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家宴會在家裡，但看樣子並不是，而且這飯局的目的也沒表面那麼單純。
陸老爺子的車開在前面，而我們則是後面尾隨，一路來到了一家西餐廳門口，停了下來。這裡是北京最繁華的地段，車水馬龍，人山人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形形色色。
陸老爺子把我們帶到西餐廳的頂樓，俯視三十層高樓，可見城市邊緣，整個北京的繁華都收入眼簾。
我們坐的是六人座的圓桌，桌子二乘二，很大，幾乎圍坐之後，人與人之間的空隙足夠再坐一個人，而位置周圍圍著半開牆面，將每個位置都獨立了出來。
服務員上了飲料，多放了一杯。
我雖然疑惑怎麼多一個，但是也沒人問。直到不一會，聽見身後漸漸靠近的腳步聲，陸老爺子衝那人打招呼，"來了，坐。"
然後我還沒回頭看，就見一箇中年男人坐在多餘的位置上，渾身帶著濃重的菸酒味，像是剛從風月場所浪出來的人。
他盯著啤酒肚，身形肥胖，像中年發福期。一張大盤臉，長的不是很討喜，總給人一種滿臉橫肉的感覺。
"陸老爺子，近日身體可還好？"男人跟陸老爺子的關係不錯，剛坐下兩人就說道了起來，等到點的菜陸續端上來時，陸老爺子才給我們介紹道。
"這是廣東東莞那邊做道上生意的方老爺，跟我陸家有頻繁的生意上來往。"
方老爺的名聲我曾經聽過，好聽點是做道上的生意，實際上就是大量收的，然後賣給各種各樣的人，也透過這個門路知道了不少有名人士的秘密。
像是一些比較喜歡玩的高階官員也是他的常客，在女人的枕邊風下，把自己的秘密毫無保留的說了出去。然後再傳到方老爺耳朵裡，若是誰想搞他，他就把那人的黑料給爆出去。
這人是站在黑白兩道極端的男人，很多人想要他的命，卻不得不咬著牙護著他。
在道上還有人賜了個美名給他，叫白頭蛇。表面看著做事幹淨的人，實際像毒蛇一樣，在人沒防備的時候給人猝不及防的一口。
我對這人有些敬畏，因為情婦雖然比雞高等了點，但做的事都差不多。
飯局中段，陸老爺子突然有意無意的提起了一件事，"方老爺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說的那件事嗎？"
"啊，記得記得。"白頭蛇連連點頭，目光在我跟喬姍之間遊走，豆粒大的眼睛裡裝了一堆的邪門歪道，看的我毛骨悚然，相對的，喬姍卻非常鎮定，低頭吃自己的。
陸老爺人點頭，看向喬姍，莫名其妙的把喬姍介紹給了白頭蛇，我也因此感應到了什麼，下意識的從此刻開始觀察陸湛北的表情，他捏著刀叉的手漸漸浮現青筋。
介紹完了之後，陸老爺子又叫喬姍給方老爺打個招呼，喬姍磨蹭了一下，還是放下刀叉，故作溫婉的叫了人，輕柔的嗓音中帶有一絲柔媚，方老爺聽了，不懷好意的目光都留在了眼角。
之後的整個飯局方老爺都時不時色眯眯的盯著喬姍，而喬姍也比我想象中要隱忍很多，假裝看不見，即便是看見了也一笑而過。
等飯吃完了之後，陸老爺子帶著我們把方老爺送到樓下，只差沒直接送上車了，一路上他跟陸老爺子相談甚歡，等方老爺要上車時，陸老爺子突然把喬姍叫了過來。
"方老爺若是不嫌棄的話，就讓喬姍送你一程。"
讓女人送客，這茬我還是頭一次見，但是可以看出沒送人這麼簡單。
方老爺假惺惺的裝作為難的樣子，實際上赤裸裸的目光就盯著喬姍，我在旁看著都覺得噁心的緊。
"那怎麼好意思，"
"反正我們已經商量好訂婚的事情了，你兩也要結婚，在結婚之前單獨相處培養下感情也好。"
"爸。"
突然的爆料讓我倒是沒覺得多驚訝，他這個養女本來就是用來商業聯姻的，不管對方多大年齡，長什麼樣都得嫁。喬姍許是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在陸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只低著頭，白了臉，也不敢說話。
而陸湛北卻突然叫了陸老爺子，我順著他的聲音看他一臉鐵青，目光冰冷，眼裡好像裝著整個阿鼻地獄，盯著黑幕，渾身散發著陰沉、沉重的氣息。
這是我見過最可怕的陸湛北，只一眼就讓人心驚。但陸老爺子與他對視上時，氣勢不比他差。
兩人一對視，就能感受到無形的電花火石，一個如深沉老練的獅王，一個如桀驁不羈的野狼，強大的氣壓壓的我臉喘息都小心翼翼起來。
"她今晚有事。"陸湛北把喬姍從陸老爺子身邊拉了過來，緊護在身後，就好像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一樣，那眼裡滿是堅定與認真。
陸老爺子拉下了臉，壓低語調問，"她有沒有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不管有什麼事，今晚先送方老爺回去。"
"我看還是我送方老爺吧，一個女人送不太妥當。"陸湛北面不改色的跟陸老爺子直接懟上了，我這方感覺是個多餘的人，便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心裡對陸湛北這般護著喬姍的舉動感覺如貓抓上了心頭，毛躁的很。
"陸湛北，你給老子讓開，我說今晚讓她送就讓她送。"
陸老爺子氣的跺腳，呵斥陸湛北，兩人之間的對戰，外人基本插不了嘴。
一旁乾站著的方老爺見勢頭不對，頗為尷尬的想開口，可一直沒尋到機會。
陸湛北咬牙，我看他拉著喬姍的手悄悄收緊，那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現起來了，生怕他做出衝動的事，可我也沒能力阻止。
就看他下一刻，直接拉著喬姍轉頭，把人塞到路虎裡，然後開著車揚長而去。
陸老爺子怒不可遏，在後面一邊跺腳一邊對著他們漸漸消失在視野的車咆哮，"逆子，還不快回來，你個逆子。"
說話的力道重了，最後還把自己給嗆了幾下。
我捏緊手心，身上穿的不是很薄，但卻感覺一股涼意包裹著渾身，腦海中想到今天在墓地的時候他對我說的話，還有那神情，差點就讓我恍惚覺得自己在他心底的地位重要，可現在看來，遠遠不及喬姍。
人跑了，陸老爺子也沒辦法，只好在方老爺那道個歉，方老爺沒有計較，自己回去了，而陸老爺子在上車的時候還掃了我一眼，諷刺的落了兩個字，"沒用。"
隨後上了車，把我一個人落在這裡，都走了。
我恍恍惚惚的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到忍不住哆嗦著身子，才去找車，回去。
陸老爺子沒有回陸家本家，偌大的屋子沒有一絲人味。我一個人進屋睡覺，一夜難眠到了第二天，都沒等到陸湛北迴來。
第二天早上，我頹廢的坐在床上，看了手心的手機，忍不住給陸湛北打了電話，響了兩聲，對方傳來機械迴音，"對不起，你所撥打的使用者正在通話中。"
我掛了電話，又打了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最後直接關機。想來是掛了我電話，最後受不了我的堅持不懈，就直接關了手機吧。
我嘲諷的摸了摸手機螢幕，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可笑。在沒有認識陸湛北之前，我在這圈子裡跟人和事相處，總能平安的繞過一個個坑，可偏偏在陸湛北這裡栽了跟頭。
他的行為和言辭都可以牽引著我的感情，讓我變得沒主見。
我按著腫脹的腦袋，給自己按揉了兩下太陽穴，緩解了疲憊。見外面烈陽當空，也沒想再睡，所以爬了起來，洗漱一番，而後下樓吃飯。
別的沒事幹，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通，"喂，誰啊？"
是我媽的聲音，她不知道我新換的手機，連同號碼也是換了。
"媽，是我。"
我媽愣了幾秒，忙叫我瀾瀾，然後問我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受委屈，我聽的鼻子泛酸，不能說受了委屈，這都是自己給自己過不去罷了。
我說沒事，然後想回去看她們，別的沒再說。
"那好，什麼時候回來？"
我看著窗外思索了會，想著現在陸湛北跟喬姍在一起，而所謂的家宴也結束了，應該沒我要做的事了，今天回去也差不多。所以就跟媽說了今天到家。
媽高興了許久，連連說好，"那陸湛北一起過來？"
我心裡一沉，嚀了嚀唇，壓住自己顫抖的聲音，"不了，他忙，只有我一人。"
媽沒有聽出什麼不妥，便應了。然後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又突然說到，"差點忘了，今天晚上家裡要來客人。"
我疑惑，"誰？"
"你嬸孃家的人。"
上次王自健在喬姍那裡得了不少好處後就沒見到他人了，這百年不上一次家門的嬸孃家竟然今晚來做客，我既感到新奇又覺得嘲諷。
"嗯，知道了。"我淡淡回答，把心事掩藏，想著今晚倒要看看嬸孃家的人過來幹什麼，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嘛。
掛了電話後，我把我少的可憐的行李收拾好，然後一路去了機場，要上飛機的時候還猶豫要不要告訴陸湛北，但是一想到他昨晚不顧自己陸老爺子發怒拉走喬姍的事，我就放棄了這個念想。
兩個多小時的飛機加上一小時的計程車才到家，我拎著行李去敲門。
媽開門把我拉了進去，還有行李什麼的都放好，本是讓我坐下休息，可看才一點的樣子，我想出去辦點事。
我媽把中午給我留的飯端上桌，看著我吃完，問我，"在陸湛北那裡過的怎樣？有沒有被欺負？"
我搖頭，含含糊糊的說沒有，但卻不敢看我媽的眼睛。我媽還準備問東問西的，我怕自己繃不住情緒，便拿起包包起身，"媽，我有點急事去處理下，晚點回來。"
"哎，這麼快又要走？"我媽有點失落，讓我差點忍不住留下來陪她一下午，可是這難得的私人時間，要是被陸湛北找到了，怕是就不好處理了。
我點點頭，忽略我媽的表情，"嗯，有點急，不過我晚上會回來。"
"那你路上小心。"
我重重嗯了一聲，轉身出門，在外面打了車，往記憶中的地方而去。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秦家宅院，這一次沒有之前的惶恐不安，看著這偌大的宅院，和氣派的門楣，就足夠壓的人腿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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