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會議,黎梔基本沒參加,時間都用來在園區咖啡廳等咖啡了。
他們生意太好,把外賣系統關了。
中午在食堂吃飯,黎梔選完菜找了個沒人的桌,剛吃了兩顆蝦球,對面突然放下個餐盤。
抬頭一看,是同組那個粉頭髮女孩,施蕊。
“他們故意欺負你的。”施蕊坐下來,開門見山地說。
黎梔點點頭:“我知道。”
第一天不知道,今天也看出來了。就算小領導陶欣欣傲慢一點是人之常情,那男的趾高氣昂不要太明顯,就是把她當打雜的小工,呼來喚去。
“他們那幫人都那樣,凡是新來的實習生都要拿捏拿捏,說得好聽,磨磨稜角,新人都要這麼過來的。”施蕊扯了扯唇,“就是想給自己謀點福利,偷偷懶。”
“所以無論混多久,也就是個設計專員。”黎梔輕飄飄接道。
施蕊朝她看過來,眼裡有些錯愕和驚喜。
“沒錯。”她勾唇笑,“鼠目寸光,也就能打壓打壓新人,沒別的出息。”
黎梔“嗯”一聲,開始啃排骨。
達成共識,施蕊也埋頭吃飯。
過了一會兒,才又對她說:“對了,你運氣不錯,總公司三年一度的部門技能大賽,馬上要開始了。”
黎梔抬起頭:“那是什麼?”
“就是各部門技能比賽,咱們設計部就是比廣告概念和設計,可以單人完成,也可以成立小組。”施蕊說,“前三名有機會升職加薪哦。而且,這是唯一一項實習生也可以參加的員工福利活動。”
“行。”黎梔點頭,“我考慮一下。”
“咱們集團藏龍臥虎的,不好拿名次。我三年前在總公司就只得了個第五名。”施蕊咬著筷子道,“不過你作為新人,只要入圍了,那幫沒本事的鹹魚以後都得對你刮目相看。”
“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黎梔滿臉真誠地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算有點小天賦和小聰明,可到底是個新人。
但凡能進裴氏集團的,能力都不會太差,包括施蕊口中那些“沒本事的鹹魚”。
*
午休剛醒,陶欣欣又抱了一沓檔案放在她辦公桌上。
正要下達任務的時候,黎梔點開語音備忘錄。
陶欣欣看她手機,眉一皺:“你幹什麼?”
黎梔一臉認真:“我記性不好,怕你說的我記不住。”
“……”陶欣欣一噎,不知想到了什麼,把檔案取回來一半,“你就做這些簡單的吧,畢竟你剛來,出了岔子還得別人替你兜著。”
黎梔乖巧無邪地點點頭:“好。”
她心底正吹著勝利的號角,電腦上Q.Q閃了起來。
是謝南忱的頭像。
黎梔心口一跳,點開,果然預感很準:【中午藥喝了嗎?】
“……”喜悅瞬間消失殆盡。
黎梔想起被她放在抽屜裡的中藥,睜眼說瞎話:【喝了,全部喝光光。】
謝南忱:【我看看。】
黎梔:【我喝完袋子都扔掉啦。】
謝南忱:【沒喝吧?】
【別想騙我。】
【你要那會兒就喝了,得敲鑼打鼓跟我唱。】
黎梔:“……”
您有這麼瞭解我嗎?
然而他說得也沒錯。
她中午沒給他發訊息,多半是因為心虛。
那藥實在太難喝了。
謝南忱:【喝完藥再工作,乖。】
【我在你包裡放了糖。】
【打影片,我看著你喝。】
黎梔嘴角抽搐,嘴裡已經幻想出苦味:【……不用了吧?】
謝南忱:【那我過來餵你喝?】
想起早上那個中藥味的吻,黎梔臉唰地熱了,鍵盤敲得飛起:【別!】
【你等一下,我去茶水間!】
這個點大家都在埋頭苦幹,茶水間沒人,黎梔把門帶上後才接他的影片。
謝南忱又像個老爺爺在天台曬太陽,背景是湛藍的天空,坐著他的黃花梨木椅,手裡端著杯騰騰冒氣的茶。
黎梔把手機擱在臺子上,中藥袋拿到螢幕前晃了晃,臉已經皺成苦瓜:“我喝了?”
“嗯。”謝南忱抿了口茶,隔著層手機螢幕的眸子依舊那麼深邃銳利,彷彿要將她的小心思全都看穿。
甚至都不用看。
她在想什麼,打什麼主意,他彷彿掐指一算就能知道。
黎梔放棄了掙扎,拿剪刀把中藥袋剪開一個角,深吸了一口氣,當著他的面仰頭喝下。
有了早上的預熱,中藥對味蕾的刺激已經不像第一次那麼猛烈,而她也有意比早上喝得更快,喝完扔掉袋子,表情猶如一個浴血歸來的戰士那麼悲壯。
螢幕裡的男人都被逗笑了:“漱口,吃糖。”
黎梔哪用他提醒,立刻灌了大半杯水,漱完口吐掉,然後喂自己一顆糖。
“我不喜歡西瓜味的。”她鼓著腮幫子,用舌頭把糖送到口腔裡的邊邊角角,“想吃檸檬味。”
謝南忱放下茶杯,眼底泛著柔光:“行,我去買。”
“帶夾心的那種。”
他起身拿手機,螢幕晃了一下,“要求還挺高。”
黎梔哼了聲:“是你說的,我是我們家核心勞動力,你還讓我喝那麼苦的藥。”
“行。”他笑著,感覺到明顯的愉悅,“買。”
掛了影片,黎梔回到座位上幹活。
等陶欣欣佈置的任務完成得差不多了,她開啟公司內網主頁,看見了施蕊說的技能大賽通知公告。
公告最下有張報名表。
黎梔坐在座位上放空片刻,最終彷彿是下定什麼決心,把那張表下載下來。
然後填好資料,上傳到指定郵箱。
*
謝南忱果真給她買到了帶夾心的檸檬糖,除此之外,居然還有公司衛生間同款香薰。
本來這事兒她自己都忘了。
湊近聞了聞,真是一模一樣的味兒。
黎梔看著包裝盒上不知所云的法文,滿臉驚喜地問:“你怎麼買到的?”
就給他聞過那一次,居然還真能找到?
謝南忱輕描淡寫地說:“逛超市碰巧看到的。”
黎梔驚訝:“超市有這個牌子嗎?”
“呃。”男人遲疑地點了下頭,“進口超市。”
“好吧。”黎梔深吸了一口包裝盒上的味,“真香。”
謝南忱手機突然亮起來,他看了眼正在陶醉的黎梔,點開。
是個名叫蘇宇的人發來的資訊:【老闆,您讓我去行政拿的那批香薰弄到了,放哪?】
謝南忱隨手敲了幾個字:【我車裡。】
然後關掉螢幕。
**
小日子就這麼無波無瀾地過著。
每天被迫和謝南忱這個三十歲老男人一樣養生,還得一日三餐喝中藥,聽上去雖然很慘,習慣了倒也還好。
自從那天錄了兩個音訊,陶欣欣和那些同事沒有對她更過分,可能也怕無意中又被她錄到什麼,甚至傳出去。
雖然黎梔從頭到尾沒說要把這些留作證據。
溫婉出差回來後,工作逐漸步入正軌。
她開始抽空準備初賽的作品。
初賽沒有主題,全憑自由發揮。
期間她請假去學校答了個辨,順利拿到A+的畢業成績。
畢業典禮定在六月二十八號,很不錯的日子。
天氣預報那天是大好晴天,氣溫也不太高,適合拍畢業照。
但不巧的是,那天是母親五七。
原來距離母親去世,已經過了三十五天。
也才三十五天。
她的生活就發生瞭如此多的變化,措手不及。
**
六月二十八日,黎梔早上接到班長電話,叫她去宿舍門口領學士服。
於是匆匆吃了個早餐就走了。
乘地鐵去學校,拿了學士服,到宿舍跟女同學們一起化妝。
“我覺得梔梔不化妝更好看,化完妝都俗了。”
“哎你不懂,你個直女,不化妝上鏡顏太淡,沒辨識度。”
“就是就是,梔梔可是我們班門面,到時候畢業照那~麼長一條,二十多個班放一起,必須得第一眼看到她。”
“嬌嬌,你一定給她化成仙女。”
“對了仙女,最近忙啥呢?”
黎梔淡淡回了兩個字:“結婚。”
給她化妝的嬌嬌同學迅速縮回手,才沒在她眼皮上釀成災難。
宿舍裡死一般的寂靜起碼維持了半分鐘之久,終於有人用顫抖的聲音打破:“結……結婚?”
“嗯。”黎梔不遮不掩,平靜地說,“月初結了個塑膠婚。”
大家都知道黎梔家條件好,有個做大生意的舅舅,雖然和謝家比九牛一毛,但在普通人眼中,那就是妥妥富二代。
也都知道黎梔是個不折不扣的乖學生,眼裡只有上課和畫畫,從大一開始追她的男生就從學校南門排到北門,她卻連一個曖昧物件都沒有過。
她對男的一直不感冒。
突然結婚,讓人只能猜到一個理由:“你被聯姻了?”
黎梔面無波瀾地點了下頭:“嗯。”
“嗚嗚嗚我的梔梔,太可憐了吧。”嬌嬌同學抱住她脖子,一臉心疼地看著她,“是誰那麼狠心讓我們梔梔這麼小就聯姻?喪盡天良。”
黎梔假咳了聲:“那個……”
姐妹們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一個個滔滔不絕。
“天吶!不會把你嫁給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吧?”
“那還用說,做生意的男的有幾個不醜的?滿臉油膩啤酒肚,真的,那種人重新投胎八輩子也配不上我們系花!”
“而且還喜歡出軌!花天酒地找小姐!太噁心了!”
……
“我的天!寶貝你還能離婚不?小說裡不是都寫商業聯姻可以找對方籤協議嗎?結婚一兩年然後離的那種?”
黎梔無奈笑了:“那是小說……”
宿舍裡一陣哀嚎:“嗚嗚嗚嗚嗚嗚……”
看時間差不多了,黎梔趕緊提醒嬌嬌:“快點呀,畢業典禮要開始了。”
嬌嬌趕緊調整好情緒,平息下顫抖的手繼續給她化妝。
*
大學四年,黎梔雖然常常不在學校住,班裡同學感情卻都很好,尤其是宿舍這些女生。
畢業典禮上,看著朝夕相處四載的姐妹站在大禮堂最亮的地方,由校長親自撥穗,頒發畢業證書,給這些年奮鬥和歡樂的時光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每個人都不禁熱淚盈眶。
從此他們不再是孩子了。
儘管人在十八歲迎來法律上的成年,可大學依舊是象牙塔,就像一個社會的學前班,依舊簡單又單純。
可從今天開始,他們要麼踏入真正的社會,接受風吹雨打,驚濤駭浪,要麼進入一個更加嚴肅的學習階段。
人生變得沒有回頭路。
站在綠草茵茵的足球場上,黎梔望著晴空萬里的頭頂,將那片廣袤的藍色映在眼底。
這是畢業這天的天空。
“梔梔,來拍照啦!”有人叫她。
“嗯。”黎梔轉頭走過去。
全系學生站了長長一條弧形,黎梔果然是門面,站在班級第一排,挨著班主任。
攝影師一個手勢,大家此起彼伏地喊出“茄子”,嘹亮的聲音在操場上回蕩,這一刻的燦爛也被畫面定格下來。
拍完集體照,大家激動萬分地找要好的同學拍合照,還有趁最後時間來表白的,男孩手捧鮮花,女孩羞澀落淚,沒多久成了好幾對。
黎梔拒絕了幾個表白的男生,理由無一例外:已婚。
沒想引起多大風波,只是覺得這種事坦坦蕩蕩,沒什麼好瞞。
公司同事也都知道她結婚了,這樣能少去很多麻煩。
“對了梔梔,晚上一起聚餐嗎?”嬌嬌問。
“不啦。”黎梔笑了笑,“我今天還有事。”
“哦,那你一會兒怎麼回去?”
“我老公來接我。”
謝南忱會來接她,兩人一起去墓園。
今天不僅是她母親的五七,也是她公公的。
黎梔提起老公,女生們都緘默不言。
心裡依舊在為她們的系花鳴不平,怎麼就嫁了個又老又醜的生意人呢?
直到黎梔接了通電話。
那會兒她剛拒絕完一個男生,男生手裡還捧著花,一臉受傷的樣子。
手機裡傳來熟悉的嗓音:“幹嘛呢?”
“拍畢業照。”黎梔彎了唇,“你來了嗎?”
“回頭。”
她轉頭看過去,眼睛瞬間就亮了。
空無一人的跑道邊,男人一身啞黑襯衫和西裝,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形,一隻手懶懶地放在兜裡,一隻手將手機貼在耳側,他清冽的帶著點酸意的嗓音也從那裡傳過來:
“旁邊那男的是誰啊?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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