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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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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琢磨

林見月出了府,往林記藥鋪去了,李暄妍正在此處等她。

李父是鴻臚寺少卿李原,正值端午佳節,幾日後又是太后六十大壽,番邦來賀,如今使臣已陸續到達,忙得他是焦頭爛額。也就疏忽了家事,暄妍近日在家中很能處理一番事務,給李原省了不少心。

暄妍氣色都比往日要好,見了見月笑開了眼,“怎穿的這樣單薄,知書都不給加件披風麼?雖說天氣漸漸熱了,但還是穩妥些好,別直接就穿紗衣了。”

見月護短道:“是我自己將披風給了我三妹妹,與她們無關。當心她們生氣不給你上茶了。”

知書正端著盤點心進來,聽見自家姑娘又在說自己閒話,鬧道:“姑娘可別打趣奴,奴最聽話了。”

暄妍身邊的侍女名叫香萍,因主子來往得多,便與知書知禮也甚是相熟。正伸手將暄妍的披風取下掛在架上,見主子們都不語了,便明白了意思。拉著知書匆匆出去了。

“知禮姐姐今日怎麼沒來?”香萍問。

“知禮在府中料理事務,抽不開身。”知書面上一頓,總不能實話實說,說知禮在陪著冉兒不能輕易饒了林楓吧。

香萍瞭然,與知書一同到前院盯著。

屋內,暄妍盯著見月,奇道:“今日端午,你便是不參加宮宴也該有家宴,怎的不好好待在府裡,反而來了此處?”

見月瞥瞥暄妍,“你家難道就沒有家宴了麼?”二人一笑,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那繼母見不慣我,正巧我也見不慣她。我長兄在朝廷,長嫂在孕中,便是我不見了也無人來尋我。”暄妍還有些低了聲音,“這樣的家宴,去與不去有何意義,總歸是給她那母子作秀的場合罷了。”

見月道:“今日就罷了,日後這些場面功夫還是做得,總不能讓她挑了你的錯處去。聽說她在張羅著給你議親了?”

暄妍聽聞這話厭煩地皺了皺眉,“還不是稍見我生意有了些起色便怕拿捏不住我了。哪裡是想給我挑親事呢,只是想透過此事來控制住我罷了。”暄妍搖搖頭,“厭煩的緊。”

“好在你這也算是將要熬出頭了,她防著你正說明你與從前不同了,”見月安慰道:“總比還像從前那般好。”

“是呀,總差不過以前了。”

二人閒話片刻,暄妍方問道:“那你是打定主意,日後就在林家,不嫁人了麼?”

其實她們從前便心照不宣地談過這個話題,見月以王家事表明了自己的決心,可事情到了暄妍處,便不知到底該如何自處。

總不能……真的隨了陳氏的意,隨意往哪家打發了吧。

林見月沉默片刻,低聲道:“我私心是如此,從前還怕世事遷移恐生變故。幸好我那長兄曾私下允諾過我,林家永遠會有我的位置。這才安心。”

“林大哥是個好人,”暄妍聽聞此言方放心下來,林珏才學出眾,有聰穎能幹。為人也剛正有禮,謙和守諾,“有兄如此,你倒也能安心了。”

自己卻心有慼慼焉,自己的長兄對自己雖好,卻沒考□□名,還要等下次春闈,也不知自己何時能不看陳氏臉色。

“是啊。”

二人各自想著自己事,頗有些愁緒。面上便顯了出來,知書進門見狀唬了一跳,自家姑娘怎的又戳中心事了?

知書帶的是當時提出隴西之事的石頭。石頭年紀不大,做事倒還有幾分機敏,是個能幹人。隴西之事便讓他大小當了個管事,今日便是來給二位主子彙報。

聽他講完,暄妍的沒有才舒展開。聽他所言,隴西一事當真有利可圖,第一批雪參已經在運送的路上,在採雪參之時又發現了不少別的稀奇藥材,沿路散賣也得了些錢,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暄妍笑道:“若不是月兒,我定不能信還有這等好事。”

林見月聽了卻蹙了蹙眉,心中不安,卻不好宣之於口,平白讓暄妍擔心。

怎就會如此順利?

前世當了近十年的管事,雖都是些金銀玉器,布匹綢緞的生意,但好歹也知道,藥材一類的生意都是暴利。一本萬利的生意向來不會有人不樂意去做。隴西離京遠,山高水長的訊息閉塞,少有人知也很合理。但隴西起碼還有如李家這樣的大族,怎就無人去採?

從前便思索過多回,卻只想探清隴西虛實,若是不可靠及時止損便好。可結果竟是這樣的合乎心意。

容不得她不多想。

“此去隴西,我最是信重你,你好好想想,可有不對的地方?”

石頭這幾日也是兩地奔波,光是來回便折騰了十餘日。聽了主子的話疲憊地思索了半天,才道:“小的確信沒有。若是硬要說不對勁之事,那邊只有隴西窮山惡水……”

石頭說著才想起來李家就是隴西大族,怯怯地看了一眼暄妍,暄妍自己倒是毫不在意,揮揮手讓他繼續說。

他壯了膽子,這才道:“隴西多深山,雪參也正是長於深山。小的們搜尋了地方便確定了範圍,也就是那幾座山頭的事。”

“就是……”他皺眉想了想,“範圍往西北有二十餘里,哪兒山更險,幾乎是萬丈懸崖,只能遠遠看見,尋常人根本上不去。我曾想帶人去勘查是否有可採用的藥材,卻被人攔住了。李家的嚮導說那裡少有人出沒,深山又多野獸。只怕那裡有不少野人,從前便有人遠遠見過,可嚇人了。聽聞夜晚還會傳出野獸的號叫,除此之外便再沒別的了。”

“野人?”見月想了想,也許是未曾開化的山民。

暄妍聽此言也點點頭,“我上回回隴西老家,也聽婆子說過野人的故事,可嚇人了。能止小兒夜啼的程度,應是真的。”

見月總覺得有不對,但還是放下心中疑慮,和顏悅色道:“你此去幸苦,好好休息幾日再上路,既有野人,那便更要加強保護,別讓野獸野人的把人傷了。”

石頭應聲,起身告辭了。

暄妍見石頭走了,見月還在思索著什麼,緩和氣氛道:“這是怎麼了,我印象中你可從不會顧頭顧尾,可別畏手畏腳地反倒受了拘束。你向來果決,別讓一堆藥材便惹得你不高興了。”

“我也明白,許多事多思無益,也罷,總歸是我見識太少,不能果斷地下決定。畢竟是筆大生意,又牽扯到不少鄉民的身家性命。若是出了紕漏,我心難安。”見月扯出一抹笑,拍拍暄妍的手讓她安心。

二人不談隴西之事,都刻意將話題轉開,論及京城如今時興的料子茶飲,這才輕鬆下來。又執言相笑片刻,便各自回府。

回府路上,見月命知書去買了碗那日吃的餛燉。她也命人在府中做了幾回,偏偏就做不出那個味兒。已經想了幾日了,就想當街吃碗熱乎的。

她端坐於破舊的小桌前,見來來往往的行人衣裳上有些縫製了些番邦元素,特別是女子身上,流沙般的暗紋,一看便是樓蘭服飾,想來是近日番邦進京的影響。

正暗暗記在心裡,思量著自家也要用些這樣的布匹才好,只是布匹好找,能有這樣精緻的繡法才是難得。

正想著,老闆端來了冒著熱氣的餛燉,見她一人坐於此處,奇道:“姑娘好生眼熟,可是來我這兒吃過?”

見月笑眯眯道:“是呢,老伯的手藝是真好,吃過一回便還想接著吃。”

老伯也想起來了,接道:“我記起了,那日與你一同來的公子也又來過幾回,怎麼今日端午佳節不與他同來呢?”

見月笑僵了臉,“只是恰好同桌用飯,並不相識。”

“不相識嗎?那想來是我記錯了,上回我見那人這樣的公子來吃我這攤貨,還問了他呢。他好像說……與你是故交,是摯友來著……哎,年紀大不記得了。”

老闆娘甩著抹布叫他過去,他誒誒幾聲便轉回去刷碗,老闆娘道:“一看你這記性就不好,別打擾人家小姐用餐。”

老闆還頗有些委屈,“來咱這兒吃餛燉的貴人這些年也就這麼兩個,穿的這樣好看,生的也好看,哪裡能記錯。”

老闆娘見他不服氣,將破抹布甩在他身上,他連聲討饒,這才作罷。

見月見二人如此恩愛,雖貧困卻幸福,心生暖意,又看著碗裡飄香的餛燉出神。

原來在他心裡,他們是故交,是摯友嗎?

一碗餛燉下肚,總有七八分飽了,見月回了小苑用了些點心,等著天色漸黑,遠方隱有人聲,他們回府了。

宮裡規矩森嚴,禮儀繁多,想來林璐這樣坐不住的今日要端坐一整日,頭上身上還穿得繁重,今日定會累個癱倒,便不再多想,簡單洗漱過後就吹燈休息了。

夢中輾轉難眠,一時想到隴西瑣事,一時又是圖畫書中面目可憎的野人野獸,她閉過眼不再去想,卻想起了老伯的話,在耳邊清晰可聞。

是故交,是摯友。

她反覆琢磨這幾個字,總覺得有不同的意味,又覺得是自己多情善感,別惹了笑話,這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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