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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盛南和助理安排完工作後便去了姜槐的房間，一開門，裡面沒開燈，黑漆漆一片。姜槐側躺在床上，背對著門口，不說話，但姜盛南知道他沒睡，便抬手將頭頂的大燈開啟，
光亮來得突然，姜槐下意識抬手用手擋了擋，等真正適應了才鬆開，依舊一言不發。
姜盛南站在門口，沒打算進來，“這週四晚上，外公……孟老爺要來過來，”他的視線在房內掃了一圈，看到床頭放著的那杯根本沒動的牛奶，“你這幾天吃點東西，別讓老爺子起疑。”
週四，也就是後天。
“你覺得我會聽你話？”姜槐從床上坐起來，“信不信我們魚死網破？”
姜盛南似有些怒意，“你敢？”
姜槐冷冷地笑了一下，抬手扶了扶額頭，“萬一呢？”
眼見屋內的氣氛又膠著起來，姜槐嘆了口氣，率先開口：“……我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有一個條件，”他伸出手，“手機給我。”
“你想和他聯絡？”姜盛南料想他會提這種要求，“不可能。”
姜槐：“那我什麼都說得出來。”
姜盛南反手將門關上，露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是，你是可以什麼都說，但前提是你能從這間房裡走出去，能跟老爺子見上面，不然說給誰聽呢？”
“……”
“怎麼樣，”姜盛南攤了攤手，“要不要換個條件？”
幾秒後，姜槐終於做出決定，“……行，”他依舊將手伸出來，“就一下，我報個平安。”
姜盛南頓了頓，似乎是不相信姜槐能這麼容易妥協，但是對方一副坦蕩蕩的樣子，便也不多糾結，轉身就要出去給他拿，結果剛一動作，卻聽身後的人道：“別麻煩，用您的就行。”
姜盛南將信將疑地將手機從褲兜裡拿出來，遞過去，然後站在床邊，低頭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姜槐將手機拿在手裡，沒有立刻使用，反而抬眸看眼姜盛南，“您還是站遠點的好，不然我怕噁心到您。”
“……”姜盛南往後退了一步。
姜槐動作飛快，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敲擊，不一會兒就將其息屏，面不改色地換了回來。
姜盛南接過，重新開啟看了一眼，“你把訊息刪了？”
“不然呢？”姜槐重新躺回床上，“難不成給你機會去擾人清靜？”
姜盛南雖然被姜槐話裡話外地嘲諷了一番，但好在談判的目的達到了，他也不願多留，關了燈，就出去了。姜槐在寂靜中，聽到門再次被鎖上的聲音，默默嘆了口氣，閉上眼入睡。
第二天一早，姜槐從睡夢中被人叫醒，是張姨，“小少爺，老爺今早出門前，說您可以出去了。”
姜槐也不是非要出去不可，至少被關在這小屋子裡面，他還樂得清靜，於是表現不太興奮，仍是冷冰冰的。睡到快九點，肚子餓得不行，他才慢悠悠地從樓上下去吃早飯。
張姨大概是想給他補補身子，一大早就做了很多吃的，比以往都豐富。
姜槐隨便扒拉幾口了事，剩下的不想浪費，就讓張姨放到冰箱裡。
一天、兩天、……日子越過越無趣，好不容易熬到週四，孟老爺要來家裡看姜槐，順道吃個晚飯，孟月和姜盛南不在家，就吩咐張姨從市場買了很多食材，看樣子是準備好好招待一番。
張姨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姜槐自己在家也閒，就進去幫忙。
雖然能做的事不多，張姨也不敢讓他太累，但起碼有個人在旁邊搭把手，幹活總不至於枯燥。
到了晚上，孟老爺被姜盛南派去的王叔接過來，剛一進門就嚷著要見自己的寶貝外孫。孟月假裝拿他沒轍的樣子，便讓張姨把人帶下來。
老爺子一看到姜槐，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走上去把人抱住，笑得合不攏嘴，“哎喲外公的寶貝外孫哎，外公好久都沒見著你了，這麼久都不給老頭子來個電話，整天去參加什麼活動的幹什麼，剛讀完高中就該好好玩兒，說，想去哪兒，外公跟你一起。”
姜槐笑了笑，儘量自然地和孟老爺說了幾句話。
孟月上來拉他，“行了，爸，你別老慣著他，他以後該纏你了。”
“嘿，”孟老爺被孟月扶到座位上坐下，“我自己的孫兒我慣著點怎麼了，我就喜歡他纏我，最好天天去我那兒，住個十天半個月的。”
孟月假裝被這話逗笑了，卻一點不帶著真心。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了這段時間以來最和諧的晚飯。
孟老爺愛外孫愛得不行，當然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姜槐身上，又是剝蝦又是夾菜，弄得像是他在辦招待一樣。當然，小老頭什麼都沒發現，這就是他們想要的效果。
飯後，姜盛南以姜槐近來身體狀態不好為緣由，要提前帶他上樓睡覺。
姜槐太清楚了，他這麼說，不過是想在孟老爺面前塑造一個好父親形象，而且他的戲份結束，也該退場了。
孟老爺聞言，不禁露出一臉擔憂，“哎喲，這身子骨怎麼了，可別有什麼毛病，有空啊，還是帶槐槐去醫院看看。”
“知道了，爸。”姜盛南應聲點頭，“您先在這兒坐一會兒，我馬上下來，咱們好久沒聊天了。”
老爺子點點頭，“好好好，你先去吧。”
姜槐被姜盛南帶回房間，剛進去，就聽身後一陣輕響，門被關上了。
……
不知過了多久，姜槐躺在床上許久，遲遲沒有睡著，直到他聽見樓下愈來愈激烈的爭執聲。
來了。他想。
面對於嘉俐的到來，孟老爺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一轉頭，只見自己的女婿臉色大變，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站起身，面露兇相地朝那女人走過去，“你怎麼來了？”
於嘉俐不與他多言，心裡想的、唸的全是姜槐，“我兒子呢？說好把我兒子還給我的，人呢？”
“你發什麼瘋？”若不是念及孟老爺在場，姜盛南估計自己現在已經發作了。
於嘉俐來不及再言，卻見孟老子爺子從沙發上站起來，不緊不慢地往兩個正在對峙的人面前走，臉上依舊笑嘻嘻的，“這位姑娘，我雖然不知道你和我女婿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你如果想找你兒子，大可去找記者、貼尋人啟事，來這裡幹什麼呢？”
聽到“女婿”一詞，於嘉俐瞬間明白了這位老人的身份，頓時愣在原地。她有些慌亂地環顧四周，又見孟月走在張姨前面，從廚房走出來。
孟月看見她，也是不由地頓住，但很快變得平靜，如同沒事人一樣道，“爸，你站著幹什麼呢。”
孟老爺被孟月扶回沙發上，可目光依舊看著於嘉俐，對方才的事情窮追不捨，“姑娘，你是不是找兒子遇到難處了？我女婿能幫你……或者我們能幫你什麼嗎？說出來吧，可憐天下父母心，能做的我們儘量做，好不好？”
“我……”於嘉俐說不出話，但她內心無比慌亂，大腦陷入空白。
孟老爺見她欲說卻不言的模樣，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而看向姜盛南，“盛南啊，她不願說，那你說說吧，這事怎麼回事？”
姜盛南也說不出，平時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的男人，竟在此時一言不發。孟老爺看著眼前兩個不是啞巴，卻勝似啞巴的人，一時間被弄得雲裡霧裡，“尋人而已，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呢！就算是作奸犯科的，也別逞一時的面子，找到孩子才是關鍵……”
砰！
嘩啦！
話音剛落，只聽樓上一陣巨響，幾個人幾乎是同時朝樓上看去，可來不及做出下一步舉動，只見從外面扔垃圾回來的張姨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滿臉驚恐地喊道：“先生！小少爺……小少爺他……從樓上跳下來了！”
“什麼？！”姜盛南瞳孔皺縮。
眾人紛紛出了門，來到二樓視窗對應的院子裡，不遠處，一個人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但大概是摔到哪裡了，動作很吃力，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正是姜槐。
於嘉俐像是受了刺激，發了瘋似的要往那邊跑，她等不及要去看姜槐的傷勢。可是她沒跑幾步，見姜槐翻身從地上起來，但是腳下一軟，整個人直接跌坐下去，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架在自己脖子上，“誰都別過來！”
花壇旁的路燈縱使不怎麼亮，甚至有些昏暗，但已經足以讓人看清那個東西——是塊玻璃碎片。
姜槐剛才跳下來的時候，著地不穩，腳崴了一下，加上翻身的動作太猛、太快，整個腳已經麻木到沒了知覺，一時間無法動彈。
除此之外，身上不知哪些地方被玻璃渣扎到，都在隱隱作痛。他倒吸一口涼氣，迫使自己的聲音在夜晚聽起來無比鎮定，“我說了，誰都別過來。”
於嘉俐不敢動，可淚已經流了整張臉，她幾乎要跪下了，“你幹什麼啊姜槐，你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我們有話好好說，這次我們不逼你，都聽你的，你自己做選擇。”
“姜槐，你把東西放下！”姜盛南也在那邊喊，“你以為這好玩兒嗎？”
孟老爺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這種血淋淋的場景發生在自己眼前，忙不迭跟著勸，“槐槐，你有什麼事跟外公說，你不高興，或者誰欺負你了，你都告訴外公，外公幫你去收拾他們，好不好？你把拿東西放下，要是不小心把自己傷到了怎麼辦？”
姜槐感覺腳步有了些知覺，便慢慢撐著地站起來，不過稍微用力還是疼得沒話說，他沒有要放下的意思，只是一步步往後退，“早知道……早知道我的命在你們眼裡這麼值錢，我還鬧什麼啊，乾脆一開始就拿這個威脅你們算了……”
於嘉俐早已哭成淚人，不斷地認錯，“是我錯了，媽給你道歉好不好？我不該做那些事……但是……但是當我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實在不想把你打掉……我想成為母親，看著你長大……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姜槐咬緊牙關，“別騙自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之所以來找我，不過是受不了委屈，想用我這個籌碼，幫你進姜家的門罷了……別說得……好像你多愛我似的……”
於嘉俐一時哭到無法開口，雙膝跪地，抬手掩面，就像在懺悔。
“我算什麼啊？啊？我在你們眼裡到底算什麼？”姜槐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愛抱怨的人，很少把自己的負能量帶給別人，但事到如今，他覺得不說出來，憋在心裡就要腐爛了，“每個人……每個人都在騙我，把我當猴耍，把我矇在鼓裡……你們總是能有很多辦法逼我就範，不管是追到修理廠，還是把我關起來……你們覺得自己沒錯是嗎？我就那麼……那麼活該遇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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