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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蠻修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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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心計

奴才與奴才,因沒身份上的尊卑之分。鬧過場後,能很坦然的恢復從前。

或許有人可超脫這階級的界限,但徐蠻顯然是不能的。

因為她再是如何變化了,骨子裡依然藏著上不了檯面的怯懦。

所以說下等人與下等人,才是一類的可以相處更自在。

經由了場發洩過後,徐蠻的心情緩和許多。

從儲物袋裡摸出把鏟子,紮在人的腳尖前。

“拿著吧。”

說完,紅著眼的走回先前位置。

做人貼身婢女出身的,哪還需要什麼清譽。

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不會再因旁人的神色介懷。

是以,再度蹲下/身去,每鏟動一下泥地,就將其幻想成樁困境來斬碎。

片刻後,就有了清醒決斷。

想挽救凌淵與徐福性命的想法依舊不變,但卻不想再回到他們二人身邊去。

因為那種只需要圍繞著某一人,替他更衣束髮,收拾整理一切瑣碎的日子。

沒有獨屬於她自己的未來。

而離開他之後,她終於可以或多或少的替自己活一場。

思慮中見人久不來幫忙,便轉頭低喊:“徐福,磨嘰什麼呢,不是說弄完還要吃鐵板燒魚的嗎?”

徐福“欸”了聲,趕緊撿起地面把鏟子,奔過去與人肩並肩蹲下,嘴裡卻忍不住嘟囔:“你說你好歹也身在這靈界修行,怎麼翻個地還需勞自己親自動手的?”

徐蠻頭也未抬的繼續著手中活計。

“從前我為別人鋤地種草時,生怕草勢不好被嫌棄幹這點小事都無用,雖最後真沒落得句好話的都已成為過去。可那時心情的忐忑與不愉,卻根深牢記。而今我替自己種草,再無那般負擔。親力親為的令我自己覺得快活就行,要你管這麼許多。”

徐福癟了癟嘴,極不贊同這種想法。既有個可到達高處的梯子近在眼前,那就手快腳快地順杆而上便成,何必跟那些酸儒學些蠢笨的行為。

是以,不免想替主子辯駁幾句。

“主子那年的話雖是說得重了些,但也都是好的。一是符峰真不宜靈草生長,不想咱們費力氣的白忙活一場。二是不願見你像個乞兒般,去偷挖其他峰的靈草。”

徐福邊說著,邊下手更是賣力起來。反正這山裡倒騰出來的地,壓根就不及凡間裡養活一家老小那樣的大。

兩人一起通力合作,根本就耗費不了多少時間。

而且,至從上次阿蠻跟主子大吵一架後,他們便再沒有如此平和地在一塊兒聊天了。

是以如此,他儘可能地扯著些話題,與人聊個不停。

隻身坐在不遠處的人,滿身狼狽地失了些往日華貴,卻半點不減氣度的眯眸望著前方二人,毫無掩飾地迸射出嫉意。

呵……

他輕溢這聲,做勢要起身,卻又跌坐下去。

停頓片刻後,捂胸低喊:“徐福……”

徐福與身邊人正聊得興起,根本沒聽見這道呼喊。待那聲第二次帶著些寒氣響起時,方才趕忙轉回頭去。

“主子,您喊我?”

凌淵晦暗著眸色的盯著人看了許久,才道:“過來扶我起身。”

“誒,就來。”徐福大為不捨此刻與阿蠻達成的氣氛和諧,卻也不帶遲疑地起身走去。

等將人扶到略遠些的草棚裡坐下,才預備再度折返回去。

但卻遭人一把捏在了腕間。

“不是要弄吃的嗎,弄吧。”

“可阿蠻讓我先幫忙弄完這塊地?”

“你炮製你的吃食就成。”

等人帶著些哀怨的走掉後,凌淵才伸出一掌聚起靈氣擊打向地面。

漆黑的泥地,頓時拱起十數個土堆,眨眼便迅猛如蛇般鑽湧向前。等直達某人的腳後跟處,才精準的停止下來。

可那少女轉過來的面上,卻半點不見對他此舉的感激。

這可真是難極……

他太不熟悉男女之事,唯一能借鑑的便是幼時深宮裡,那個他需喊為父皇之人的情/事。

可他是國主帝君,從不需要向任何女子低頭。

而這天尋宗上下,也唯有傅宗主一人結有道侶。但也早在幾百年前,夫妻已分府而居。

所以,他沒有任何人可問,只覺孤身走在片看不清前路的迷惘中。

正思慮著,有人緩步走來身前,朝他懷中扔下包什麼東西來。

“既然這麼有能力,那把種子也給幫忙種下去吧。”

凌淵仰上望去,只見人才哭過不久的眼,還帶著餘韻的紅,鑲嵌在雙不畫而黛的眉下。因著幾分惱意,那明眸輕盈流轉間,似媚且純的帶著點孩子氣。

如此的勾人遐思,令他腹間邪惡念頭如潮水般瘋漲!

凌淵趕緊垂首避開,才壓下這股情/潮。

轉而再度抬上,噙著抿邪佞之氣的將人望著。

“阿蠻,你舍不下我。”

這明晃晃的得意,可真真是刺眼至極。

徐蠻心底百般複雜,卻極為平靜的承認:“凌淵,我的確是舍不下你。幾十年的相伴,我們不是親人卻又更似親人。我半點也不想與你吵架或是冷戰,也很喜歡眼下這種離了你後的自在與暢快,你能明白嗎?只有這樣,我才能不覺得自己仍然是個奴婢。你不是一直都勸我要學會摒棄這卑賤的身份嗎,可你一直將自己當成著我的主子,又要我如何才能辦到?”

說完這話的忐忑等待中,卻忽聞人低低笑起得連雙肩都在聳動。

凌淵實在不懂,為何跟在他身邊幾十年光景。

這人仍可用著雙天真無邪的眸子,說著如此愚笨卻又認真的話。

若是真放出了掌心,又要怎麼活。

先時還覺得為難的,現在卻迎刃而解,他每一寸筋骨都透露出愉悅。

但為了不讓她看出異端,便將面上偽裝出些難受。

“阿蠻,靠近些。”

徐蠻心知自己這番話確實有點狠心,便依言朝人走去。

“你、你有什麼想說的。”

她自然希望得到期盼的答覆。

凌淵卻努力將眸色擠出些哀慟與遺憾後,才道:“世間女子大多依附男子而活,是我偏要養大了你心思,讓你生出了這想飛走的欲/望。如今受了這出,也算是我自作自受。現下弄成這般兩難的地步,我似乎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因為,我也沒有半點再與你爭吵的力氣了。所以阿蠻,你自由了。”

這聲自由,讓徐蠻愣怔了下,有些不敢相信。

心有墜落之感,卻忽又飛揚。

苦苦掙扎了數百年的生死一場,她奢望聽到這話,卻又害怕聽到這話。

但最終,歡喜還是戰勝了惶恐。

生出無限感激的同時,也稍稍有些不確定。

“你說的是真……”

“拿我性命做保,再真不過。但在這最後,你能不能再替我束一回發。至從上次咱們發生過爭吵後,你便再沒有如此般親近過我。以致於我,十分的懷念。”

徐蠻有些遲疑,但架不住這是人作為主子的最後請求。

不過一次束髮而已,又不是什麼出格的行為,還有什麼可猶疑。

是以,大步走到人身後,把隻手遞下去。

“梳。”

凌淵無聲從儲物戒內摸出柄木梳,朝人遞給上去。然後享受到了久違的十指纖纖,在他頭上解冠又櫛發的通暢之感。

只可恨她手法太過輕盈迅速,他還未好好享受一番,便已經結束的落下帷幕。

替人將冠戴穩後,徐蠻把梳給還了下去。

“我、我去徐福那邊幫忙了。”

她有些慌張,不知這樣結束了從前過往,又要對他擺出副什麼模樣才對。

是以,趕緊丟下人埋頭跑開。

曲腿懶坐在木椅裡的人,稍怔片刻後,才放肆的露出道笑弧。

等略略平靜些,方由袖口散出大疊紙片人,將懷中靈草種子朝地面一扔。

“去吧,把種子好好的種下去。”

一群紙片人立即擁向袋口,一人捧出粒種子,蹬著雙小短腿朝前奔走。

而另一邊的徐蠻,也在邊與徐福的擺桌擺盤中,邊整理著心境。

待徐福只准備拿出三人份的吃食與酒水時,才直起腰朝人看去。

“就咱們三人在這邊吃獨食,讓我那一群師兄師姐們看著,你覺得好嗎?你主子不差這點東西,別小裡小氣的拉跌他身份。”

徐福偏頭一想,是這麼個理。便又拿出更多的爐具鐵板與鮮魚,再命令桌面的紙片人將東西分放各處的整理上鍋。

看著桌面紛紛忙碌的紙人偶,徐蠻羨慕不已。

只覺築基期與練氣期,都隔著天淵般距離。

不多時,足夠十數人吃的菜品便備齊了,徐蠻也給自己找準了定位。

不刻意遠著,也別過分近著。

想通這層,整個人都輕快起來。

大刺刺地選了個位置坐下後,扭頭朝徐福看去。

“這回,該你去喊人了。”

徐福一愣,立時不服地嚷起來。

“我還得看著這些人偶忙活呢,咱倆一向是分工明確的,喊人送禮是你去。”

徐蠻首次如此輕快地朝人彎眸一笑,“我眼下可算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去請人的道理。”

看著人形態舉止間的快活,徐福雖極不情願,卻也甩著袖子走開。

就在他離開不久,凌淵給自己施了個淨身訣的起身,舉步朝那長型的餐桌處走去。

待接近後,欲在個緊挨著她的席位入座,不料人卻趕緊舉起一手製止。

“按著咱們相識幾十年的關係,我並沒刻意離你席位太遠。但從今日起,我是再不會給你斟酒佈菜了。我現在是客人的身份,只管自己吃飽喝足就行。如你實在需要人服侍,那就把這個位置留給徐福。”

說完,眼神不閃不避的分毫不讓。

凌淵靜靜辯了辯她雙眸中洩露的歡快,依言選了個隔座的位置坐下。

替自己滿了杯酒飲下後,才端起些寂寥的鬱色:“從前,你每次替我佈菜。俯身挨近時,我都可以聽見你為哪道菜在悄悄吞嚥口水的聲音。所以散宴後賜給你的,是不是讓你心悅的那幾道菜色。”

“哪怕在邊關苦寒的環境裡,也會扯著個要同兵將們打好關係的幌子,把那份精細的膳食留給你。就算後來的逃亡路上,也沒讓你餓過一頓肚子。莫非這許多年來,我在你眼中,就是個如此刻薄的主子,這還真真是讓人……”

他沒將這話說完,卻再度給自己斟滿杯酒水,面帶苦澀的飲下。

徐蠻一時被他說得尷尬至極,忙給自己滿上杯,高舉著朝人敬過去。

“你、你是個大方的主子,也謝謝你方才的放籍之恩……”

話說完,仰頭將酒杯給喝空。

烈酒一入喉,就將她整張臉刺激得升起滿面的緋紅。

見她自以為陪了個罪之後便不再說話,凌淵只嘆場合不對的從儲物戒裡拿出另一種酒的朝人推過去。

“這酒烈性,你更適合喝清淡些的果釀。”

徐蠻被辛辣刺激得整個肺腑都熱烈騰騰的,她喜歡這種感覺,便搖了搖頭。

“邊關那幾年為抵禦寒氣,你逼著我喝過不少回烈酒。所以我有量,能喝……”

凌淵為她這番說辭又是一窒。

是啊,能喝。只需一杯就能紅了整張面,再多幾杯就會醉,且醉後會極不安份的載歌載舞般鬧騰。

非得耗盡了一身氣力,方能安靜下來的陷入昏睡裡。

曾經便有那麼一次,因她醉意深重的跑出帳去,引得他差點當場就剜掉人的眼睛。

那般勾人的姿態,不是他人能觀的。

是以,有些頭疼的提醒:“你的酒品並不好,難道忘了當年某次醉後的經歷。”

徐蠻一愣,也記起某年因醉被人拉入帳中,卻把對方砸了個頭破血流的事件。

一時更起難堪,將頭又埋低了些下去。

“我、我現在已穩重許多,不會再那樣了。且這裡是正道首宗,就算醉了也不用擔心。”

若不是今日嘗足了甜頭,凌淵定會讓她好好體會體會。他於她來說,絕對是比任何人都要危險的存在。

但眼下嘛,且容她猖狂這一回吧。

是以,攜淡淡恣意的自斟自飲,暗自享受著股勝券在握的愉悅。

如此不多時,徐福就帶著一群人過來。

眾人齊齊拱手說了聲謝道君款待,卻又極不客氣的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下。

有人因不是太熟而面懷些僵硬,有人已忍不住的向酒樽撲聞下去,有人為行為失禮的師兄師弟們感到些羞恥的拱手告罪。

唯兩人維持著平和狀態。

一人淡笑著選擇坐在了主位對面,一人冷色的坐在了徐蠻身側。

徐福對這群人待主子的隨意癟了癟嘴,清咳兩聲介紹了下酒的厲害出處與菜品的烹製方法,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卻又沒尷尬太久。

有人一頓風捲殘雲般的進食後,就拿過酒杯開始倒酒的一仰而盡。

有人則從頭至尾都維持著優雅如初的姿態,連整副魚骨都剔得分毫不亂。

而徐蠻因多喝了幾杯,面色已是緋紅一片,眸中也似盪漾著層迷濛的波光。

甚至連身體與手腳,都剋制不住的亂動起來。

坐在她身邊的林蔍,有心想試探些什麼,便先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

“師妹身為女子酒量居然不錯,從前家裡莫非是釀酒或開酒莊的?”

未免太過露白引人懷疑,便又追加句:“我酒量一般,家裡從前很窮困,後來娘帶著我四處奔走不畏艱辛,日子才寬鬆了許多。”

徐蠻聽後一笑,左右手分別舉著根箸敲打在杯沿上,發出叮噹的響聲。

而她整個人,便隨著這陣極富節奏的樂聲,開始小幅度的左搖右晃起來。

曾經在那深宮裡做人奴婢時,需要少食少飲不得命令不準開聲。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種過分的壓制,在某日被人逼著飲醉之後,就彷彿打開了個可供宣洩的閥門。

她會在醉酒後,特別有傾訴欲和停止不下來多動的行為。

徐蠻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可只要是個人,長了張嘴巴與四肢。又怎會不盼著可以放肆直言,或抬高了腰身與頭顱行走。

她太想掙脫那個僵硬的面具,所以不知從何時便戀上了那份醺醉後的放縱。

此刻聽人起了個頭,便控制不住股想說話的欲/望。

“……我啊,家裡不是釀酒的。”

說完這句後,她便止住了話音,引得林蔍略有焦急,卻不動聲色的繼續道:“那是如何有這份機緣,入到天尋宗的呢?我的際遇很簡單,被一散修看出了身具靈根,便四處打探,想尋個大些的宗門認真修行。”

說完,側目望著人等待。

“我啊……”徐蠻又在叮叮噹噹聲中笑了笑,才毫不介意道:“是被家裡賣掉的。”

林蔍握杯的手緊了緊,肺腑都跟著一陣焚心徹骨的疼,面上卻依舊不顯的仍是副冷色。

“抱歉師妹,我不是有心的。”

徐蠻朝人擺了擺手。

“沒事,我早不介意了。”

可林蔍既是開了這個試探的頭,又豈會輕易讓它結束。

她借勢愛憐地揉在人發頂,控制不住地洩露了幾分悲色。

“你的爹孃可真真是狠心,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

徐蠻依舊輕晃不停,那久遠了年代的悲憤,也早已淡去的影響不到她此刻的歡愉。

“啊,也不怪他們,誰叫天公不作美的是個大荒年呢。都快要全活不下去了,只用一個人換來其餘人的活命,也是值得的。最起碼,他們沒把我跟別人家的孩子交換著煮了作吃食。”

說著,又笑笑的給自己滿上一杯仰頭喝盡。

待放下杯子後,才眸若泉水般的湧動出些難受波光:“……不過我還上有個姐姐下有個弟弟,爹孃卻只選擇將中間的我給賣掉。約摸是比起其他兩人,我是可以被捨棄的那個吧。”

林蔍感覺喉頭已因剋制而激起股腥甜,但她依舊將面上裝得恰到好處的帶著些憐意,問出那句最想聽的話。

“那你……恨他們嗎?”

徐蠻有片刻愣怔,才釋懷的笑開:“不恨,我原諒他們了。只有原諒了,才能徹底放下。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捨棄,我才能見識到以那個身份絕對見識不到的精彩人物,才能來到這修仙之地見識這片更廣袤的天地。這便是緣法,或許冥冥中早有註定我親緣淺薄吧……”

林蔍很想奮力的反駁一句狗屁的親緣淺薄,更是想對她直言。

她懷著孃親的交代,一個人跋山涉水的歷經了多少困苦,都沒放棄的在找尋她。

在這個途中,她從不敢放開的享受一頓飽腹,或是一件華衣。

因為時時刻刻都記得,她的飽腹與性命,是拿妹妹的賣身錢換來的。

可她的一句已經放下了,讓她只敢把所有激烈湧動的苦楚,皆往腹中忍落。

而世間的悲歡也註定不相通。

在她如此的傷懷裡,她掌心的那顆頭顱,卻在不安份的晃來動去。

在人一把揮開壓在頭上的那隻手掌,欲要起身走動走動時,凌淵也早已眼尖的看出勢頭,淡淡的朝身邊僕從喝去。

“壓住她,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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