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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巴黎女孩LaParisie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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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巴黎巴黎

1940。

塞納河畔旁的一瓶果酒和蛋糕,就已經是安德婭能想像到最美好的生活。

她愛穿上美麗的裙子,然後和三五知己悠哉地躺在草地聊天玩樂;有時候她會帶上一本書,聽著流水聲安靜地閱讀;有時候她只是倚在樹幹邊,閉上眼睛感受著暖融的陽光灑落在身上,以及帶著清新花草香的夏風拂過她的臉;運氣好的時候她們還會碰上鄰校的男孩子,笑罵打鬧,一天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

對安德婭來說,如果能夠遇見艾利諾,一天便會變得完美了。艾利諾永遠都是人群中最閃耀的那個人,棕色捲髮時常凌亂地搭在頭上,唇邊則掛著張揚恣意的笑容,灰黑色的眼眸裡似是裝著整個星空,深邃迷人。他就像是墮落在凡間的星星。那天,他懶洋洋地躺在她旁邊,百般聊賴地把玩手中的樹葉,託著頭看她,用低沉卻帶點笑意的聲音道:“嘿,安德婭,明天我還會遇到你吧?”

她怔楞半刻,滿眼都是被金黃色光芒輕柔籠罩的男孩,心中微微漾起波瀾,卻又不肯輕易被打敗,便只是揚起個淡淡的迷人笑容,挑眉說:“我不知道,或許吧。”

像個遊戲,互相試探。

艾利諾垂下眼簾搖頭失笑,再次抬眸時便直直地看進她碧綠的眼睛,湊近在她耳畔道:“那樣的話,我會等你。”

溫熱的感覺從她耳邊傳來,蔓延至全身,像是被被暖流劃過,讓她無限留戀。心臟似是漏跳了幾拍,胃裡有十幾只蝴蝶在橫衝直撞,全身輕飄飄的,頭腦也有點兒暈暈的。她這一瞬間呆滯的反應也許很丟人,但是她知道這是她第一次心動的時刻。

“別發呆了,走吧。我們最好在天黑前回家。”

安德婭被身邊的女孩輕拍了下肩膀,轉頭睨了眼漸漸變暗的天色,嘆了口氣。大街上人煙稀少,只有幾人也如她們般剛剛採購完一些食用品,行色匆匆,顯得有點怪異的寂靜。她抱住一大袋麵包和肉,回頭再次打量面前乳白色的房子,裡面黑漆漆的,杳無人煙,花圃裡的百合已經枯萎,花瓣殘落一地。安德婭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一樣,難受的讓她想哭,“你說,艾利諾現在在哪裡?”

阿黛爾把頭擱在她肩上,目光也落在面前的房子,輕色道:“你還是沒有他的訊息嗎?你們上年夏天的時候走得挺親近的。”

“沒有,自從上年夏天后便沒有再聽到他的訊息了。我們只是夏日情緣。”她苦澀地道,壓下心中空落落的感覺,擦了擦眼角淚水,“算了,我們走吧,我會為他禱告的。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與艾利諾的最後一次相見是個夏夜。

他牽著她的手走過一段很長很長的路,來到處半人高的樹叢,輕輕撥開,帶她跨進了隱蔽的小樹林。鞋子被她一腳蹬掉,冰涼的河水在腳邊流淌而過,月色倒映在盪漾的河面,夜色中傳來陣陣蟬鳴,靜謐而美好。

艾利諾在她身旁躺下,溫柔的視線眷戀地落在她身上。良久後,他才低低嘆息一聲,“安德婭,我快要離開了。”

她垂眸看著少年俊逸的容顏,伸手理了理他亂糟糟的頭髮,緩緩地道:“我知道。”

“那”他漂亮的灰色眼睛定定地望著她,輕聲笑問:“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

她盯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悠悠地嘆口氣,也像他一樣躺在草地上,看著滿天繁星。她感到自己略有些冰涼的右手碰上他溫熱的左手,時而分開,時而碰觸,是種曖昧的距離。誰都沒有說話,直到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

她輕慢地道:“艾利諾。”

“嗯。”

“艾利諾。”

“我在。”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她莫名有點兒想哭,側過頭悄悄拉近他們的距離,鼻尖傳來少年獨有的陽光味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些追住你要一個承諾的女孩,而且說實話我們的關係也還沒有去到這個程度,但是我很喜歡你。”

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掌心,聲音帶著無盡的笑意﹕“我知道,安德婭,我都知道。”

“我只是遺憾我們沒有早點認識對方,如果我們再早一個夏天相識,那會有多好啊。”

“對呢,如果我們上一個夏天便認識,我現在該向你求婚了。”他的吻柔柔地落在安德婭的額角。

“所以我只希望你活著回來,不管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她把綁在頭上的紅色絲帶拆下來,翻開少年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系在他手腕上,抬頭對上他如星晨般璀璨的眸子,認真地道:“它是我的幸運符,上面有我一針一線繡上去的圖案。我每次考試和在重要的日子都會帶著它,總能帶給我好結果。艾利諾,我希望它和上帝都會保佑你。”

“那今天對你來說是重要的日子嗎?”他壞笑道,朝她眨眨眼睛。

她雙頰微微泛紅,嗔笑道:“是的,我說了,你是我喜歡的人。”

艾利諾低頭看著手上奪目的紅,彎起好看的嘴角,“謝謝你,我會一直戴著它的。而且,有它便足夠了,我不需要上帝的保佑。”

她輕輕皺眉,不解地問﹕“為什麼不呢?”

“因為祂從未眷顧過我。”他淡淡地道:“安德婭,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懂這種感受。”

她確實不懂艾利諾為什麼覺得自己從未被眷顧,也說不出來怎樣才算是被上帝眷顧。她只知道每個週日她都會和媽媽妹妹去教堂禮拜,在那裡她們總會感謝上帝為她們做的一切,但是到底感謝些什麼,她又好像說不出來。

她聽到艾利諾繼續道:“我也沒有什麼可以作回禮,只有這個。”

戴在艾利諾頸上的項鍊被脫下,他湊上前替她扣上,一掃剛剛的鬱悶,輕快地道:“我猜這也算是我的護身符吧,是我從小便戴著的。安德婭,你要好好地活著,只要活著就足夠了。”

“嗯。”突然湊近的他讓她聞到放大幾倍的清爽氣味,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輕很緩。淚終究還是落下來了,她也不知道是為了即將的分別,還是未知的將來。

“我也很喜歡你,安德婭。”他用指腹溫柔地把她的眼淚擦乾,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呢喃道:“有緣份的話我們會再見的,不要再為我而哭了。”

“好。”她把頭埋在他頸窩裡,“我不會再為你而哭了。”

他們的再見是以緊緊的擁抱和纏綿的吻作結。

“你說,他們是不是很殘暴?”安德婭扭頭問阿黛爾。

阿黛爾的金髮也像她一樣編成兩條麻花辮,用絲帶綁著,身穿中袖長裙,高挑窈窕,五官精緻卻未施粉黛,臉上也沒有多少表情。

“噓!”阿黛爾睕她一眼,皺著眉道:“你是怕別人聽不到嗎?”

“這裡沒有人,別擔心。”安德婭環顧空無一人的街道,把聲音壓低了些許,“我聽說他們對猶太人不是那麼友好,甚至有很多嚇人的傳聞。你說,如果他們真的打進來了,我們又該怎麼辦?女人本來在這個世界生存已經不容易,我實在不能想像如果我們落敗了”

“安德婭,不要去想,也不要說這些。”阿黛爾輕輕嘆道,聲音帶點顫抖,“如果它會發生,它便怎麼都會發生。”

轟炸機不時在天空中飛過,刺耳的聲音淹過交談聲,如同一把鋸子落在心尖,引得她們更為不安煩躁。

“媽媽不會理解我的恐懼,瑪麗安更不會明白,我也不能在她們面前顯得像懦夫一樣。可是,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我已經沒有爸爸了,我不想再失去更多人了。”她眼眶發紅,加快腳步走在小道上,“昨天盧森堡投降了。我只是不願意去想也許有一天我們都有面臨同樣的境況,那時候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我也很害怕。”阿黛爾聲音似是從遠方傳來,輕飄飄的,“可是又能怎麼辦?我們只能相信我們的國家,然後努力活下去,只有努力活下去,才能看到之後的事情啊。”

活下去。安德婭腦海中只剩下這三隻字。她記得自己在爸爸病重時曾經哭著問他:“沒有了你我們該怎麼辦?我不能獨自照顧媽媽和瑪麗安,我做不到,爸爸,我真的做不到。”

那時候爸爸只是笑了笑,枯瘦的手緊緊握著她,聲音虛弱卻帶著無盡的包容對她道:“你會做到的,你會的。這就是人生啊,親愛的,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會知道發生什麼(c’estlavie,machérie,quivivraverra)。你們都要好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你就知道你是可以的。”

她們停在安德婭的家門前,阿黛爾在她兩頰上落下輕吻,雙手環抱著她安慰道:“一切總會有變好的一天,總會的,不要害怕。”

走進家門時一股清香的味道傳來,熟悉得讓人心安,厚實的窗簾將外面的光擋得嚴嚴實實。油燈在大廳中點著,昏黃燈光柔和又溫暖,安德婭看到媽媽正在廚房裡煎可麗餅,而瑪麗安則在打掃房間。

有時候家裡平靜得根本讓她想像不到外面的烽火硝煙,一切就像從前一樣,生活只有快樂與和平。

如果永遠待在這裡,欺騙自己看起來也不是太難的事。

安德婭和媽媽說了幾句話後便疲憊地走進房間,躺在床上看自己年少時和爸爸一起在天花板上畫的星空。置中的是冬季最亮的天狼星,也是他們最愛看的一顆。

手中轉玩著頸上的項鍊,她的眼眶忍不住再次發紅。如果說以前她想像中最美好的生活是在塞納河畔度過悠閒的下午,那現在大概便是能讓戰爭永遠都不會到來,所有人也平安活著。

可是,不可能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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