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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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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014章

 “咚——”

 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盛開, 混著“女朋友”三個字,齊齊在林以檸耳邊炸響。

 “我不是……”

 她正要開口解釋,晏析已經蹲下身, 視線和小男孩齊平, “多少錢一支?”

 小男孩黑亮的眼珠轉了轉,拎著籃子的手背上還生著凍瘡。

 “五塊。”他誠實道。

 林以檸往他手邊的籃子看去,統共也就十幾支。

 “這是什麼?”晏析指了指玫瑰花旁壓著的細細一把,裹了金色的紙。

 “仙女棒呀。”小男孩回道。

 晏析抽出皮夾, 將裡面的一疊現金遞給小男孩, “這一框我都買了,你能不能額外把籃子也送給我。”

 小男孩大抵沒有見過這麼多錢,連連擺手, “不用的,太多了, 媽媽說了, 不能坐地起價。”

 晏析笑笑, “仙女棒是送給仙女的, 值這個價錢。”

 小男孩皺著眉頭,很是為難。

 晏析抓著小男孩的手, 將一疊紅鈔放進他的掌心, “籃子可以給我嗎?”

 因為生病, 他的音色啞啞的,意外的有些溫柔, 帶著哄騙。

 半晌, 小男孩緩緩握緊了手裡的錢, 將籃子遞給晏析, “謝謝。”

 他看了眼林以檸, “祝你們新年快樂,百年好合。”

 林以檸啞然。

 小男孩已經攥著錢,飛快地跑開。

 晏析從籃子裡拿出兩支仙女棒,用打火機點燃,引線呲呲響起。他起身,將其中一隻遞給林以檸,衝她抬抬下巴。

 明亮的火花四濺,林以檸彎起眼,捏著細細的竹籤,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

 “你動一動啊。”她轉頭,笑盈盈地看向晏析。

 晏析點了支菸,沒抽,只捏在指間。

 短短的一支菸花棒,燃了不過幾十秒。他捏著煙,重新點了一支,林以檸笑眯眯的接過,非常默契,似乎他們理所當然就該是這個樣子。

 “再給我一根。”

 晏析又點了一根給她。

 明亮的光圈在她手裡變幻成不規則的圖形,一筆一劃描摹出他的名字。

 晏析彈掉菸頭前的一段灰燼,“寫的什麼?”

 林以檸指尖一僵,他居然能看出來她在寫字。

 “不告訴你。”

 晏析定定看著她,“兩個字。”

 “……”

 心思差一點被戳破。

 林以檸定了定心神,“你看錯了,眼花。”

 路燈和煙火將這方寸之地照亮,映出一圈柔和明媚。林以檸沒有扎頭髮,柔軟的髮尾搭在身前,米白的羊羔絨外套將膚色襯得愈發瑩潤凝白。

 薄薄的光線裡依稀可見細細的雪粒。

 林以檸微訝,唇角的弧度更甚,笑意盈然。

 “下雪了。”她伸出手,零星雪花落在細白的指尖,一觸即化。

 這著實算不上一場雪,但林以檸的唇角卻止不住地想要上翹。她從小在南方長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下雪。

 軟軟的雪粒子,觸上皮膚的一瞬間冰冰涼涼,她眉眼間全是笑,

 晏析就這麼安靜的看著她,看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去接落下來的細碎雪花,女孩子眉眼帶著笑,溫軟得不像話。

 林以檸側過頭的一瞬,便觸上了晏析注視的目光。

 他這人不笑的時候,眉間眼底總有種讓人說不清的涼寂。眼下清寂裡覆上了一層柔和,深湛的眸子裡仿若冰雪消融,沉而不涼。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總有種被深情凝望的錯覺。林以檸唇角的笑意僵了僵,有點尷尬地彎了下唇。

 手中的仙女棒已經燃盡,林以檸想說,時間不早了,他們回家吧。可剛剛開口,又一朵煙花在空中炸響,淹沒了她的聲音。

 “什麼?”晏析微微附身,耳朵幾乎貼到了她的唇邊。

 兩人間的距離驟然拉近,林以檸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混著清涼的薄荷。熟悉的氣息勾纏,視線裡,男人的鼻樑高挺,長長的眼睫輕垂著。

 林以檸嚥了咽嗓子,小聲開口:“我說,我們回家吧。”

 晏析側眸,眼底的涼色早已退盡,“不玩了?”

 林以檸忽略他靠近後薄而溫熱的氣息,“李嫂放假了,再不回去,寧崽要餓了……”

 晏析唇角微勾,“檸崽餓了?”

 林以檸倏然抬眼,觸上男人眼底明晃晃的笑,直覺告訴她,晏析說得這個“ning崽”是林以檸的檸。

 在她錯愕的注視裡,晏析抬手,輕輕揉了下她的發頂,“走了,回家。”

 這過分親暱的舉動讓林以檸有一瞬的微僵,異樣的心緒湧上心尖,叫囂著,按捺不住的,如春風捲過,野蠻生長。

 *

 兩人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快要快要十一點。

 車子沿著筆直的道路前行,兩側煙花乍響,一朵朵在夜空綻開,美的驚心動魄。林以檸的視線挪不開,一直望向車外。

 車窗倏地降下,夜風微涼,眼前的煙火愈加耀眼。

 “喜歡?”晏析問。

 林以檸看著夜幕裡明亮的絢色,很實在的感嘆了一句:“有錢真好。”

 一場盛大的煙火秀將他們一路送到家門口,進了屋子,林以檸換鞋洗手,拎著一袋水餃匆匆進了廚房。

 晏老太太已經回了江城,李嫂也放假了。別墅裡沒有其他人,林以檸剛在中島臺邊站定,腳邊就蹭過來毛茸茸的一隻。

 寧崽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跑了過來,蹲坐在林以檸腳邊,衝著她搖尾巴、吐舌頭。

 李嫂中午離開前已經餵過,林以檸猜這傢伙肯定又饞罐頭了。可現在時間很晚了,她不太敢亂給寧崽喂東西。

 猶豫了片刻,林以檸看著中島臺上的水餃,她一個從來不吃宵夜的人,今晚不也破例了?

 走早專門給寧崽存放罐頭的櫃子前,林以檸踮腳抽了一盒。

 看到熟悉的外包裝,寧崽已經按捺不住,毛絨絨的大尾巴在地上甩來甩去。

 鍋裡的水已經煮沸,林以檸將小半包水餃下進去,廚房裡有點熱,她脫掉外套,蹲在寧崽身邊,笑眯眯的看它吃罐頭。

 寧崽在她面前也不護食,風捲殘雲的幹掉一盒罐頭後,蹭在林以檸身邊求愛.撫。

 晏析換了家居服,下樓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這一人一狗友愛互動的畫面。

 寧崽認生,很少和不熟悉的人親近,對林以檸倒是個意外。

 瞥見地上的罐頭包裝,晏析扯了扯嘴角,“難怪它願意和你親近。”

 林以檸這才注意到倚在門邊的男人。換下規整的襯衫西褲,一身寬鬆的淺灰色家居服被他穿得也宛如男模走秀現場。

 男人的身量高,薄軟的棉布全靠身形撐起,抱臂偏頭,眸中沾著零星笑意。

 林以檸揉了揉寧崽的頭,“為什麼?”

 “因為——”晏析眼底的笑意更甚,“本家嘛,當然親近。”

 林以檸恍然想起方才他調侃的話——ning崽餓了。

 這似是而非的稱呼不但過分親暱,還讓林以檸總有種自己變成了晏析寵物的羞恥感,凝白的臉頰跟著泛起薄紅。

 晏析看著她,眼底帶笑,屈指敲了下門框。

 他薄薄的唇輕啟:“寧崽,過來。”

 聽到主人的召喚,寧崽搖著尾巴走了過來。

 林以檸:“……”

 晏析揉了揉寧崽的頭,抬眼,眸中笑意未退。林以檸繃著臉,故作淡定的看他。

 “上去換衣服。”

 林以檸抿著唇,嗓音平平,“水要沸了。”

 “我來煮。”

 “你還會煮餃子?”

 林以檸有點意外。

 晏析偏頭,扯了下唇。

 林以檸不放心,又將鍋裡的餃子輕輕撥了撥,“那我上去了哦。”

 事實證明,林以檸的懷疑是正確的。當她換好衣服下樓,在廚房的中島臺上看到一盤皮陷分離的餃子時,還是陷入了沉默。

 晏析摸摸鼻子,端起盤子就要往垃圾桶裡倒,卻被林以檸伸手攔住。她握住男人的手腕,拇指的指腹不偏不倚,剛好壓在那處紋身上,指腹下有不太明顯的粗糙感,像是疤痕。

 林以檸倏然抬眼,指腹卻下意識摩挲了一下。

 廚房裡安靜無聲,只中島臺上的頂燈映出一圈黃白的暖光,映著相對而立的兩個人。

 四目相對,氣氛有一瞬的僵持。

 林以檸知道,她不小心……可能觸碰到了他的秘密。

 晏析眼中凝著黯色,視線低低壓下來,那份浸在眸子裡的涼色,和他身上偶爾莫名的清寂感如出一轍。

 半晌,他唇角微勾,“摸著舒服?”

 薄薄的嗓音裡涼意混著笑意,還有點故意的痞壞。

 林以檸回神,燙手一般鬆開,手指蜷起,指尖低著掌心的軟肉。

 強壓下心中的慌亂,她嚥了咽嗓子,去端晏析手裡的盤子。

 “不要浪費。”

 悶悶地吐出四個字,林以檸轉身,快步走出廚房,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晏析輕笑了聲,低下的眉眼落在手腕上的那處文身,笑意一點點退潮,茶黑的眸子重新覆上一層寒涼。

 等林以檸再進到廚房的時候,鍋裡的水已經燒開,晏析正準備將剩下的半包水餃丟進去。

 “不是說不要浪費……”

 晏析卻打斷她的話,“除夕的年夜飯,不能隨便。”

 林以檸沒糾結這個問題,走上前,視線像是不受控制,往他手腕上瞥去。

 “好奇?”

 頭頂響起男人沉磁的聲音,林以檸探究的目光已經來不及收回。

 林以檸索性抬眼看他。

 他總是這樣,洞若觀火,將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晏析又往鍋里加了一勺冷水,將火關小,才偏過頭。他倚在流理臺邊,沉沉的眸光壓下來,“想知道也可以——”

 他微頓,唇角勾起弧度,“拿你的秘密來交換。”

 林以檸烏亮的眸子裡有一瞬的驚慌——她的秘密。

 難道,他已經察覺到她其實……

 晏析已經收回視線,用筷子將冷凍的水餃一隻只放進鍋裡,開沸的水偶爾濺在他修白的手背上,男人微微蹙眉。

 “為什麼會怕黑?”他問。

 原來是這件事。

 林以檸倏然鬆了口氣,拿起盒子裡的水餃,輕輕丟到鍋裡。

 “我來吧。”

 晏析退到旁邊,林以檸拿起湯勺輕輕撥著鍋裡的餃子。一隻只白胖的餃子在鍋裡旋著圈,原本清亮的一鍋水也漸漸變得渾濁。

 林以檸軟糯的嗓音也跟著響起:“我小的時候,被我媽媽關在過屋子裡,很黑很黑的屋子。”

 “小的時候?”

 “嗯。”林以檸纖濃的眼睫眨了眨,“第一次是五歲,因為一個半蹲沒有做標準;第二次是七歲,少兒組的比賽沒有拿到第一名;後來是十歲?還是十一歲?記不清了……”

 林以檸說起這些事,聲線軟糯卻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全無關係的事。

 不過,她還是沒有告訴晏析,後來那些被關進黑屋子的夜裡,她伏在窗臺,一遍又一遍的寫下那句話——Hinc itur ad astra

 撐過漫漫長夜。

 幾乎是本能,她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落在了晏析的手腕上。

 晏析索性翻轉手腕,讓她看個清楚。

 林以檸怔然看向他。

 “為什麼總是看著這個文身發呆?”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

 “沒有……”林以檸捏著湯勺的長柄,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那行文身:“Hinc itur ad astra”

 她聲音很小,帶著南方女孩特有的吳儂軟語,輕軟的聲音繾綣在舌尖,有種別樣的動人。

 “知道意思?”

 “嗯。”

 廚房裡有一瞬的靜寂,鍋裡的水已經沸了,咕嘟咕嘟冒著泡。林以檸又在裡面加了一點涼水,她的秘密講完了,她抬眼去看晏析。

 “受過傷,為了好看。”

 一句話,便解釋了那文身下薄薄的疤痕。

 “你犯規。”林以檸黑眸烏亮,有疤痕當然是因為受過傷,他根本就是在糊弄她。

 觸上她認真且過分執拗的眸光,晏析輕笑了聲,“騙不了了。”

 林以檸:“……”

 “賽車,車子報廢,我僥倖活了下來。”

 林以檸訝然,車子報廢……什麼樣的情況,會讓一臺賽車報廢,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危險了,他卻說得這麼輕鬆淡然。

 “那你為什麼會紋這句話?”

 敏銳的,又何止是他一個人。

 晏析低眼看她,沉沉眸色裡蘊著林以檸看不懂的情緒,深涼的、探不到邊的,仿若午夜的深海。

 倏而,男人薄薄的唇角勾起,眉眼間的深涼退潮。

 “這是另外一個問題了,你拿什麼來換?”

 又是他一貫懶散頑劣的樣子,竟如此斤斤計較的欺負人。

 林以檸粉潤的唇微抿,兩人的視線勾纏在一起。

 “我……”

 晏析看著她,耐心的等著下文。

 林以檸卻搖搖頭,“我沒有什麼秘密了。”

 “真的?”

 男人聲音壓得很低,眸光未移動半分,似是要將她看穿。林以檸頂不住這樣的目光,“真……”

 就在她點頭的一瞬,晏析又低聲補了句:“不急,允許你先欠著。”

 話落,手腕驀地被握住,男人掌心的溫度沿著腕骨一點點移向指尖。晏析捏著她的食指,翻轉手腕,帶著她的指腹覆上那道細細的文身,以及文身下淺淺的疤痕紋路。

 這道文身,彷彿他的銘文,帶了魔法。

 “Hinc itur ad astra,此處可通繁星。”

 男人開口,音色沉沉。

 林以檸望進他深湛的眼眸,聽見他說:“以後,林以檸再也不會怕黑了。”

 眼角有一瞬的微酸,林以檸嚥了咽嗓子。

 果然,委屈這種情緒,只有在被人在意時,才會無限放大。

 她怕黑,從五歲到十九歲,卻意外的在這個除夕夜,在他這裡,形成了一個閉環。

 林以檸想,她以後,真的不會再怕黑了。

 “汪——”

 寧崽搖著尾巴,打破了一室的靜寂。

 林以檸慌亂地抽回自己的手,抓起流理臺上的湯勺,低著眼,裝模作樣地在鍋裡輕輕和著。

 晏析瞥了眼猶自在搖尾巴寧崽,揉了揉它的腦袋。

 “嗯,知道了,抽空就給你找個伴兒。”

 林以檸:“……”

 這第二盤餃子出鍋,賣相不知比第一盤好了多少倍,味道也不錯。即便林以檸和晏析都病著,胃口一般,但還是將一盤餃子吃得乾乾淨淨。

 等盤子見底,林以檸便起身端起碗筷,“你去休息吧,我來收拾。”

 “你不困?”

 “還好。”林以檸看了眼客廳裡的落地鍾,已經快要十二點了,“我想看看春晚。”

 晏析:“?”

 林以檸彎起眼,唇邊漾著小小的梨渦,“儀式感嘛,想聽零點鐘聲,和主持人一起倒計時。”

 說完,她端著盤碗往廚房走去。

 晏析看著她纖薄的背影,唇角微微勾了下。

 等林以檸收拾好廚房再出來的時候,客廳裡的電視開著,螢幕上正播著熱鬧的戲曲節目。老生洪鐘般的聲音被屋外喧鬧的煙花和鞭炮聲掩蓋,依稀還能聽見些咿咿呀呀。

 沙發裡,男人懶洋洋的靠在最邊上,手撐著額頭,眉頭越皺越深。

 寧崽臥在他腳邊,也懶洋洋的耷拉著腦袋。

 林以檸拿了兩瓶牛奶走過來,“喝嗎?”

 熱過的牛奶,觸手溫熱,帶著潮溼感。

 晏析接過,沒擰蓋子,就那麼拿在手裡摩挲著白色的塑膠瓶身。

 林以檸抿了一口,看他沒精打采的樣子,“你要是不舒服,就上樓休息吧。”

 “還行。”

 他皮膚本就偏白,看不出更過分的蒼白色,只唇色淡了點,眼底布著血絲。

 林以檸收回視線,沒再繼續勸,在他旁邊坐下,自顧喝著牛奶,看著電視螢幕裡熱鬧的畫面。

 寧崽已經起來,親暱地蹭到她身邊,在沙發上給自己尋了個舒服的地方,腦袋就搭在林以檸的腿上。

 林以檸一邊喝牛奶,一邊給它順毛。

 晏析瞥了眼,扯了下唇角。

 小半瓶牛奶下肚,林以檸覺得脖子有點癢,她伸手抓了抓。她皮膚本就薄,這麼一抓,脖頸邊就留下了一片紅痕。

 燈光明晃晃的映著,有點曖昧。

 林以檸第三次伸手去抓的時候,晏析看不下去了,“過敏了?”

 “啊?”林以檸下意識又抓了一下,“癢癢的,有點疼。”

 “我看看。”

 男人倏然靠近,將她耳邊的頭髮撩開,指尖不經意碰到林以檸耳後的皮膚,林以檸瑟縮了一下。

 晏析皺眉,手覆在她的肩頭,將人固定。

 “平時對什麼過敏?”

 他說話的語氣,像是在給病人看診,林以檸想了想,搖頭。

 她好像對什麼都不過敏,至少目前還沒有發現。

 男人依然皺著眉,視線定定落在她頸側的皮膚上,莫名有些灼人。

 “擦點藥,先觀察一下,抽空去醫院做個過敏原的篩查。”

 “哦。”

 林以檸低著眼,將牛奶瓶攥緊,男人薄薄的氣息落在耳後,溫熱沾著頸側的皮膚上,無聲蔓延。林以檸覺得耳尖有點發燙,不知道紅了沒有。

 耳邊,撩起的頭髮被放下,晏析起身,往樓上走去。林以檸纖濃的眼睫低垂著,顫了顫,長長舒了口氣。

 還好。

 片刻,男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林以檸抬眼,便見晏析手裡拿著一管藥膏,朝她走過來。

 林以檸騰地一下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還在假寐的寧崽也被嚇得瞬間直起了脖子。

 “我……我自己來!”

 還不等晏析說什麼,林以檸已經從他手裡抽走了藥膏,兔子一樣的往洗手間跑去。

 寧崽搖著尾巴從沙發上跳下來,湊到晏析身邊,晏析抬手揉了揉它的腦袋,視線往洗手間的方向瞥去,輕笑了聲。

 洗手間裡,林以檸撩開頭髮,對著鏡子照了照。右側的脖頸邊已經紅了一大片,紅痕烙在凝白的皮膚上,看著有點觸目驚心。

 她旋開藥膏的蓋子,用棉籤沾了一點,輕輕的擦拭在紅了的皮膚上。觸感涼涼的,壓下了皮膚上的灼燒感,仔細辨別,還有股淡淡的草藥味。

 等林以檸擦好藥膏,從洗手間裡出來,便看到了窩在沙發裡的晏析。

 電視裡還在放著熱鬧的節目,男人卻已經闔上眼,長長的眼睫在眼底掃下一片影翳,長腿屈著,睡姿看起來並不舒服。

 林以檸本想把人叫醒,讓他上樓去睡,可看他熟睡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她輕手輕腳走過來,將扶手邊的一床薄毯展開,輕輕蓋在晏析身上,又拿過桌上的遙控器,將電視的聲音調低。

 客廳裡變得異常安靜,只有電視裡傳來極低的歡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座鐘的指標無限逼近十二,電視裡,主持人齊聲倒計時:“10——9——8——”

 最後一個“1”字落下。

 “當——”

 鐘聲迴盪,新年到了。

 林以檸轉頭,晏析有些疲憊的睜開眼,灰色的薄毯滑下,應該是被這撞鐘的聲音吵醒了。他偏過頭,眼底還有些迷濛,沒了平素的清寂或頑劣,卻意外的溫和。

 林以檸彎起唇,輕聲開口:“新年到了。”

 “嗯。”

 晏析低頭,視線落在身前的薄毯上。薄薄的唇抿著,他將薄毯堆在懷裡,手臂撐在膝上,按了按眉心。

 “新年快樂呀。”林以檸看著他,笑盈盈地又重複了一遍。

 按在眉心的指尖微頓,男人側眸,似乎對這聲新年快樂頗感陌生,眉頭淺淺皺起,眼底有一瞬的困頓之色。

 林以檸笑眼彎彎,窗外菸花映亮了整個別墅區,映著她瑩白的臉頰。

 “喂,禮尚往來懂不懂?”她難得的嬌嗔。

 半晌,晏析唇角終於牽起笑。

 他清了清嗓子,“新年快樂。”

 沉澀的四個字。

 可他眼底帶著笑,讓這普普通通的四個字也變得輕鬆愉悅起來。

 林以檸舉起手裡的牛奶瓶,“乾杯~祝晏醫生前程似錦,天天開心~”

 女孩子笑意盈然,甜軟的聲線裡帶著篤定。

 晏析頓了下,拿過桌上的牛奶擰開,輕輕和她碰下了,“乾杯。”

 牛奶已經不熱了,但入口還是甜的,他不喜甜食,眉頭淺淺皺起。

 片刻,又下意識地抿了一口。

 似乎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喝。

 林以檸的手卻依然停在半空中。

 晏析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不是……你難道不應該也跟我說一句祝福的話嗎?”林以檸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情商好低。

 “林以檸,你今天話為什麼這麼多?”

 “……?”林以檸抿唇,不想說話了。

 電視裡已經開始下一個節目,一個喜慶的舞蹈,許是專業相關,林以檸看得很認真,還順手給寧崽順了順毛。

 “林以檸。”

 林以檸撐著下巴,沒應。

 發頂忽然被揉了下,林以檸落在寧崽腦袋上的手頓住,整個人都下意識地繃緊。

 “今天過得開心嗎?”

 晏析已經直起身,兩人的距離被拉近。

 林以檸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男人的掌心上。

 她輕嗯了聲。

 開心的。

 因為有你在身邊。

 “那祝你——”晏析頓了下,“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沉沉的音色,帶著輕軟的繾綣。

 林以檸心尖被狠狠戳了下,她抬眼看向晏析,男人眼底蘊著薄笑,神色如她方才那般認真且篤定。

 但林以檸卻知道,不會的。

 不會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今年的願望許了嗎?”

 他冷不丁的一問,林以檸微怔。

 “你不是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許一個願?”

 許了。

 貪心的希望在京市的這半年,她能時常看到他,偶爾陪在他身邊,就像今晚一樣。

 這個願望應該不奢侈吧。

 應該,可以實現。

 晏析眼底凝著笑,落在林以檸發頂的手掌又輕輕揉了下,“那我再送你個祝福。”

 屋外鞭炮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林以檸卻好像封了五感,只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她輕聲開口,帶著不敢碰觸的小心翼翼,“什麼?”

 “祝你——”晏析看著她,“新年皆如意,所求皆、如、願。”

 心尖震動,林以檸怔怔望向晏析。

 窗外菸花乍響,霎那間,白夜流光。

 *

 新年伊始,很多人都在休假,醫院卻依然忙碌。為了照顧在外地的同學,晏析年前和一起實習的同事換了班,七天排了五天,除了除夕,只有初一一天可以休息。

 初一一早,林以檸被一聲又一聲的門鈴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摸過手機看了眼,居然已經十點了,她還從來沒醒的這麼晚。入眼是自己熟悉的房間,林以檸緩緩眨了下眼,她不是在和晏析看春晚重播?

 他們一起喝了牛奶,一起許了新年願望,然後一起繼續看春晚的回放。怎麼一覺醒來,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呢?

 “叮咚——叮咚——”

 門鈴聲再度從樓下傳來,一聲接著一聲,足以顯示出門外人的不耐。

 林以檸踩著拖鞋,慢吞吞地下了樓。

 她身上還穿著昨晚的居家服,頭髮睡得有點亂,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李……”

 “校草/析哥,新年快樂!”

 門被從外面推開的一瞬間,林以檸看著站在門外三張大大的笑臉——桑鵲、孫非遙和梳著莫西幹頭的男人。

 三個人歡快的一句問候落下,笑容僵在臉上,看著站在門內的林以檸。

 女孩子穿著寬鬆的圓領居家服,烏亮的眸子蒙著未睡醒的水色,幾縷頭髮調皮地垂在肩側。

 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林以檸的左側脖頸上。

 凝白皮膚上,一片極曖昧的紅痕,彷彿草莓印記,從脖頸纏綿至鎖骨,被衣服遮了蔓延的痕跡。

 桑鵲:?

 孫非遙:??

 莫西幹:???

 “誰?”

 晏析沉澀的聲音響起,林以檸轉頭,看他皺著眉,極不情願的從樓梯上走下來。身上還是昨晚那身灰色的居家服,頭髮亂糟糟的,同樣一副熬了大夜沒睡醒的樣子。

 門外三人的視線從林以檸的身上一點點挪到晏析身上,又重新挪回來。

 “臥槽……”桑鵲第一個低撥出聲,滿眼的不可思議。

 桑鵲身後,孫非遙輕嗤了聲,補了兩個字:“禽.獸。”

 緩緩走過來的晏析:“……?”

 面對門外幾人的驚歎,林以檸緩緩眨了下眼,顯然沒聽懂他們的話中的意思。

 晏析已經走到門口,見林以檸還穿著睡衣,越過她,將她小小一隻完全擋在身後。他皺著眉,看著門外的三個人,一臉的不耐,“幹嘛?”

 莫西干撓了撓頭,“來給你拜年啊。”

 “……”晏析這才看到了幾人手裡拎著的大包小包,還有一個新年款蛋糕。

 “不過——”桑鵲插話進來,眼神止不住的往晏析身後瞟,“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晏析轉身,依然將林以檸遮得嚴嚴實實,他這才看到她脖頸邊的紅痕。

 比昨晚好了一點,但還是一小片一小片的。

 “還疼嗎?”他問。

 林以檸後知後覺,順著晏析的視線往自己肩頭看了眼,“哦,不疼了。昨晚擦過藥,就好多了。”

 “嗯,等會再擦一次藥。”

 被晏析擋在門外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尤其是桑鵲,一雙眼中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這特麼也太猛了吧。”

 作者有話說:

 析哥:是的,很猛,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我老婆,林以檸。

 林以檸:……?

 九九: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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