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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巴黎女孩LaParisie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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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48章 孤獨的世界

離開巴黎的那天天氣不是很好。

烏雲壓頂,雨水連綿不絕,帶點溼又帶點冷,初秋的風颳過,更是染上幾分寒意。清晨時分的街道很安靜,整個城市還在沉睡,沒有多少途人,只剩下隱隱約約的水滴聲和腳步聲。等到八、九點的時候,周圍才漸漸恢復生機,街角的報攤捲起了鐵閘,肉店和菜店也開啟門來,孩子們背著書包咬著法棍蹦蹦跳跳地去上學,年輕人們也打打鬧鬧地在街上走著。

戰爭結束的兩年,一切漸漸回到以前的模樣,那些傷痛逐漸被埋藏在光鮮亮麗之下,無人揭開,也無人提起,所有人都在等它們慢慢腐爛。

安德婭左手撐著傘,右手提著箱子,眺望遠方,過了半刻才緩緩嘆了口氣:“本來以為在走之前能和你看場日出,結果什麼都看不了。”

阿黛爾倚在牆上,從口袋裡拿出煙點火,慢悠悠地吸了幾口,“你會回來的,不是嗎?”

“我不知道。”

她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都她想要去的小鎮,不知道小鎮是不是與她想像中的模樣相同,不知道自己要找份什麼樣的工作才能維持生計,不知道她作為法國人能否在那裡好好生活。

“人生那麼長,你會抽幾天回來看我的。”阿黛爾的語氣很平靜,就好像她篤定這是事實一樣,“我的地址不會變,只要你想找我,又或者想回來的話,我一直都在。”

“好。”安德婭盯著她,某個瞬間心裡像是有根絃斷掉了,眼眶紅了起來,淚水也不爭氣地落下,“怎麼辦,阿黛爾你不在我身邊,我好害怕。”

“欸,”阿黛爾把煙滅掉,把安德婭一把擁進懷裡,拍了拍她後背,“別害怕,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啊。踏出那一步,放下這裡的一切,好好過生活吧。我會一直在這裡。”

綿綿細雨,安德婭手中的傘和箱子都跌落在地上,她伸出雙手緊緊抱著面前的人,久久都未放開。雨落在她們身上,打溼了精緻的妝發,但卻無人在乎。後方火車嗚笛聲響起,白色霧氣在一片灰濛濛之中尤其明顯,站臺上的人加快了腳步,走上了車廂,窗戶內全是一張張依依不捨的臉孔。

“好了,別錯過火車。”阿黛爾放開了手,彎腰把箱子和傘都拿起,塞到安德婭懷裡,“拿好,快點上車吧。我會好好的,瑪麗安會好好的,你媽媽也會好好的。去吧,你也會好好的。”

雖然安德婭沒有再和家人聯絡,但是隻要想到也許這一輩子不會再見面時,她心中還是有點悵然若失。前陣子她聽說瑪麗安考上大學了,不過卻不知道是哪個學系,不過知道她們過得好,那也就足夠了。

“那我走了。”安德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深深吸一口氣,“再見,阿黛爾。”

“再見,我最親愛的安德婭。”

正午時分,火車緩緩駛出站臺,阿黛爾的身影愈變愈小,揮動的雙手變得模糊不清。安德婭頭靠著窗,放空思緒,熟悉的城市漸漸被拋離在身後,到最後只得一個小黑點,然後消失不見。現在只剩下陌生的風景。

“第一次離家嗎?”

旁邊突然響起一把聲音。

安德婭轉頭看去,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婦人正看著她,眉眼間帶著瞭然。

“嗯。”安德婭抿了抿唇,隔了一會兒又再道:“應該不會回去了。”

“在哪裡都是生活。”婦人笑了笑,“只要你想的話,在那裡都能好好過日子。尤其是現在,我們女人也有更多機會了,不是嗎?”

安德婭點了點頭。

其實這也是她敢踏出這一步的原因之一。在之前混亂的幾年中,很多男人都到了前線,造成勞動力驟減,所以女人在社會上得到了更多的參與權。她知道,只要自己願意,並不怕辛的話,那麼她一定能找到工作的,只要能找到工作,她就能在那個新的地方活下去。

轟隆轟隆聲響起,過道里推著小卡車的服務員經過,安德婭站了起來,從口袋掏出了幾個硬幣,“請給我報紙。”

服務員挑剔地看了她一眼,粗聲粗氣地問:“哪份?”

“各要一份。”

四、五份報紙被塞進了她的手裡,安德婭重新坐回去,整理了一下,便開始仔細地翻閱。

雖然從報紙上得到弗里德里希的訊息是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每天安德婭幾乎都會翻遍能買到的報紙裡的邊邊角角。

是生是死,是關在了戰俘營還是已經回家,是在德國還是其他國家,她都不知道,但是讀這些訊息至少能讓她不那麼焦慮。

阿黛爾有時候都忍不住看著她慨嘆,既然這樣,那你倒不如直接都柏林去找他。

她沉靜了一會兒道,不,只要想到要踏足德國,我就接受不了。

安德婭覺得歸根究底自己是個很矛盾的人,明明很渴望得到弗里德里希一星半點的訊息,但她卻不想去柏林,只願意在虛無的紙張上耗廢時間。她說不清這是因為對納/綷的憎恨還是因為對答案的害怕。

她摩挲著手上的戒指,再次凝神看手上的報紙。

“部分戰俘被轉移到法國”

“阿爾薩斯雷區進的排雷工作仍在進行”

“德國黨/衛軍將進行勞動賠償”

“蘇/聯於七月底遣返了第一批納/綷德國戰俘”

“第一批名單如下”

安德婭的劃過一行又一行,過了好一會兒,還是看不到熟悉的名字。她把報紙扔在了一旁,撥出一口氣,又再看窗外的風景了。

“你在等人嗎?”旁邊婦人再次開口,指了指她的戒指。

“也許吧。”安德婭苦笑道:“如果他還在世上的話。”

“那好好活下去,直到重遇的一天。”婦人拍了拍她的手,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了。

火車駛進蘇黎世的時夜幕已經降臨,初秋天氣有點冷,莫名有種蕭瑟之感,路人行色匆匆,沒有多少人在站臺上駐足。安德婭拿著行李箱,夜風颳過,引得她一陣顫抖。她把圍巾繫好後,張望了一會兒,才走到賣票的櫃檯,彎下腰問坐著的年輕女孩:“抱歉,請問最近的旅館在哪裡?”

在蘇黎世的一切都不容易。

市中心並不如安德婭想像中那樣有很多工作機會,而且她也符合不了大部分要求。她不是瑞士人;也因為戰爭的關係,沒有讀完高中最後一年;所以既做不了文職,近郊工廠也因為她的國籍而猶豫。

曾經有紡織廠聘請了安德婭,正當她以為生活會慢慢步入正軌的時候,一切卻戛然而止。

紡織廠主管是個肥碩的中年男人,言行舉止總是有意無意佔著各種便宜,年輕女孩之間也流傳過不少關於他的事蹟,讓她們又是害怕又是不滿。安德婭已經很努力地默默做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在某天下班後,男人忽然攔住她,把手搭在她肩上,笑得一臉油膩,“自己在這裡打拼應該很辛苦吧?我可以幫你。”

安德婭不懂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就似是有毒蛇纏上了她的脖子,想要逃卻動彈不得,讓她想起了那年被黨/衛軍逼迫去看展覽。渺小又無助,像是命運被掌握在其他人手裡。她想要甩開他的手,可是她還未收到第一筆工資。

於是她只能稍微躲開,然後擠出笑容:“不用了,我可以的。”

男人也沒有再做點什麼,只是說:“日子還長著呢。”

安德婭拼命咬著唇,忍著沒有讓眼淚落下來,直到嘴裡嚐到血腥味才停下來。回到宿舍,看著空蕩蕩的地方,她又平靜下來了。

就算再不滿、再害怕、再委屈,她又可以跟誰說呢。

在收到第一筆工資後,安德婭收拾好所有東西,離開了那個地方。

來了瑞士近一個月,似乎所有事情都停濟不前。

錢已經所剩無幾,也沒有工作支撐她生活,房租的繳付期限也在逼近。這裡不像巴黎,她沒有避風港,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在十二月的夜裡,安德婭在旅館樓下的小酒吧,點了杯淡啤酒,坐到了凌晨。看著滿天繁星,她控制不住地想了許多,拼湊過很多種的可能性,最後決定再次放手一搏,反正她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天濛濛亮時,安德婭再次拿起小小的行李箱,走到了火車站。

“請給我一張到因特拉肯的車票。”

她選擇離開剛剛熟悉起來的城市。

安德婭曾經在德朗西與弗里德里希暢想過各種天馬行空的事情,比如說戰後的生活、沒有戰爭的世界、最理想的生活。她想要至少過一下他們談論過的美好生活。在瑞士雪山下,點杯熱咖啡,就這樣虛度一天。

這的確也是她到因特拉肯後做的第一件事。

小酒館近處是景色優美的村落,遠處是壯麗的山脈,白皚皚的一片,如同童畫世界一樣。此刻人滿為患,連戶外也坐了不少人,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冬季時分的因特拉肯總是有不少旅客到訪,當地居民和工人也愛到酒館打發時間。

老闆娘是個很精緻的女人,穿著傳統款式的裙子,頭髮妝容都一絲不苟。即使忙前忙後,還是有種從容不迫的感覺。

安德婭坐了很久,待酒館裡的人都散去了時才站起來,走到老闆娘面前。老闆娘正倚在吧檯邊上,手裡夾著煙,看上去很慵懶,見她過來,也只是抬到抬眼皮。

安德婭吸了一口氣,對上她的視線:“請問你們缺服務生嗎?”

女人沉靜片刻,上上下下打量安德婭,才紅唇輕啟:“你是哪裡人?”

“法國人。”

她挑了挑眉,再問:“會說德語嗎?”

安德婭猶豫幾秒,壓下心中抗拒,點了點頭,“我會德語,也會點瑞士德語,可以普通與人溝通。”

見到女人神色有點鬆動,她又連忙補充:“我以前有在咖啡廳和工廠工作過,不怕辛苦,而且我也會畫畫。”

女人忍不住噗哧一笑,託著腮看她,“畫畫跟服務生有關係嗎?”

被好看的人這樣盯著,用像是逗孩子的語氣和她說話,安德婭的臉頰瞬間漲紅,拼命逼自己說出幾隻字來,“可以把招牌和餐單弄得好看些,吸引客人。”

女人只是彎彎嘴角,沒有說話,似是等她繼續說下去。

安德婭咬了咬唇,低聲道:“拜託了,我真的很需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

她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流逝得這麼慢,連風在旁邊經過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在她以為會得不到答案時,女人有點沙啞的好聽嗓音響起來了。

“明天早上十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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