸運,”楊漫竹煞有其事,“依學生愚見啊,立項的書成千上百,可建立第一座空間通道只有一個名額。在無數的空間中被選中、讓他有機會見證彼此世界,而不是永遠在書中世界做一個光環中的人物,難道他不幸運嗎?”
高老師嘆息:“這麼優秀的人,又有了自主意識,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當他徹底明白兩個世界的不同,對他而言將是一場世界觀的顛覆。若他不甘,我擔心……”
他是個古代人,一旦專案成功,他過來,見識到現代的一切……
高老師一臉愁容,“這是第一個空間通道,各項資料都得監測,無論怎麼看他都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他……還能願意回去長期駐古維護通道麼?”
楊漫竹將手中的程式碼敲完,轉手給旁邊的研究員,又拿過新的資料卡插.在主機上,一邊等一邊說:“老師,這我就要說說你了,你不是人家,你怎麼知道人家想要的是什麼。不是有一個寓言麼,有個神鳥從南海飛北海,人家只吃鮮嫩的竹果,只喝晨露,只在梧桐樹上歇腳,然後呢,有個烏鴉看見神鳥,就護著自己的死老鼠沖人家大喊大叫……”
高老師有點火了:“楊漫竹!你是不是直博了就飄了!以後論文都能自己寫是吧!”
楊漫竹舉手投降:“對不起我好好說,你放心吧高老師,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我們的世界再大誘惑,人家未必放在眼裡。”
“咱們不要那麼侷限性,以現代人的優越感去侷限別人的思維,說不準,人家比咱們還通透豁達呢。”
傅沉歡的業務能力讓她欽佩不已,頭腦才能更是令人望塵莫及,再加上,這是諾諾喜歡的人,人品性格自不必說。
高老師清了清嗓子,抿住嘴唇不再說話。
不到一個小時,又是最新的一波資料傳回來。這次的資料幾乎讓所有人沸騰,無需多說,大家極為默契地站起來收拾東西趕往基地——那是國家首例空間通道入口的建設基地。
路上,楊漫竹碰了碰耳機,回頭對高老師說,“辛礪跟咱們對了時間,預計九點十三開啟實驗。”
“還有,傅沉歡意思,他要做第一個試驗人員。”
高老師微微皺眉,向上推推眼鏡:“這是首個空間通道,從沒人走過,一旦有問題,身體會被瞬間撕成碎片,他確定嗎?”
楊漫竹笑了下,“總要有人走的,不是他也是別人。況且他對自己有信心。”
她拿下耳機放進上衣口袋裡,又說:“上半年開始,咱們面向穿書工程專業人才招募志願者,就算酬金再豐厚,半年了也沒招上來一個人——我和辛礪都研究好了,如果註定要團隊的人來當小白鼠走個虛實來回,我倆先上。”
“這下可好,又有人來試驗,又不是團隊中的,老師,你怎麼還不開心吶?”
這人語氣無辜又氣人,高老師狠狠瞪了她一眼。
楊漫竹樂了,“就知道!這金貴的好苗子你連面都沒見著呢,就這麼寶貝心疼上了?老師,這回你信我,我有預感,他不會被撕碎的。”
……
黎諾打通楊漫竹電話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
電話接通,楊漫竹那邊的語氣很奇怪,既興奮又愧疚:“對不起諾諾,對不起對不起……我在隊裡,在研究基地,不允許帶手機,剛結束,才看見……”
她欲言又止,“我爸那邊……”
黎諾沒怪她,“沒事漫漫,我本來也是想跟你說另外的事。”
楊漫竹一頓,“……什麼事啊?”
“我昨天閒不住,還是把客廳收拾了,然後……看見了上面的內容。”黎諾笑了一下,真心為她高興,“我們漫漫真厲害,研究這麼大的專案。”
雖然楊漫竹聽得出黎諾語氣中的驕傲,但這並不妨礙她覺得不對勁,還沒來得及把手中的訊息告訴她,只聽她又說:
“我知道我太任性了,你別生氣,我看到這個訊息後瞞著你報了試驗志願者。我上網查了,沒有人報的話最後只能你們團隊裡的人頂,那樣不好。我想去,還不如讓我做第一個實驗者。”
“你……你說啥??”
“……我報名了空間通道試驗者。”
楊漫竹愣了一會,忽然覺得手裡的好訊息也沒那麼香了,甚至還有點生氣:“你知不知道——這是首例搭建的空間通道,是要以身穿的方式進入的,如果出現任何問題,立刻就會被撕碎。”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不跟我商量就這樣報了?那個傅沉歡有那麼好嗎?他有無條件護著你寵著你?他能像你這樣願意放棄一切……”說了一半兒,她有點說不下去。
他好像能。
黎諾沒聽出楊漫竹的停頓,笑著道:“別生氣嘛,也不是完全只為了他。你的研究成果,我也想見證啊。我知道你的水平,更相信你們團隊,別人不瞭解,不敢,我有什麼不敢的。”
楊漫竹喉頭一哽。
停了片刻,她低頭一笑:“我真拿你沒辦法。”
“你報名稽核通過了?”
“嗯。”
“好……那你來吧。”楊漫竹張張嘴,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挑眉笑道,“你算幸運的諾諾,我們這個通道投入試驗已經成功。有人走過一個來回,你放心去吧,很安全。”
……
……
人間四月,桃花漫天。
晚霞輝映浮香陣陣,無邊瀲灩。
腳下踩到堅實的土地,黎諾睜開眼。
滿目碧青翠色,緋紅點點。落日餘暉柔暖金黃,入目山河如詩如畫。
一兩片柔軟的花瓣隨風飄落在肩頭,黎諾抬手輕輕捏起,花瓣嬌嫩柔軟,觸手微涼。
她回來了……
沉歡哥哥,我回來了……
將花瓣溫柔握在手中,黎諾忍不住翹起唇角,旋即越發擴大,眼角眉梢都掩不住歡喜笑意。
向前走了幾步,看見遠方梵音塔的塔尖——這是她熟悉的臨江陵。
臨江陵是玄景為她挑選的地方,雖沒有明發詔旨,但與封地幾無分別。走前她已打算好,回來後先至臨江陵,致信打聽好傅沉歡所在之處便過去與他匯合。
人已在此地,黎諾的心踏實許多:沉歡哥哥應該早去了北漠,只是不知現在如何,身份有沒有過明路,她應該先給雪溪去個信較為穩妥……
她一路思索著,腳步愈發快,循著記憶走回之前在臨江陵的住所。跨過院門,忽覺不對。
清風拂面,帶起陣陣嬌柔的暖香,庭院裡桃花開的正豔,荼靡妖嬈——看著像被人精心打理過的樣子,此地空了一年無人居住,怎會如此?
這事反常,黎諾正思考還要不要進去,前方忽有動靜,她抬眼,看見一頎長挺拔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
他一身潔淨的白衣,墨髮半束,清亮鳳眸中滿含不可置信的期冀,目光定在她身上那一剎,盡數化為顫抖的歡喜。
沉歡哥哥怎麼在這……
還不等這一念頭結束,只見傅沉歡薄唇微動,似是念了“諾諾”這兩個字,下一刻掠步上前,身姿渺渺隱含扶風輕功,轉瞬行至黎諾面前一把抱緊。
攥入骨血的力道,重得近乎失控。
“諾諾……”
黎諾張張嘴,胸腔裡的氣息被擠壓,讓她沒能第一時間發出聲音。
懷抱氣息熟悉,鋪天蓋地的溫暖淹沒她,黎諾亦緊緊回抱傅沉歡,“沉歡哥哥,我來晚了,對不起讓你等這樣久……”
話音落,她只覺腰間圈攬的手臂更緊。
“不要道歉,諾諾,”滾燙氣息在耳邊,是他歡喜得不知怎麼辦的聲音:“諾諾……我好想你……真的很想。”
黎諾心疼憐惜,小手一下下輕拍他寬厚背脊,“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好想你……沉歡哥哥,我再也不會、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說著她抬眸仰望,剛才他跑得太急她都沒有看清,“你過得好不好?讓我看看——”
他的容顏映入眼簾,眉目中浩淼愛念如山如海,矢志不渝——於他,一年,卻彷彿和昨日分離時沒有任何區別。
與此同時傅沉歡低眉含笑,亦不錯眼地上下打量,確認他的珍寶是否完好。
對視一眼,兩人一同忍不住笑了。
她笑眼中有些許淚光,傅沉歡低頭輕輕吻去,“不哭,以後沉歡哥哥再不叫你流淚了。”
他親親她,又道,“不是告訴我你身體會很健康麼,怎麼臉色這樣白?”
黎諾回了點元氣不假思索,柔嫩唇瓣開合,“都是想你想的。”
傅沉歡失笑,好好的話被她一歪,真讓他不知如何回答。
所幸,日後他再不會讓她離開他半步。諾諾的身子,他必定用心細細養著,眼下倒有另一重要事告訴她。傅沉歡微微啟唇,正要開口,黎諾卻搶了先:
“對啦沉歡哥哥,你怎麼在臨江……”她一邊說,一邊下意識拉他的手,卻在碰觸時摸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低頭看去,是一根黑色的、現代隨處可見的資料線。
黎諾愣住,彷彿瞬間血液凝固,渾身發冷如墜冰窟。
周圍綠水青山桃花清麗,他身披重雪絕代無雙,而這根小小這根不起眼的資料線,卻將一切割裂撕毀,令她一瞬間恐懼至極——這是哪?
她陡然白了的臉色被傅沉歡瞧得清楚,忙不迭哄,“諾諾不怕,怎麼了?”
“沉歡哥哥,你手裡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啊……”
傅沉歡目光隨之落在資料線上,“你……你還不知道?”
“你、你是真的麼?”黎諾不知所措的目光彷彿重輪碾過傅沉歡心臟——他還有什麼不懂的。
那幫人竟沒告訴諾諾?!還是……有什麼隱情?
傅沉歡重又抱緊黎諾,聲音堅定沉穩如山,“是,我是真的。諾諾別怕,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回來的?”
黎諾迷濛道:“是……是我最好的朋友幫我,他們在研究一個空間通道,可以連線兩個世界,我報名了試驗就來了……”
傅沉歡聽得皺眉,“你怎麼——如果沒……”如果沒成功,被空間撕裂怎麼辦?
這話他不敢說,諾諾顯然對他參與之事一無所知,在解釋清楚前說這樣的話,她會更害怕的。
既心疼又氣憤,最終盡數化為無奈疼惜,罷了。
傅沉歡摸摸黎諾沒什麼氣色的小臉,他好愛她。
“諾諾,我們都是真的,”他溫柔如水,“你跟我來,我把一切告訴你。”
……
這居所臨水而建,府後十里山水皆是私有。出了後門,只見原來一大片空地被推平,上面擺的各種儀器讓黎諾目瞪口呆——這些,她來時候見過一模一樣的。
傅沉歡正要開口,轉角過來個人,“傅哥,外面來人誰啊,是敵是——小黎姐姐啊?”
來人穿著簡單利落的黑衣,半長頭髮束起,額前碎髮凌亂,正是辛礪。
他走過來,“你怎麼來了?試驗成功後傅哥把收尾工作完成就去找你了啊。”
黎諾看見他更懵:“……”
傅沉歡道:“這些事你們的人沒告訴諾諾,直接讓她走通道了。”
辛礪失笑,“那肯定是楊老師的主意,她一肚子壞水。嗯……也算個驚喜吧。”他看向黎諾,“小黎姐姐,你知道你回來的路是誰給你鋪的麼?”
說完一句,他也不給答案,拿著兩個不知名的儀器揚長而去。
但黎諾心中也明白了。
她轉過頭,呆呆地,“沉歡哥哥……”忽然睜大雙眼,“你——這都是你做的??”
傅沉歡沒由來有些窘迫,“嗯。”
他解釋,“兩月時期一到,你尚未歸來,我……”頓了頓,換一種說法,“引得你世界的注意,剛好你朋友的研究團隊遇到瓶頸,向我發出邀請,我便答應下來。”
這話中有些字眼自他口中說出,讓黎諾覺得十分神奇,眼睛都忘了眨,認認真真聽著。
這副模樣實在可愛,傅沉歡忍不住捏捏她的臉,“試驗成功後還有些後續處理,我本想做好立刻去找你,接著……”
接著她就來了。黎諾心頭一柔,他必定是感覺到了,方才才那般匆忙出來,手裡還抓著資料線都不知道。
原來是他。
她心心念念歸來,竟是他為她親手鋪平了路。
“沉歡哥哥……”黎諾忽然抱住傅沉歡,卻也不知道怎麼表達,望著他直接叫,“傅沉歡!”
“嗯?”他箍住她纖巧的腰,尾音上揚。
從無到有,從毫無基礎到一騎絕塵,她不知道他經歷了多少困難,此刻她只確定一件事——
黎諾用力踮腳,雙手捧住傅沉歡臉龐,對著他一雙薄唇深深吻下。
她第一次如此急切,用力纏住他唇齒廝磨不休。傅沉歡目光漸暗,片刻後終於反客為主,圈著她抵死纏綿。
“我愛你,傅沉歡……”微微放開她,便聽她細細低語,“我好愛你。”
我也愛你。
他淺笑,再度吻她。
無數過往湧上心頭,如紛飛書頁翻到最初。
宮牆中鴻蒙初見,層層疊疊人群裡,她乾淨明亮的令人側目。
當時他掃過她一眼,似冥冥註定地,心湖微動。
傅沉歡閉上雙眼,所有一切皆化作一句:
“諾諾,謝謝你來我的世界。”
如果半生顛沛皆是遇見她的序章,那麼剝去苦難的外衣,裡面必是令人歆羨、獨屬於他的無上運氣。
無數世界萬千空間,所有美好皆落於掌中。
……
晚上黎諾興奮得很,不願睡覺纏著傅沉歡給她講這大半年的事。
他已經說了許多,此刻看黎諾雖好奇心足,但其實精神遠沒那麼好,而且天色已晚,便不再講:“剩下的明日再說,諾諾,你該好好休息下了。”
黎諾抗議:“我不累,再講點吧,一點點?”
她搓著手一臉期待,傅沉歡抵抗不得,想了想,“我被記過了一次。”
“被誰記過?”
“辛礪。”
“為什麼啊?你犯了什麼錯?”
傅沉歡道:“剛會架構虛擬空間時,忍不住連了你殘存的意識見你。”
黎諾一怔,想起她昨晚靠坐床邊地板上做的那個夢。
所以……那不是夢?
瞬間傅沉歡的形象更加高大,“沉歡哥哥那真的是你啊……你好厲害……可是,可是為什麼我們見面時間那麼短?是被辛礪發現了麼?”
昏暗燭光中,傅沉歡側臉微紅。其實本可以再久些,只是分離太長時間,他想選個最好的樣子見諾諾,想來想去,只覺初見時自己的模樣最合適,架構時才廢了些功夫。
傅沉歡低笑道,“後來確實被辛礪發現,他說這行為若放在他們那,就要被除名了。”
黎諾偷偷笑,眼睛亮晶晶的,這一笑整個人好似發著光。
傅沉歡心頭痴愛,不捨移開眼睛。
黎諾說:“原來我的沉歡哥哥也會有做壞事被人抓包的時候。”
傅沉歡忍俊不禁,那麼多資料連線著,有一點點細微變化就會被發現,“是啊,是你的世界太厲害了。”
黎諾靠在她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是我們的世界。”
他一怔,彎唇淺笑。
此刻正桃花灼灼,明月疏朗,繁星漫天流光溢彩。
他要她去休息,她卻鬧他:
“沉歡哥哥,你會唱歌嗎?我想聽。”
“學過一段。”
傅沉歡微笑,將她攬緊,低頭薄唇擦過她耳畔。低沉清冽的嗓音自胸腔震顫,字字情深,歌聲醉人竟那般好聽。
黎諾聽得愣住:“你怎麼會唱這個?”
傅沉歡柔聲道:“辛礪教的,他說等再見你讓我唱給你聽。”
黎諾忍不住笑了,“那你怎麼不接著唱啦?”
“嗯……我只學了半段。”
她心頭柔軟,“沉歡哥哥,這段時間很辛苦吧,下一段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他低眉微笑,清朗溫柔,“好。”
……
……
此時已鶯飛草長愛的人正在路上
我知她風雨兼程途徑日暮不賞
穿越人海,只為與我相擁
……
此刻已皓月當空愛的人手捧星光
我知他乘風破浪去了黑暗一趟
感同身受,給你救贖熱望
——正文完
棲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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