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芫被沈明哲的態度驚了驚，反應過來之後眉頭慢慢地就皺了起來，“什麼我什麼意思？當初不是說好了，你幫我查探訊息找人，我就把這裡頭的東西給你當報酬，現下訊息打探出來了，我還勞煩你帶我來了北京，這酬勞自然就該給你，有什麼不對嗎？”
沈明哲被噎住了，鐵青的臉色差點沒繃住，捏了捏眉心，“景芫，我們兩個就只是這樣的關係了嗎？你付我酬勞，我給你查探訊息，所以現在算什麼？銀貨兩訖？”
景芫也覺出不對了，臉上的不解漸漸變成惱怒，小臉緊繃，“沈明哲，在我看來，我們的關係跟我給你這個盒子裡的東西作為酬勞並不衝突，親兄弟明算賬，這道理你不懂嗎？”
想了想，又繼續補充道：“再者，這是我們成為朋友之前就說好的，我現在只是在兌現我的承諾。最後，因為我的身份問題，我之後肯定還要麻煩你的，不這樣，我於心難安。”
被她這樣認真的一通解釋，沈明哲只覺心裡堵得慌，無可奈何至極，最後只得喃聲問：“朋友？”
景芫只是滿臉一點都不掩飾的不解，“難道不是？若你覺得不是，那我收回。”
沈明哲什麼都顧不上了，立刻回答：“是。”生怕慢了這女人就撇清關係了。
景芫的不解換成了嫌棄，“莫名其妙，忽然生什麼氣，接著！”
沈明哲木著一張臉伸手接過那木匣子，頭髮絲都寫著沮喪。
景芫滿意地點點頭，只是一轉身，繞過床前的摺疊屏風往床上一看，臉色的表情就裂開了，趕緊回頭按住自己的包裹，“別收拾了，我還是去住客房比較合適。你怎麼不說這是你家裡人給你準備的婚房？”
沈明哲：？？？
“什麼婚房？”
景芫小手一指，“你自己看。”
沈明哲將信將疑地走進去一看，當場心裡就把凌開濟罵了八百遍，收拾好自己龜裂的表情，“別誤會，凌開濟眼睛不好，是個色盲，分不清顏色。”
景芫狐疑地看著他，“真的？”
沈明哲表情再正直不過，“嗯，不信你看，只是顏色紅了點，上面沒有其他花紋的。”
景芫進去翻了翻，果然，只是純水紅色的真絲被面，並沒有什麼“花開並蒂”或者“鴛鴦”之類的喜慶圖案，這才放下心來，“好吧。”
見她信了，沈明哲也是鬆了口氣，“那你先整理下行李，休息一下，然後晚點我帶你出去吃飯，順便出去逛逛，如何？”
景芫點點頭，“行。”
其實如果不是坐了接近三十個小時的火車太累了，她現在就想出去看看，五十年後的北京是什麼模樣。
還有，傳說中被一把火燒光的景家，到底破敗成什麼樣子，她也想親眼看一看。
等景芫一覺醒來，已經是暮色四合的黃昏時分，裹著被子推開窗戶一看，零下的冷空氣直直往臉上撲了過來，還徑直地往衣領裡鑽，凍得她一個激靈，那點子睡意立馬沒了蹤影。
看了看後院裡那顆只剩下樹杈子的花樹上的積雪，景芫直接關了窗戶穿上厚厚的秋衣秋褲，再套上毛衣大衣，再找了條圍巾，穿上了厚厚的襪子，這才走出房間。
說起來，景芫當時看到秋衣秋褲這個東西，簡直不要太驚喜，一點都不嫌棄。
嫌棄啥啊，穿到裡面暖乎乎的，還不影響外衣的搭配，簡直太實用了好吧。
拉開堂屋的門往外走了兩步，就看到沈明哲在前院剷雪。
大冷天的，就穿著一件毛衣，揮著一把鐵鏟子，三兩下就把廊下的積雪給到了一邊。
景芫看了看天邊的如沁了水的畫筆拖拽出來的一道晚霞，哈了口氣，“前幾天下雪了嗎？”
沈明哲看她裹得只露出半張臉，伸出手擋住唇邊的笑意，“咳咳，嗯，應該是下了幾場不大的雪，因為之前這兒沒人住，才積了下來。”
說完又不放心地交代，“往後你住著，若是下雪了，不大你就出來掃一掃，廚房也備著鹽，要是雪下得大了你也別像我這樣鏟，那鏟子重得很，你就灑點鹽，讓雪化了就行。實在不行我找人來弄。”
景芫看著他這副認真得彷彿在交代什麼緊要大事的樣子，心忽然就漏了一拍，不自然別開臉，“我知道的。”說完還嘟囔了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沈明哲方才其實並沒有特地看著她才說的那番話，甚至連頭都沒抬，可耳尖地聽到她這句嘟囔，敏銳抬頭，就發現景芫有些此地無銀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難道？這硬石頭開竅了？
沈明哲心裡一喜，可表情卻繃得更正經，比若無其事還要若無其事，這女人愛面子得很，萬一讓她察覺自己知曉她在逃避，指不定那條開了的縫立馬就給你關上！
沈明哲：“嗯，準備一下，我們去吃涮羊肉吧。”
景芫一聽眼睛就是一亮，罕見地臉上就映出了好些期待，“銅鍋涮羊肉嗎？”
“對！”
“這個天兒許多人都愛吃銅鍋涮羊肉吧？你定位置了嗎？”
沈明哲被她嘴上問得淡定，臉上卻一副“趕緊走，要不沒位置”的樣子逗笑了，“不用定，現在去應該還有位置。”
景芫死死地盯著他手上的鏟子，沈明哲清楚看到她長呼了一口濁氣，隨即轉身，“我去拿包。”
沈明哲忍不住了，下巴抵在那鏟子的木棍上，低著頭，死死的壓抑住自己的笑聲，只漏出一點“呵呵”的笑聲，直到景芫出來就強行止住，臉都憋紅了。
景芫狐疑地看著他臉上的紅暈，“你發熱了？”
沈明哲：“咳，沒有，你等我一下，我去穿件外套。”
景芫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軟糯的臉頰鼓了一鼓，“嗯。”
沈明哲：“”
實在忍不住，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直接上手捏了一把她的臉頰，手感比預料中還要軟糯，比麵粉團更軟、更滑。
沈明哲下完結論下一秒那大長腿一邁就三步並兩步地跑了！
景芫：“！！！”
這個舉動導致的後果就是景芫出門的時候但凡他動一動，她就警惕地遠離，兩人走著走著，中間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景芫還始終都落後一步盯著沈明哲的後腦勺。
沈明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身作投降狀，“我保證，安安分分走路，絕對不會再逗你，行了麼？”
景芫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你走前面，我跟著，就這樣。”
沈明哲：“那你跟緊點。”
兩人就真的像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一前以後走了十幾分鍾到了另一個衚衕裡的一家小餐館。
這餐館是兩夫婦開的，規模不大，就兩間屋子打通，擺了七八張四人桌，每天都能坐滿，來晚了都得排好半天的隊。
幸虧他們來得早，裡頭還有三張桌子空著，一掀開門口的簾子進去，就聞到一股濃濃的羊肉特有的羶香味。
沈明哲手拿起簾子示意景芫先進去，可看到裡頭逼仄的店面，景芫猶豫地看著他。
沈明哲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認真道：“放心，這兒雖然地方小，環境看著不是很好，可味道很不錯，東西也乾淨。”
景芫思考了三秒，倒是挺新鮮的經歷，隨即走了進去，挑了最裡頭的一張桌子。
老伴娘是個胖胖的阿姨，臉上笑眯眯的，還有兩團高原紅，看著很是和善，看見沈明哲就笑道：“喲，您都好久沒來了，這您物件吧？哎喲喂，長得可真俊，就跟那天仙兒似的。”
景芫也沒害羞，倒是跟著笑了，“我們就是普通朋友，而且啊，天仙兒可不會餓。”
沈明哲被她這句輕飄飄的“普通朋友”刺得眉毛都抖了抖，睨了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某人一眼，才說道：“您好，先點菜吧，她餓了。”
老闆娘一臉“我都明白”的樣子，“那還是老樣子？二斤羊肉，我再給你們配點其他的？”
沈明哲：“行，您看著安排吧，就上我們兩個人的分量就行。”
等老闆娘走了，低頭就看見歪頭盯著自己不知在思索什麼的景芫。
沈明哲：“在看什麼？”
景芫：“常客？”
沈明哲挑眉，“嗯，有問題？”
景芫眼珠子一轉，“看不出來。”
沈明哲腦子高速轉動，立刻意識到這是個讓她瞭解自己的好機會，“承蒙景小姐看得起？景芫，我們家雖然是軍人家庭，但我們新華國的軍人跟以前的軍閥完全是兩回事兒。我們堅決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所以休假時，我就是個普通人。”
景芫像是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頭，隨即又讚賞地看著沈明哲，“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說得好。軍閥哼，那就是群唯利是圖自私自利毫無家國大義的蛀蟲！”
沈明哲頓了頓，斟酌著開口：“你舅舅？”
景芫皺了皺鼻子，“那也是個蛀蟲，不過蛀的是我的錢包，家國大事上還算拎得清。”
沈明哲倒是好奇了，“怎麼說？”
景芫翻了個小白眼，“你以為我真能憑一己之力在我哥哥去世後穩住景家的局面？我是給了那舅舅不少好處，跟他借了兵，同時也有我父親、哥哥留下的人脈幫忙，這才能坐上景家主的位置好吧。”
不然她當時才18歲，一個完全沒接觸過生意的小姑娘，哪怕滿腦子的智慧，都不可能短時間內解決掉那群如狼似虎的叔伯、股東，還有收復那些管理的骨幹。
沈明哲也想過她接手的過程訣不簡單，可她一直都是一副什麼事都盡在掌握的淡定模樣，倒當真容易讓人忽略這其中的艱辛，不成想還借了兵。
此刻看著她想起來就皺眉的樣子，倒是想再摸一摸她的腦袋，可想起她剛才一副戒備的模樣，也只能作罷了。
惹毛了他現在可沒把握能成功順毛。
沒一會兒老闆娘就利索地上了銅鍋跟菜品，主要還是羊肉，還有一碟子牛肉，以及一些蔬菜、粉條，還有蘸料。
沈明哲讓老闆娘放下東西就行，然後就開始兢兢業業地給景芫涮羊肉，景芫全程都是在被投餵，嘴裡就沒停過。
而沈明哲這樣一幅任勞任怨還樂在其中全程嘴角翹起的樣子，簡直嚇壞了新來的坐在他後面隔張桌子的兩個人。
“臥槽，那是沈明哲？我沒看錯吧？”
“長得一副小白臉的樣子偏偏一副死人臉，除了他，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了。”
“那對面是女的吧？臥槽，能讓沈明哲這混蛋心甘情願地給她當老媽子，何方神聖啊？看清楚樣子了嗎？誰啊？認識不？”
“瞧這模樣，不認識吧？嘶！沈明哲這他媽的是老天爺親兒子吧？上哪找的這麼好看的一女的，就跟那畫裡頭的仙女似的！”
“有這麼誇張嗎？哎，不對啊，確定不是方澍？比方澍還好看？”
對面那人認真點頭，“比方澍好看。”
“嘶！那咱要告訴方澍嗎？”
“說吧，畢竟在咱們都是一個大院裡長大的，不說一聲，這心裡也過不去。！”
“那咱走吧？反正都吃飽了，我怕那祖宗發現我們看見他這副奴才相會把我們滅口啊！”
“得！趕緊走！”
等景芫想問那兩個盯著他們許久的人沈明哲是不是認識時，對方已經結賬走了，景芫也就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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