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遷也學著林墨的樣子聳了聳肩。
“是嗎？話說公子去幹那個神靈，不會有危險吧。”
“能有什麼危險，”石熊擺擺手，
“這種縣城神祠裡的草頭毛神，也就是個剛剛邁入八品的‘鬼仙’，公子一隻手就能料理，”
“再說常小姐不是去了麼？我們過去打擾幹什麼......”
話音未落，他突然住口，愣愣的停了半秒，扭頭環顧了一圈身旁的人，
“話說，剛才常小姐接近我們，你們誰發現了？”
楊遷聞言，愣了一瞬後猛然瞪大眼睛，
“我就感覺哪裡不對勁！”
“好歹我們這裡三個八品，雖然不是七品‘神識境’，但五感也該夠敏銳了，別說個大活人，就算是一隻蒼蠅飛進一丈內，我都能察覺，”
“這小女娃藏的夠深的啊......”
“我們要不還是去看看吧，”石熊的臉色有些擔心，
“誰知道這女娃是來求公子履行婚約，還是來一劍把公子砍翻綁回去拜堂的？”
楊遷的嘴角抽了抽，
“別烏鴉嘴，哪有這麼喪心病狂的女娃？”
“她爹是常遇秋啊......”
“我突然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楊遷一個激靈從椅子上站起，
“老刀，你和幾個人留在這，小五小六，跟我和老石去護著公子！”
......
縣衙。
永仁縣裡唯一稱得上氣派的兩座建築之一，夾雜在附近的民居中間，有種鶴立雞群的突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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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大步走進衙門，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漢子，胡茬半白，手持朴刀，攔在蕭牆前，
見到林墨，那漢子也不舉刀，先是抱拳行了個禮，
“見過少俠。”
“九品中，你是捕頭吧？”林墨掃了他一眼，
“你不是我對手，把縣令叫出來。”
“老爺在裡恭候，”漢子沉聲說道，
“還請少俠手下留情。”
衙門，正堂，幾名酒樓裡見過的捕快，在林墨面前瑟瑟發抖，
縣令是個滿頭白髮的老人，還算鎮定，只不過臉色也有些緊張，
畢竟，縣衙裡只有一個年過五旬的捕頭是入了品級的武夫，整個縣衙加起來也不夠林墨一隻手打，
林墨打量了縣令片刻，開口：
“二牛溺死井中，縣衙可有查明其中蹊蹺？”
縣令點了點頭，露出一抹無可奈何：
“是賭場之人所為，他們背後是永德魯家，老朽七品小官，辦不了他。”
“那他喪事未辦，逼其遺孀改嫁？”
“是魯公看上了那位女子，魯公是永德魯家的一位祖宗，老朽只能奉命辦事。”
林墨冷笑一聲，
“衙門的官，奉神靈的命？”
“拿著朝廷的俸祿給魯家辦事，你聖賢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
別看七品縣令官小，若干年前那也是在京城裡春風得意的進士，再不濟也是南州院試的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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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
老縣令嘆了
：
口氣，
“若早知道縣令這般難當，老朽倒寧可當年就棄文從武，好歹能去邊關跟常將軍殺敵報國。”
“只可惜一步走出，便已是身不由己。”
“南州十六府城一百二十縣，縣縣如此，神祠的神靈再不濟也是個八品的‘鬼仙’，揚手就能剷平縣衙，縣令手中無兵，根本沒有與神靈抗衡的資本，”
老人說到這裡，幾十年的憋屈苦悶彷彿在這一刻被壓縮釋放，眼裡流出兩行渾濁的老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淌下，
“我亦希望百姓安居，可神靈貪得無厭，”
“老朽無能，可家中亦有妻小，少俠恕罪，為官者......亦有難處啊！”
林墨聞言，沉默了半晌，
轉身離去。
遠遠的，年輕人有力的聲音如同一聲春雷，在縣衙上空炸響，久久迴盪，
“既然如此，我斬神於今日，”
“若來年還有無辜枉死，百姓蒙冤，我拿你試劍！”
老縣令老淚縱橫，有些佝僂的身子深深彎下作揖，
“謝少俠為民除害！”
目送林墨的身影離去，老縣令顫顫巍巍地直起身，
拿出一條絲綢手絹，擦乾臉上的淚水，
瞥了一眼身旁的幾個捕快，
“愣著幹什麼，把他的臉畫下來，趕緊送到永德去，”
一旁的捕快聞言，有些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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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送到永德？給誰？”
縣令神色一寒，
“給魯家！你是豬腦子嗎？不然等著本老爺拿人頭給他試劍嗎！？”
捕快一個機靈，唯唯諾諾道了聲“是”，急忙下去取紙筆了。
縣令長出一口氣，大步走回“明察秋毫”的鐵松木牌匾下坐好，片刻，重重地哼了一聲，
“能做的我都做了，魯公多行不義，被殺也是遲早的事，就算是魯家，也怪不到我頭上！”
“本老爺就像好好當個縣令，怎麼就這麼難，這狗日的世道......”
......
林墨走出縣衙，就見到楊遷石熊各帶了一個人策馬狂奔而來
後者看到林墨，猛地拉住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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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常小姐來找你了。”
“你們來得正好。”
“你帶小五，石熊帶著小六，守住這衙門的前後門，”
楊遷不解道：
“為什麼？”
林墨快速地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縣衙，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那老東西跟我演戲，”
石熊聽了，一聲暴喝拔出砍刀，臉色兇狠，
“去他媽的，老子剁了他全家。”
“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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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微微點頭，臉色平靜，
“咱們東躲西藏也夠久了，義父的仇總不能一直拖著不報，”
“就從魯家開始吧。”
“不說這些，待會有人從縣衙出來......”
“老子第一個剁了他狗孃養的！”石熊舉刀，
林墨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把人綁了，讓他帶你們去縣令那個老東西的家裡，”
“給他家門上潑一桶狗血，再給縣令婦人和兒子送兩把殺豬刀。”
“見過我們的人太多，你能全剁
：
了？按我說的嚇住縣令，就算有其他人想要給魯家遞訊息，他會反過來幫我們阻止。”
“石熊，你給我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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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懷巨大恐懼的活人，比死人好用得多。”
“別整天腦子裡就想著剁人，跟個傻逼一樣。”
林墨搖了搖頭，一把拿過石熊手裡的馬韁繩，絕塵而去。
石熊看向楊遷，
“遷兒，公子剛剛是不是罵我了？傻逼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
楊遷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意思。”
“所以鑑於你被公子罵了，你去守後門。”
......
林墨策馬疾行，看見一座比縣衙更加氣派的建築，紅磚黃瓦，門口有放著兩尊巨大的香爐，
他下馬一拍馬背，那馬匹就撒開蹄子向來的路跑了回去，
林墨摸了摸肩膀上的傷口，
已經結痂變硬，手指稍微一用力，血痂脫落，露出裡面已經長好的新肉，
有【長生】體質的神異在，他的恢復能力比一般人強太多，這種小傷的痊癒就是幾十分鐘的事。
永仁縣人口不過十萬，供奉不了多強的神靈，充其量是個八品上。
常武是八品中，他能一招放倒，八品上的神靈，不過是多砍一刀的事，
香爐上插著密密麻麻的線香，燃燒產生的嫋嫋煙氣上升到半空，卻像是受到牽引一般，飄進神祠內，
神道修行，九品境界名為【食氣】，這個階段的神靈，還不能煉化神像自由行動，唯一的能力就是吸食香火、吞噬百姓的信仰念力，壯大自身。
和前世工廠作坊裡造出來幾塊錢一捆的香不同，大乾的線香都是上好的木材和草藥製成，可以說是大補之物，
因而神靈吸食了足夠的香火，就可以邁入八品，
八品境的神靈，名為【鬼仙】，能力是【顯靈】，
也就是能夠驅使神像移動，並可以書寫符籙、做法祈雨等等。
遠古時期，還是部落而居的人族，就是靠死後修成‘鬼仙’的先祖，庇護部落，驅趕異族、野獸，祈雨助農等等，
這也是民間常說的“神仙顯靈”的由來。
神祠是一個三進的院落，就算是在府城，這麼大的院子也是大戶人家才住得起的，
門口有兩個身披花袍的廟祝，見到林墨提劍進來，急忙向裡面跑去，
林墨步履平穩，大步走向最深處，
看見大雄寶殿內的高臺上，一尊足有一丈高的泥塑神像巍然而立，
神像的體表刷了猩紅的朱漆，身上披著一件金邊藍袍，一手持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立眉豎眼、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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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香燃燒的絲縷煙氣，如受牽引，正迅速鑽入泥塑神像的口鼻。
突然，神像的眼睛眨了眨，隨後胸膛開始起伏，
轉瞬之間，那泥塑神像已經完全活了過來，原本僵硬的軀體逐漸泛起血肉的色澤和彈性，
開口說話：
“何人膽敢褻瀆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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