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顧庭言在宋清予出去的下一秒遞出去球杆：“你們玩。”
大家都有點不理解，這局馬上就清檯了，這會兒停是什麼意思，他邁步朝休息區走去，別人喊他：“怎麼回事啊，言哥，這局馬上結束了。”
他頭也沒回，說：“不想玩了。”
馮硯舟算是在場唯一的一個知情人，跟球桌邊的人說：“咱庭言哥哥就是有任性的資本，你們玩，不用喊了。”
拍拍出聲那人的肩，朝顧庭言走過去。
顧庭言長腿交疊，靠坐進沙發，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到嘴邊，像是想到什麼，又放下。
之後朝角落那邊一群女孩揚了揚下巴，問了句：“怎麼回事？”
馮硯舟笑笑：“不是什麼大事，還不是兄弟我用心良苦。”
顧庭言側目看向窗外，片刻，留下一句：“敲打敲打，放人回去吧，我走了。”
馮硯舟沒出聲留人，今晚顧庭言能來，就因為宋清予。這會人走了，他的心自然也不在這。只在顧庭言起身的那一瞬調侃了句：“腳步快點，這一片兒可不好打車。”
球桌那邊有人瞧見他朝外走，揚聲道：“言哥這就走了？”
顧庭言擺擺手：“你們玩，今天帳算我的。”
有了這句話，幾道聲音齊齊響起：“言哥大氣。”
遠遠的，顧庭言站在會所的大廳裡，就看見門外的那道身影，初秋的夜有幾分涼，她卻像是不知冷熱似的，一身單薄。
一件針織開衫，上面全是排列整齊的洞孔，這能保暖才怪。
他哼笑一聲，步子不自覺加快，朝外走去。
會所門口的服務生遠遠見他出來，幫他把車開出車位，停穩在沿廊下，他坐進駕駛位，看著還呆呆站在路邊的宋清予，有那麼一瞬間，心裡有一個想法。
不如叫她在這站一晚上拉倒，最好凍狠一點。以解他心頭之恨。
鬆開剎車的前一秒，他還是轉動方向盤，朝她所在的方向駛過去。
他降下車窗，她還拿著手機在發呆，嘴唇看起來有一點點發白。
他收回視線，目視前方，說：“上車。”
宋清予抿了抿乾澀的唇，回：“不用麻煩了，我叫過車了。”
顧庭言笑一聲，升起車窗。腳踩制動踏板，呼嘯而去。
他就不該大發善心的來管她的。
她沒有心，他早該知道的。
看著汽車一溜煙疾馳而過，空氣裡還殘留著幾絲他車內慣用的冷調木質香味。
她閉眼，揮退不該有的情緒，在這裡，應該是打不打車了，十多分鐘過去，切換了三個叫車軟體，均顯示無應答。
宋清予回頭，朝會所方向看一眼，宋泠然那邊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就算等到了人出來。今晚她什麼也沒幫得上，她也不見得願意稍她一程。
好在手機電量充足，可以先導航往繁華地段走走。
夜風吹在身上，有些許涼意。宋清予卻覺得，這涼，抵不過她心裡的涼。
一路除了簌簌的風聲，四周再無其他聲音。
宋清予腦袋一團亂，倒也不覺得害怕，她自小跟著爸爸接觸各種極限運動，膽子比一般女孩要大一些的。
她裹了裹身上那件算不上保暖的針織開衫，迎風向前走。手機導航軟體顯示，三公里外有一個小型商圈，在那裡，或許可以好打上車。
宋清予一路悶頭向前走。直到身後傳來一聲鳴笛，她下意識回頭，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輛車，心裡不知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也沒有留意到車子駛近的聲音。
那汽車鳴笛後沒有立即駛離，反而降低車速跟在她身側不遠不近的距離。
宋清予再次回頭，前大燈有些許晃眼，她眯著眼睛看過去，適應了好幾秒，方看清坐在駕駛位的那道優越身影。
車窗再次落下，顧庭言的聲音如這夜一樣的涼：“最後一次好好跟你說，上車。”
宋清予神色微愕，從前，他在她面前。永遠是溫柔體貼、柔情相待的那一個。不只一個人同她說：“沒想到我們言哥潔身自好二十多年，最後栽在你身上了。嫂子，你可別辜負我們言哥。”
不知是被這夜風吹的，還是燈光晃的，宋清予覺得眼睛有溼意漸起。
她站在路邊，吸了吸氣，上前開門，坐了進去。
車門一關，隔絕了外面的夜風，身體逐漸回暖。顧庭言瞥她一眼，語聲漠然：“去哪？”
宋清予捕捉到他眼角凜冽的寒光，那麼陌生，如一把匕首，刀進了她心頭。
她垂眸，輕聲說：“回學校。”
從這裡到學校，頂遠一條路，橫跨整個城市南北兩頭。
一路上，車廂裡除了引擎運作的聲響，再無聲音。
宋清予心緊繃著，側目看向窗外。一晚上的混亂思緒讓她身心俱疲，有睏意從骨頭縫裡鑽出來，她掙扎著，微微坐起身，不去靠椅背，好半晌，到底還是屈服於身體本能，慢慢闔上了眼睛。
宋清予的頭歪在椅背頭枕旁的空白處，這姿勢不太舒服，她眉頭微蹙著，嘴唇微動，表達著不滿。
顧庭言側目，看向這幅畫面，上一秒還滿是清冷的眸子，一點點浮動起柔和的波光，眼中像盛滿了極深的深山中的泉水，欲溢未溢。
下一秒，他右手輕抬，托起宋清予的腦袋，放在了頭枕上。
他的動作很溫柔，生怕會弄醒了她似的。
手掌停留在她柔軟的髮間，輕輕摩挲著。
內心積聚已久的悶氣，不知不覺間消散了不少。
宋清予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她反覆陷在回憶裡，想逃離，又沉溺其中。
驟然驚醒，是感受到手機連續的震動，她猛然睜開眼，坐起身，朝駕駛位看一眼，顧庭言專心開車，並沒在意她的動作。
她收回目光，手指按亮手機螢幕。微信上連續進來了好幾條訊息。
[姜悅可：宋宋，去哪了？]
[姜悅可：馬上宿舍就關門了，今晚還回來嗎？]
[宋泠然：姐，多謝了，對方說這回就算了。]
[宋泠然：剛你離開那會我態度有點不好，抱歉。]
看著宋泠然的訊息，她有一瞬間的愣神，為了清醒點，她晃了晃腦袋，坐直身。
而後開始回覆訊息，先點開和姜悅可的聊天介面。
[宋清予：在回學校的路上，可以趕得上。]
切換到宋泠然的聊天介面後，先是輸入：我沒做什麼。
片刻，又刪掉。
只會是他吧。
她按滅手機，沒了回覆的心思。
前擋風玻璃外的街景逐漸熟悉起來，車子接近校門處的拐口，宋清予出聲：“到了，我在這下車就行。”
駕駛位的男人一言不發，駛過拐口，直接進了校門。
片刻，停在了校園生活區門外。
宋清予斂了斂神色，側臉看向顧庭言：“今晚，謝謝。”
顧庭言依舊不說話，從車門儲物格拿出煙盒，抽出一根菸，摁亮打火機點燃的一瞬間，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火光乍現一秒，手指又抬起。有點煩躁地把手裡東西一起丟回儲物格。
心裡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溫柔畫面，面上依舊冷著：“宋小姐的謝謝，我哪受得起。”
宋清予眨眨眼，努力忽略他生冷的言語。手指蜷縮，又鬆開，伸手去拉車門，走下車，還不待她再次道謝，車頭急轉，背向而去。
高速駛離的汽車帶起的風，讓這夜更涼了幾分，她站在那，直到汽車駛出眼前這條校園小道，好半晌，才轉身進了生活區。
進樓道時正碰上從熱水間回來的姜悅可，她止步，問宋清予：“你怎麼了，不是你堂妹來找你一趟，怎麼這麼長時間？”
宋清予說：“明天再跟你說，好睏，我先回去睡覺了。”
姜悅可見她一臉的疲憊，眼裡黯淡無光，也沒再多問。只說：“你的壺裡幫你打過熱水了，你可以直接用。”
宋清予說了句“謝謝”，朝宿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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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週，程思怡去了幾次社團活動，都沒碰見宋清予，有次見到姜悅可，她知她是宋清予舍友，專程拉住人問了句：“學姐，宋學姐最近很忙嗎？最近怎麼都沒見她來社團了。”
姜悅可知道宋清予和這位學妹之前有一次一起出去吃飯這事，說道：“她前幾天生病，這幾天忙著寫論文，沒來玩，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程思怡說：“也沒什麼事，就是下週末不是有次社團活動，出去團建，想問問宋學姐去不去，她去我就去。”
姜悅可笑：“你參加社團活動就為了你宋學姐？”
程思怡不加思索道：“感覺這種活動就一般，我很喜歡宋學姐，所以她不去我就也不去了。”
姜悅可知道程思怡說的這事，曲子昂組織的，社團內自願報名，一起去爬山野營，名為體能訓練，實則就是一群人藉著社團活動的名義出去玩，還能從學校申請經費。
姜悅可偏頭想了想，她其實還挺想去的，這事曲子昂發到了社團群裡，她不知道宋清予看到沒，她說：“我回去幫你問問，你們加的有微信吧，去不去我讓她直接回復你。”
程思怡彎唇道謝：“謝謝學姐。”
當天姜悅可回宿舍，見到宋清予就把這事轉告給她了。
宋清予對著電腦，頭也沒抬：“我知道了，一會我給她回覆。”
姜悅可說完這事，還站在宋清予身邊，她側目，問好友：“還有事？”
“我也想問問你去不去。”姜悅可不知道為什麼宋清予最近一段時間都精神倦怠得很，是生了場病，可就是有點發燒，這麼幾天，早該恢復如初的。
“我不去，這論文剛有點頭緒，最近打算專心寫論文。”
“這麼急幹嘛，離交初稿還早啊，我連大綱還沒想好，宋宋，你好卷。”
宋清予笑：“你也抓緊點。”
“一起去唄，我還挺想去玩的，你就當放鬆一下心情嘛，感覺你最近挺不開心的。”
宋清予有片刻失神，最近幾天，不知怎地，總會沒來由的想起他，每天坐在電腦前，其實也沒專心多長時間。
好友還在她旁邊搖著她的胳膊撒著嬌，她想，去放鬆一下也好，總要做點什麼，讓生活充實起來。
她妥協：“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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