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
雨水未停,傾瀉而下。
苟旬派人來抓傅蘭心回去做妾,行至中途,傅蘭心不堪受辱,投湖自盡。
長髮綰君心。
她死時,手裡還緊緊握著沈獻的髮絲。
阿獻,來世我還嫁給你,好不好。
畫卷鋪陳至底端,傅蘭心的人生故事也就此完結。
塵淨的手緊緊握住紅木箱子的邊緣,力道之大,箱子上出現了幾個明顯的小坑。
顏之韻雖知曉些內情,卻只是個囫圇。此次得知了事情的因果,又想到那陰險的道人,不由得更加生氣,狐狸爪子恨恨地刨著地上的砂石,犬齒磨動,目露兇光。
塵淨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他看向顏之韻,罕見的動了怒氣,“城中的厲鬼是傅蘭心嗎?”
顏之韻點頭。
“你能帶我去找她嗎?”
顏之韻繼續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她與傅蘭心被浮雲道人打傷,她成功逃走,卻不知道傅蘭心是否待在原地。
傅蘭心投湖自盡後,怨氣深重,未入輪迴,而是化作了水鬼。她被囚在湖底,交錯的藻荇纏繞在她的身上,沈傅兩家五十六口人的怨氣聚集在她一人身上,怨氣沖天。
她開始報復苟旬,報復每一個傷害過她的人。
起初是那幾個作孽的侍衛,一個接一個的離奇淹死。苟旬並沒在意,人命在他眼裡,不過是不值錢的玩意兒。
是夜,苟旬喝得伶仃大醉,他的手極不老實地滑入女子的衣衫,小舟在河上飄搖,他等著享受這場人間極樂事。
河水水流突然變得湍急,船驀然翻了,冰冷刺骨的河水沒過苟旬的頭頂,他會鳧水,雙臂不斷擺動,他試圖游上岸。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他,不同於河水,那是另一種冷,冷到骨髓。
傅蘭心淒厲的臉出現在他眼前。不同於那日橋頭遙遙相望驚心動魄的美麗,水下的傅蘭心臉泡得發白膨脹,臉上兩道刺目的血痕,眼眶發黑。鮮紅的嫁衣在水下格外醒目。
她兩手呈張開狀態,指甲尖銳利長,逼近苟旬的脖子。
他身上陡然冒出一陣金光,灼傷了傅蘭心的手,哪怕如此,傅蘭心也沒有停下,拼了命的去攻擊苟旬。
頭頂上方傳來光亮,苟旬被救了上來。傅蘭心不知所蹤。
苟旬醒來後,脖子處有五道深深的痕跡,是鬼印。他聽到爹身旁的道士滿臉嚴肅的說。
“那隻怨鬼不會善罷甘休的。好在當年我給他留下了驅鬼符,這才僥倖留了他一命。”
從那天起,苟旬時不時會遇到些意外。不是崴了腳,就是折了手臂,在路上好端端的走著,也會有花盆什麼的突然砸下來。
尤其是靠近水邊,他總能感覺到那陣如骨附蛆的寒意,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苟旬身邊死的人越來越多了。
他脖子上的鬼印也越來越深,已然蔓延到胸口,胸口處的皮膚潰爛,卻怎麼也治不好。時值盛夏,潰爛不已,竟有蛆在他的傷口處長了出來。
苟旬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浮雲道人也沒有辦法,他找不到傅蘭心的蹤影,解不了這鬼印。
苟旬瘋了,他每晚都能見到傅蘭心與沈獻,由鋪天蓋地的紅轉變到鬼氣森森的河底,沒有人能來救他,他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拼命地向前遊,企圖逃離傅蘭心的魔爪。
傅蘭心卻沒有急著讓他死,她像那夜的苟旬,高高在上,凌駕於一切之上,不斷地玩弄苟旬,攻破他的心理防線,看著他屁滾尿流的樣子,她要一點點,親手摺磨死苟旬。
這樣才對得起阿獻,對得起爹孃,對得起她自己。
苟旬是縣太爺的獨子,自小便被他捧在手心裡,無法無天。更是養成了欺男霸女,殘害人民的性子。他卻由著苟旬來,從不制止,反而變本加厲,去幫著他為非作歹。苟旬成了這樣,他大發雷霆,花了重金從各地招來道士,妄圖抓住傅蘭心,消了這孽障,讓兒子恢復正常。
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接連五個道士,沒有一個人能抓得住傅蘭心,她潛藏與湖底,不肯輕易現身。
她被惹惱了,像藏在暗處的貓,掌控著一切,變本加厲地折磨苟旬,還會用盡一切手段,報復縣太爺。
鎮中流言四起。
有人說是苟旬自作孽,有人說是因為縣太爺不擇手段留下來的孽障,報應在了兒子身上。
沈家與傅家的遠親近鄰也跳出來,要求還一個公道。
鎮中的天愈發的灰暗,被厚厚的烏雲罩著,陰沉沉的,讓人透不過氣。
縣太爺苟仕悄然下令殺了人,沈家與傅家周邊的宅子,被血洗一空。有人去鬧,卻只得到了輕飄飄幾個字。
這是山匪鬧事,官府無能為力。
顏之韻是在這個時候來的,塵淨也是在這個時候接到了梵音寺的任務,趕往山下。
為了避免塵淨髮現端倪,浮雲道人聯合其餘幾人,鎮壓了沈傅兩家以及周邊的怨靈,讓他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這也就是整座宅子業障極深的緣由。
湖底的傅蘭心得知了沈獻與父母魂飛魄散的訊息,徹底被激怒,她破水而出,不顧一切地衝向苟府,哪怕那裡設下了天羅地網,她也在所不惜。
她孑然一身,沒有什麼能夠再失去的了。
鎮中的小酒館中,顏之韻百無聊賴地喝著酒,有竊竊私語不斷傳入耳中。
“聽說了沒,縣太爺這次可是佈下了天羅地網,要捉拿這厲鬼。恐怕這次,她是插翅難逃了。”
“唉,可憐這傅家小姐。”
“周兄,謹言。”這男子四處眺望,確認沒什麼官府的探子之後,這才敢開口。
“沈兄光風霽月,為人坦蕩,怎料,怎料遭遇如此不幸。苟仕他這個奸賊,仗著官威,竟如此欺壓百姓。”
“我也曾向傅家小姐提過親,如斯佳人,唉,苟旬當真是個畜生。”
三言兩語之間,勾起了顏之韻的興趣,她這隻狐狸一向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下這世間的可憐人。
談話的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掀簾而入的顏之韻,她一襲紅衣耀眼奪目,臉上笑意盈盈,眉心一點紅痣襯得她更是靈動。
“可以把你們剛剛說的事情再說一遍嗎?”紫色的狐眸晶瑩剔透,卻又像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讓人不自覺地栽進去。
從二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經過,顏之韻的眼眸由紫色變為正常的黑色,門簾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二人滿臉呆滯,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
九尾狐的魅惑術真好用,顏之韻想,她將手中的清酒一飲而盡,酒壺隨手摔在了地上,粗陋的陶罐四分五裂,碎片的邊緣稅利。
傅蘭心是嗎,這個鬼,她顏之韻救定了。她飛速奔向苟府。
府中符紙漫天,遍佈陣法,都是殺陣。他們決心要讓傅蘭心在這裡灰飛煙滅,再無翻身之日。
顏之韻到時,傅蘭心已經奄奄一息,身體被燒灼的不成樣子。
顏之韻修為已至金丹,並沒有將區區五個人間的道士放在眼裡,她沒有想到,自己輕敵了。
她將虛弱不堪的傅蘭心摟在懷裡,及其輕蔑又不屑地朝著府中幾個道士呸了兩聲。浮雲道人臉色陰沉,顧不得更多,困著怨靈的邪陣突然開啟,怨靈的神魂被燃燒,痛苦地嘶吼著,顏之韻的靈力陡然被抽乾。
拂塵裹著極強的怨氣,鋪天蓋地的殺意朝著顏之韻與傅蘭心席捲而來,顏之韻不得不現出真身,與他們爭鬥。
紅色的九尾狐面露兇狠,心口處被怨靈瘋狂撕扯,要命的疼,傅蘭心越來越虛弱,顧不上自己,顏之韻叼著傅蘭心轉身就跑,隨便尋了處有水的地方將她丟了進去。
水鬼離了水,修為便會大減,希望傅蘭心能夠逃過這一劫吧。
她要一個人去引走那五個小人。
顏之韻剛想轉身,狐狸腿卻被扯住,她跌入水域。
雖是惡鬼,但傅蘭心心存善意,極力想要破開顏之韻身上的邪術,兩股怨念在顏之韻心口撕扯。
水流悠悠,傅蘭心重傷沉溺,顏之韻則漂流到了山下的湖中,這才被塵淨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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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淨從芥子囊中取出禪杖與木魚,一雙狐狸眼凌厲上挑,唇邊勾起的笑冷漠而乖戾,活像個妖僧。
與真正的塵淨大不相同。
他帶著顏之韻踏過這宅子的每一處,木魚的敲擊聲四處迴響,地藏經傳遍每一個角落。
怨氣逐漸消散開,卻還是有一團又一團怨氣倔強地不肯離開。
妖僧塵淨手中的禪杖重重在地上敲擊,試圖撫平這些怨氣。
夢魘之外,認真咀嚼的食夢獸一頓,有些茫然地抬眼。它創造出的夢魘,會讓所困之人回溯夢魘中曾發生過的事情,一遍又一遍,恍若輪迴。
可這一次。
它看向地上昏迷的七崽,這個不同尋常的狐狸,改變了夢魘中的一些東西,讓“它”有了自己的情緒。結局是好是壞,它不得而知,這次變故,興許是能解開顏之韻心結的關鍵。食夢獸安靜地閉上了嘴,假裝自己沒有感知到任何意外。
夢魘之中,塵淨出了宅子,他的指尖劃過顏之韻的後頸皮,似笑非笑地朝後看了一眼。
“走吧,我帶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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