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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巴黎女孩LaParisie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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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巴黎聖母院

經歷無數設想和掙扎,安德婭還是沒有在週日踏出家門。她只是呆呆地坐在窗前啃著那又幹又冷又硬的法棍,腦中滿是思緒紊亂,從拂曉到落日都不曾挪動過。眼前一時浮現自己飢腸轆轆快要昏過去的樣子,一時又看到自己遊走在美食與男人之間,像是天堂與地獄互相拉扯。

又一個週日。她隨意扯了個藉口,在天濛濛亮時便披上大衣走出家門晃盪到西堤島,邊逛邊眺望高聳入雲的尖塔。晨初陽光穿透五彩斑斕的玻璃窗,再折射出似虛似幻的顏色,灑落在進進出出的人群身上。她沒有上前,只是駐足半會兒,然後伴隨笨重鐘聲落荒而逃。

之後便是無盡的漆黑和寒冷。連續兩天整個城市都是黑沉沉的,街上路燈沒有亮起,只得絲許燭火透過窗戶映出飄渺搖曳光芒,冷風拂過時便又輕而易舉地將唯一的光芒帶走。

冰雪壓斷電纜,她們只能與黑暗為伴。

蠟燭燃了半夜,終究還是熄滅了。

伯特蘭夫人(是媽媽,稱呼改了一下)出神地盯著桌上的土豆泥,又一次嘆氣後壓低聲音轉向安德婭,“怎麼辦,親愛的,我們只剩下幾天的糧食了。”

怎麼辦怎麼辦,安德婭也很想知道,也很想找個人問問,但是她能做的只是扯起笑容道,“別擔心,這幾天我再出去,一定能找到的。”

週日,安息日。

當第一束光穿透雲層打破暗夜照亮大地之時,安德婭已經坐在梳妝桌前再次像那天一樣精心描畫妝容。陽光漸漸耀目得難以直視,她眼尾只餘下團刺眼的光,澀得有點發痛。垂下眼,她再次看著鏡中的自己仔細地把頭髮卷好,穿上搭到小腿肚的鈕釦長裙,再戴上圍巾和貝蕾帽,趁著伯得蘭夫人和瑪麗安還在熟睡時踏出了家門。

鵝毛大雪一瓣又一瓣飄落在安德婭身上,停留片刻便被體溫融化了,寒氣透進身體,引得她手腳驟然冰冷。塞納河河面浮著碎冰被純白的雪花蒙上一層,白濛濛的,橋上只得些許行人和輕緩的談話聲。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打扮異常漂亮的女孩獨自行走。

西堤島來來往往有頗多德國軍|官,也有不少年輕女孩,安德婭混在其中倒是一點都不顯眼。聖母院寧靜地佇立在不遠處,遍地純白,巍峨的雙塔把陽光擋住,地上剩下虛虛的影子。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看不見尖塔,看不見拱橋,看不見石像鬼,看不見玫瑰窗才停下來。聖母院前並沒有聚集太多人,她躊躇不決,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直接走進教堂裡,還是應該流連在外面。她咬咬牙,決定轉身在附近轉一轉,甫扭頭時視線卻剛巧落在倚著門邊石牆那個人的身上。

大雪紛飛的清晨,隔著漫天飄雪和來往行人,她在聖母院門前遇見了他。是有意為之,也是意料之外。

她特意來結識德國人,卻沒有想到會如此巧合地遇見他。

又是一次被撞破後的尷尬。

在安德婭掙扎是否該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抬步朝她走來了。他今天沒有穿著如同那天的軍服,而是一身乾淨的白襯衫和揹帶褲,頭戴深灰色鴨舌帽,身披黑色大衣,就像一個普通人

他在風雪中穿梭,卻顯得泰然自若,腰挺得筆直,嘴角上掛著一抹笑,如同初見之時。

“日安。”他微微頷首,挑起個漂亮的笑容,眼睛微微彎成月牙,“你來了。”

她有點不自在,“嗯。”

他沒有在乎她的緊張,笑著問:“今天你不打算逃了嗎?”

安德婭抿著唇,儘管無數次提醒自己要放輕鬆些,聲音也還是十分緊繃:“我從來都沒有打算要逃。”

他不可置否地瞥了她一眼,撥落眼睫上的雪花,湊近了些對上她碧綠的眼睛,不緊不慢地道:“兩次。第一次我看著你逃出咖啡店,第二次我看著你在這裡逃走,看來你是個愛逃走的女孩兒,不是嗎?”

“如果你覺得那算是逃走,”她頓了頓,“那便是吧。”

“放輕鬆,我只是開玩笑而已,你不用事事附和我。”他懶懶地道“不過既然你現在在這兒,所以我便當你想要認識我了。”

湛藍眼睛中沒有猜忌,也沒有嘲諷,只有微妙的玩味和了然。安德婭知道面前的男人早在那天便已經看穿她的小心思,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太介意,甚至還主動和她說話。

懸著的心在他平靜目光中慢慢落下,不安的情緒散去了不少,她放鬆了身體,輕輕地道:“這裡有很多德國人,也不只你一個,所以也許我想認識的是別人呢。”

他眼底浮出笑意,臉上笑容比先前真切了幾分,俯身在她耳畔道:“t’asd’beauxyeux,tusais(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你知道嗎?)”

突如其來的親近嚇得她大腦空白,湧進鼻尖的雪松香讓她想起那天的帕子,她連忙後退一步,卻發現那雙眼睛依舊深深地注視著她,似是帶點捉弄。

她清了清喉嚨,生硬地說:“請用“您”,先生,我們還不太熟悉呢,甚至連對方名字也不知道。而且那是電影臺詞,我知道的。”

“霧港碼頭,一九三八年,是套很不錯的電影,不是嗎?不過我是不會承認我有看過的。”他壓低聲音道,帶點狹促的眼睛似是藏著星辰般璀璨,惹得她一時移不開眼。

曾經的自己也好像是這樣。眸中帶著光芒,嘴角也總是帶著笑意,永遠也無憂無慮,唯一擔心的只是明天該做什麼和吃什麼。而現在,她要擔心的是怎樣生存下去。

人生太該死的艱難了。去他媽的戰爭。

男人站直身子,低沉嗓音在冬日裡顯得額外溫暖,“你讓我很驚喜呢,我就是喜歡和帶給我驚喜的人相處。那麼,美麗的小姐,你要跟我一起進去嗎?我保證你找不到比我更有趣的人了。”

飄雪依舊。他側身伸出手臂,眼尾帶著笑看向她,也沒有出聲催促,只是安靜地站在她身旁等待。

安德婭打量來往的人群,有些臉上神色冷漠,有些三五成群,有些軍帽上有明顯的骷髏骨頭。藏在口袋裡的手漸漸攥緊,一腔無所畏懼的勇氣已經消散得所剩無幾,她不能再次掛起完美迷人的笑容走到那些人面前去博他們歡心。

她不想。

視線重新落在男人的身上,他還是同一個姿勢,似笑非笑的像是跟她道,看看,你是不是找不到更好的物件呢。

於是她的右手虛虛地挽上他的手臂,彎起嘴角,露出最漂亮的笑容道:“當然了,先生,這是我的榮幸。”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眸中的探究之色便加深了幾分,似乎訝異她的態度在頃刻之間的變化。有點兒理所當然,也有點兒出乎意料。

安德婭卻沒有在意他的神色,腦海裡只餘下爸爸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他道,親愛的,永遠不要為你的決定感到後悔,因為它們都是你在某一瞬間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安德婭,不要再後悔,也不要再害怕了。

聖母院裡是另一個世界,木門關上時把塵世間的喧鬧煩憂都隔在門外。嗖嗖風聲驟然停下,沾在身上的雪花慢慢融化,變成細小的水珠懸在衣服上,陽光透過玫瑰窗虛虛地籠罩她,管風琴悠長的絃音縈繞在四周,輕輕碰撞又柔柔落下。神父平和低沉的嗓音緩緩地講解著經文,香爐焚出的味道傳進她的鼻尖,搖鈴聲清脆悅耳。

她站起、跪下、站起、坐下,熟悉的動作一遍遍地重複,恍惚間似是回到曾經的週日上午。

“很難熬,對吧?”在最後一聲絃音落下,歌聲消逝之時,沉默許久的男人再次開口。

像是平靜河面被投下石片般泛起波瀾,安德婭轉頭有點怔忡地問:“什麼?”

他玩弄著手上的帽子,側頭毫不掩飾地注視她。棕金色的頭髮卷得優雅齊整,碧綠的眼睛清透空靈,雙頰微微紅潤,嘴上塗著正紅色的口紅,纖長的睫毛低垂,輕輕地顫動,在她臉上投下兩道扇形陰影。今天的她不再像在咖啡店般慌張失措,也不再淚眼朦朧。他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我的意思是和德國人坐在這裡很難熬吧?”

她微微戚起雙眉,心裡頗有不滿和生氣,他非要此時此刻挑起她的難堪處,像是要逗她玩似的。她卻不能露出絲毫情緒,只得訕笑道:“總沒有冬天停電時那麼難熬。”

“倒也是真的。”他忍俊不禁,語調又輕快了些許,伸手從大衣內袋掏出了幾張小卡,遞給她,“給你吧。”

幾張粉黃的糧票躺在他手心,寫著麵包、肉、乳酪和意麵。

對她和其他許多的普通人來說,這些是生存下去的門票,也是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她卻清楚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要付出代價的。只要她伸手接過,便一定要用某些東西來交換。

男人見她久無動作,便又將手掌向前伸了伸,低聲打趣道:“怎麼不拿?難道你寧願去黑市裡買東西吃?我需要提醒你那可是一種反社會的罪行。”

“沒有。”她否認道。數不盡的法郎只能換一丁點的食物,而且並不是有錢就一定能有供給,那裡的食物來源同樣很不穩定,而且一但被發現了,便如他所說般是反社會的罪行。

糧票還在她面前,她咬著唇道:“這些不是免費的,我知道。”

他愉悅地道:“嗯哼,按你這樣說,上次的蛋糕也不是免費的,但你還是收下了。”

“那那不一樣。”安德婭有點猝不及防,低聲道:“那時候目的和身份都不一樣。”

他嘆笑,“你還真誠實啊。”

“反正你早就看穿我了。”

“這畢竟是很明顯的事實。”他蹺起二郎腿,上身慵懶地靠在椅背,“要是我們沒有些許好處給別人,高傲的法國女孩大概不會走過來吧。”

安德婭看著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拿著吧,免費的,其實應該這樣說,我不在乎它們。對你來說它是救命的東西,對我來說它卻和白卡紙一樣。你知道的,我不會吃不飽,也不會沒有東西吃,我要食物的時候只需要一句話罷了,所以在糧票在我手中沒有多大用處。”

她忍不住驚訝對上他的視線,帶點試探地問:“所以就算我現在拿走它們,然後躲在家裡不再和你見面,這也也沒有問題嗎?”

他揚揚眉,不太在乎地笑說:“為什麼不可以呢?這是你的自由。”

“為什麼?”

“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這也是我的自由。”

“你說得對,我的問題太愚蠢了。”她呢喃道,思緒有點飄離,垂眸看著那幾張卡,過了幾秒終於還是伸手接過,“謝謝,真的,謝謝你的慷慨。”

“沒什麼。”他朝她眨眨眼,站起來披上大衣,忽然頓了下,回頭從容地問:“對了,我去咖啡店,你要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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