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近了,連他嘴唇上的紋路都能看得清晰。
黎梔倏地睜開了眼睛,牽起被子遮住半張臉。
四目相對,謝南忱也明顯怔了怔。
片刻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唇角掛著點無奈,把她枕頭邊的東西拿起來:“手機有輻射,不要放枕邊睡覺。”
“……哦。”黎梔欲哭無淚。
鬧了個大烏龍,被矇住的半張臉火速升溫。
都怪最近的事態發展頻頻讓她蒙圈,對這個人,她沒法再始終保持理智,才會經常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一定是這樣。
“燒得很嚴重嗎?”他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問。
“還好,三十七度左右。”黎梔把悶熱的臉頰從被窩裡放出來,“喝點熱水就能降一降,不過反反覆覆的。”
謝南忱伸手在她額頭上碰了碰,眉心微蹙:“是我的話讓你有壓力了?”
男人手心冰涼的觸感令她短暫怔了怔,還沒回話,就聽他說:“對不起。”
“……沒事。”她也該說聲對不起。
是她太天真,對真實情況一無所知,一直把這件事當兒戲,還用那麼幼稚的辦法與他周旋,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梔梔,喝個藥再睡吧。”梁木蘭端著托盤走進來,看了眼謝南忱,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今天不用吃退燒藥了啊,這是感冒和消炎的。”
托盤上放著一杯衝好的沖劑,和兩顆膠囊。
謝南忱接過托盤:“我來吧。”
“哎,好。”梁木蘭笑得合不攏嘴,“那我出去了啊。”
門被關上,謝南忱看了眼膠囊板背面的字,阿莫西林,沖劑是偏中藥的氣味。他把托盤放床頭櫃上,俯身要去扶黎梔,小姑娘自己已經撐著起來,靠在軟墊上,被窩拉到胸口蓋緊,接過他遞來的杯子,喝了一口,整張臉都皺起來。
梁木蘭堅持說西藥副作用大,家裡常備的都是中成藥,藥味濃,如果不是這次太嚴重,都不會給她吃阿莫西林。
“還有這個。”謝南忱把膠囊擠出來放到她掌心,“喝完漱個口。”
黎梔“嗯”了一聲,膠囊喂進嘴裡,捏著鼻子一口把沖劑喝完,那藥味衝得她大口喘氣。
第一次見她這樣,謝南忱沒忍住勾起了唇,接過空杯子去給她倒了半杯水。
黎梔漱漱口,嘴巴里的藥味才被沖淡了些。
想不到謝南忱還會照顧人。
她有點意外,看著他站在茶水臺前,把藥盒扔進垃圾桶,洗淨的玻璃杯放在托盤靠裡面的位置,用抹布擦檯面上的水漬。
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就像個居家好男人。
又胡思亂想了。
黎梔連連甩頭,忽然一陣感覺上湧,掀開被角下床。
拖鞋在另一邊,她懶得再過去穿,正要徑直走向洗手間,被收拾好轉過頭來的男人看見。
目光下掃,落在她光溜溜的腳丫子上,皺皺眉:“怎麼不穿鞋?”
黎梔想說她就是上個廁所,也沒幾步,男人沒等她開口,走過來將她一把抱起。
之前有過同樣的經驗,她直覺他這次抱得更輕車熟路,淡定自然,臉頰卻忍不住熱了熱,混著低燒的眩暈和灼燒感,竟有些分不清緣由。
“想幹什麼?”
“……上廁所。”
謝南忱把她抱到廁所門口。
他平日看起來清瘦,就像脆弱的骨骼撐著一副皮囊,抱著她的雙臂卻十分有力,步伐也邁得穩健輕鬆。
“動作快點,小心著涼。”
“哦。”
上完廁所出來,一雙拖鞋整齊地擺在廁所門口,黎梔把腳放進去,抬起頭,發現窗戶邊的男人正望著她……
的胸口。
因為只穿著睡衣,明顯一馬平川的胸口。
一瞬間臉頰如火燒,黎梔抬手捂住胸,嗔怪地瞪過去:“你看什麼?”
“沒什麼。”男人眼底像是挾了股玩味,但轉瞬即逝,“衣服好看。”
“……”鬼才信。
黎梔知道他心裡肯定在想,之前約會時她的胸是有多假了。
想起那些尷尬的經歷,又一陣頭疼。
黎梔回到被窩裡,惱羞成怒地背過身。
謝南忱依舊站在窗戶邊,玉竹拿在手裡緩緩摩挲,望著女孩在被窩裡裹成一團的倔強背影,有些無奈,還有些難以察覺的縱容。
“好好養病,旁的等你病好了再說。”謝南忱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帶著沉香味的手指輕輕撥了撥她耳側頭髮,“我有空會過來。”
黎梔悶悶地“哦”了一聲,眼也沒睜。
他轉身走了。
她枕頭上沾染了沉香的氣味,一直往鼻子裡鑽,許久都散不掉。
*
被他這一下突然襲擊,黎梔的病似乎去了大半,原先昏昏沉沉的只想躺在床上睡大覺,現在雖然鼻子還甕著,體溫還高著,精神卻大好。
當天晚上她就能自己下樓吃飯。
因為謝南忱的拜訪,黎銳鋒看她的眼神都變了,人也變回往日那副傻楞憨厚的模樣。
梁木蘭摸摸她額頭,面露驚喜:“呀,不燒了。”
“可算是不燒了。”黎銳鋒笑呵呵地盛著飯,吩咐保姆,“楊姐,把那窗戶關上,別讓她又著了涼。”
彷彿頭頂盤旋已久的烏雲散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一頓。
飯後甜點是芒果班戟,黎梔用小餐刀劃開一角,把沾著奶油的果肉喂進嘴裡。
黎銳鋒狀似無意地開口:“這謝南忱還算是有心。”
梁木蘭看了眼黎梔,見她臉色淡定,才搭腔:“感覺對梔梔不錯的,還親自來探病,不過梔梔啊,你要是不喜歡,也不要勉強。男人嘛,一開始都比較上心,你要多考察考察。”
黎梔點點頭:“嗯。”
“舅媽跟你說,看一個男孩子怎麼樣,得看他父母。”梁木蘭給她支招。
黎銳鋒瞥了一眼:“他母親早不在了,父親也剛去世,跟曼柔同一天,你忘了?”
“哦,這樣。”梁木蘭斂眸,“那咱打聽打聽,他父親為人怎麼樣?”
黎銳鋒搖搖頭:“謝文駿那人,做生意厲害,人品就不瞭解了,我又沒跟他打過交道,再說人剛走,咱就到處打聽這些,是不是不太好?”
“你這人就是瞻前顧後,畏畏縮縮,我能指望你點啥?”梁木蘭不高興了,“你不打聽,我自己去。”
“不用了舅媽。”黎梔笑了笑,安撫道,“我心裡有數,您放心吧。”
梁木蘭見她笑得恬靜溫和,眼底卻彷彿藏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一時間怔了怔。
黎梔望向黎銳鋒,接著笑道:“舅舅您也放心,公司會沒事的。”
黎銳鋒愣了愣,錯愕地張口:“你……”
“我都知道了。”她淡定地切下一塊芒果。
*
最後一絲光亮沉入地平線,夜幕降臨,攜著湖水氣味的微風拂過天台。
還沒到炎夏,剛過傍晚的溫度也還沒那麼冷,適合坐在天台上吹一吹風,聽一聽鳥雀蟬鳴。
倖存在浮躁塵世間的自然的聲音,總那麼容易令人感動。
黎梔眼眶有點熱,又抿了一口酒。
這是那天夜裡黎銳鋒獨酌的地方,今晚是他們兩個人。
“你是除了黎宇之外,這個世界上唯一跟我血脈相連的親人了,但凡有別的辦法,我都不想這樣。”黎銳鋒仰頭灌了口酒,“我對不起你媽媽,這些天我做夢都夢到她罵我,罵我是個不稱職的舅舅,罵我不是男人,沒出息。”
“是我沒用,她屍骨未寒,就讓你碰上這種事情。”
黎梔想起謝南忱的話,搖了搖頭:“這不能全怪您。”
要怪就怪薛芳若野心作祟,怪她掌管著謝氏大權,生殺予奪。謝南忱要保全他在家族生存的權利,他們要保全銳鋒實業,誰都反抗不了。
就像一葉漂泊的小舟,大船隨意激起的風浪,就能讓他們翻不了身。
“舅舅,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黎梔笑起來,彎著唇,眉眼輕鬆又釋然,“不就是結婚嘛。”
只是結婚,又不是赴死。
**
謝南忱第三天又過來看她。
黎梔病已經差不多好了,只是感冒末期,說話還有鼻音,聽上去有點滑稽。
謝南忱過來的時候她正在畫稿,是網上連載的漫畫,隨便畫著玩,沒簽約,也賺不到錢。
大病初癒,做這個比較不費心神,純屬解壓。
“在畫什麼?”謝南忱搬了把凳子坐在她旁邊。
黎梔手上沒停,漫不經心回答:“小兔子和小熊的故事。”
謝南忱看著螢幕上戴蝴蝶結的小兔子,又看了看她箍頭髮的兔子髮箍,問:“小兔子是你?”
黎梔瞥了他一眼,眼神莫名其妙,然後繼續在小兔子和小熊中間畫了顆愛心。
這裡的小兔子和小熊是情侶關係。
其實她畫得挺爛的,之所以沒簽約也是因此,主要是劇情很爛。標榜的甜寵愛情,可她一個母胎單身哪懂什麼愛情,都是從看過的電視劇和小說中汲取靈感。
她沒談過戀愛,抓不住萌點,自以為萌的地方卻又很尬。
好在她並不在乎這些,原本就是為了解壓而創作,至少創作的時候她很開心,目的也就達到了。
謝南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又問:“那小熊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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