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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麼定了吧，”林東華嘴裡叼著煙，一邊開車一邊含糊地說話，“孫老闆的生意就交給你倆負責，我等會兒抽空去給他說一聲，還有什麼要求後面轉告你們。”
坐在後座的聞逐正一手放在衛衣兜裡，一手拿著手機滑動螢幕，低低地應了一聲。旁邊的池越已經在返程途中睡著了，而且睡得很熟，路上有好幾次大的顛簸都沒把他弄醒。
外面道路上車水馬龍，陽光刺眼，林東華在視窗處抖了抖菸灰，隨後夾在手裡沒繼續抽，突然開口對聞逐道：“聞逐，我問你個事兒，你跟我說實話。”
聞逐點頭：“行。”
林東華也不打啞謎，直截了當地接道：“你是不是想把你爹找著，然後跟你爹回老家過日子？”
聞逐身子明顯一頓，乾巴巴地道：“……是。”
“哼，你以前跟我的時候怎麼說的？”林東華目視著前方，沒有往聞逐的方向瞧一眼，“你說你爹嗜酒嗜賭，把家裡的錢都花完了，不讓你們兄妹倆上學，要把你倆趕出去賺錢——”
話沒說完，聞逐收了手機，微微坐正，插話道：“可他還是我爹。
”
“……”林東華一挑眉，“他出獄了嗎？”
聞逐喉嚨發澀，說的話有些啞：“……不知道。”
林東華在心裡嘆了口氣：“反正我和你任姨態度一樣，希望你擺脫你爹重新生活，去哪兒都好，你帶著小棠去充州還是留在江城我都不管，哪怕紮根鄉野鋤地種菜也沒關係，但你爹——”
“不會的，”聞逐打斷他，“不會去鋤地種菜的。”
林東華覺得他抓錯了重點：“不是，我是說……”
“我知道。”聞逐頭靠在車窗上，“我都知道。”
林東華將車停在修理廠裡，隨後轉身叫醒睡著的聞逐和池越下車。
兩人腳剛一沾地，就見聞棠揹著書包正好回來了，池越趕緊招呼著：“小棠回來的正好，廠裡還沒準備晚飯，要不出去吃吧？”
聞棠上前跟林東華打了招呼，林東華朝她微微一點頭，道：“不了，我回家吃了飯就要去雲華錦城接你們嫂子下班，那邊還挺遠的。”
池越點頭：“那行吧，等嫂子有空再叫上她一起。”
隨後，林東華抽完手裡的煙就又開車走了。
三人走出修理廠的那條小路，在街邊找了家麵館湊合了。
池越吃到中途，接到林東華打來的電話，便拿著手機出去了，剩下聞逐和聞棠兩人相對而坐。
聞逐三下五除二地吃完碗裡最後一口面，從旁邊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嘴，看著聞棠緩緩道：“小棠，哥有事想問你。”
聞棠回想起之前那次“深夜會談”，覺得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事，便抬頭道：“沒早戀呢，你又聽……”
“你想不想咱爸？”
聞棠愣住了：“你……說什麼？”
“你有沒有想咱爸？”聞逐重複道。
跟聞逐今天的反應比起來，聞棠的顯然更加強烈。只見她彷彿突然被人抽乾了血，臉上沒有一絲活氣，目光中充滿了驚愕與慌張，連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地顫抖，聲音發虛：“他……‘出來’了嗎？”
“他在……在哪兒？”
聞棠像是沒了食慾，將筷子往晚上一擱，睜大眼睛看著聞逐，但又再說不出什麼話。
見她這般模樣，聞逐趕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輕輕地道：“沒有，他沒在哪兒，哪兒都不在，別害怕，別害怕……”
聞棠聽完，稍微平復了些，重新伸手去拿筷子，又問道：“……那你為什麼問我這個？”
“我就是……想問問，”聞逐用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含混道，“要是他要來找我們怎麼辦？或者到時候躲不過了，我們……”
“我不管他怎麼樣，”聞棠打斷他，“但是哥，我不准你找他。”
“他活也好死也罷，除非有人通知去認屍體，不然我連他喘氣的樣子都不想見。”聞棠擲地有聲地這樣說完，拿著筷子又匆匆吃了幾口面，等吃完，她再次看向聞逐，“哥，沒辦法的，沒人有辦法……等我在這兒高考完我們就走，去哪都好，只要我們在一起，這輩子都不要再碰見他。”
“去哪兒都好，你帶著小棠去充州還是留在江城我都不管，哪怕紮根鄉野鋤地種菜也沒關係。”
“沒辦法的，沒人有辦法……”
聞逐在心裡嘆了口氣，隨後看向聞棠，緩緩地點了頭。
池越拿著手機回來，在聞逐身邊坐下，一邊拿起筷子一邊道：“華哥剛給我說，孫老闆同意讓我倆來設計方案，但他這個月底就要，讓抓緊。”
“哦對，”池越將手機劃開，放到聞逐面前，“這是華哥發給我的孫老闆私人電話，你記一下，要是有事直接打過去就行。”
聞逐不多言，拿起手機飛快地輸入進去，然後點選“儲存”。
“好了。”
池越將手機又揣回兜裡，抬眼看見聞棠臉色不對，又道：“小棠這是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說著，他便要抬手去探聞棠的額頭，結果還沒碰到，就被聞逐“啪”地打了下來，道：“她哪有這麼容易生病的，就是剛才被辣椒嗆到咳嗽了幾下而已。”
“害，”池越收回手，“我這不是擔心嘛。”
次日一大早，孫老闆就帶著他的助理把車開到了修理廠，是輛r8。
孫老闆名為孫祺，是個如假包換的富二代，不過傳言說他不學無術，早年滋事被退學後就再沒讀過書，學歷不高又沒技術，想出去闖番事業也沒人要，到現在為止都還在家裡啃祖輩的老本。
助理在修理廠裡停好車，隨後下車去為孫祺拉開車門。孫祺還未到中年便有了發福的跡象，頂著個半大不小的肚子晃晃悠悠地下車，眼睛透過金絲邊框的眼鏡在修理廠裡打量半天，方才緩緩地說：“我也不說廢話了，就這臺車，幫我想個法子把馬力弄到1000。”
池越：“這車子原本馬力多少？”
孫祺：“610。”
“……”池越瞧了眼身後半步的聞逐，“提升這麼多，有點難辦啊。”
孫祺聞言笑了：“這我當然知道，但你們只要能把改裝方案拿出來，別的事情都不用管。”
池越和聞逐相看一眼，隨後點頭。
孫祺滿意地上前兩步，從褲兜裡摸出兩支菸來要散，池越結果卻並沒有抽，而聞逐則毫不猶豫地拿出打火機給自己就地點上。孫祺自己也開始抽，吞雲吐霧一番，又繼續道：“實不相瞞，這車我前段時間剛買，準備著送人的，下個月得給人開過去。”
聞逐叼著煙，含糊不清地道：“什麼人啊送這麼貴重的東西？”
“家裡生意上的朋友，”孫祺哼笑，“七號過八十大壽。”
“唔，”聞逐抖了抖菸灰，“這麼老了。”
“是啊。”孫祺一邊笑著，一邊帶著助理往外走，口無遮攔補充道：“閻王還沒來收命呢。”
孫祺走後，聞逐和池越不約而同地圍著這輛r8繞了好幾圈，卻都是一言不發。
池越走到左車門邊時突然站定，越過車頂看向對面的聞逐，開口道：“你最近的煙癮是不是又大了？”
聞逐不在意，仍是彎腰端詳著車身：“就沒小過，哪兒來的‘又’。”
“你這煙還是趁早戒了吧，對身體不好。”池越上半身伏在車子上，緩緩地道。
“這話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對我說過，能戒早戒了。”聞逐終於直起身子，走到角落的架子上，零零散散地翻出紙筆，然後走到桌邊招呼池越過去：“別廢話了，你先把方案想出來，東家等著要呢。”
池越拿著筆：“那你呢？”
聞逐：“我搗鼓一下這車子。”
說著，就見他走到洗手池裡洗了手，抄起一旁的手套就給自己套上，然後操控起重器將車抬起來，三下五除二地就鑽到車底去了。
廠內突然很安靜，除了池越拿筆打草稿的聲音，剩下的就是聞逐這擰擰那扭扭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池越單手撐著頭，拿著筆在紙上戳來戳去，終於是再也想不出方案了。
他抬頭看向車底下的聞逐，正躺在地上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搗鼓車，不禁開口道：“聞逐，咱倆聊會兒？”
“聊什麼？”聞逐幾乎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沒動，悶悶地問道。
“隨便什麼都行，”池越放下筆，走到車子旁邊，也不嫌髒，一屁股就坐下去，“反正我給你像模像樣的擬了兩個方案，但具體怎麼改，還是得看這車子的情況。”
聞逐沒反駁，接話道：“我說這車二手的你信不信？”
“怎麼？”池越突然睜大眼睛，像是來了興趣，“你看出哪兒不對勁了嗎？”
聞逐微微點頭，換了個姿勢，道：“這車子發動機缸體有點發黑，應該跑了快五萬公里，不像是剛買的新車。”
池越嗤笑：“那孫祺還說是前段時間買來要送人的，說瞎話不打草稿。”
“給人祝壽哐哐往裡砸錢的才是傻逼吧。”聞逐從車底出來，脫了手套，在水池邊洗了個手，拉著池越站起來，“來，咱倆順著你的方案改改。”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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