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芸嚇得手腳發軟, 她在秦朝焰面前敢鬧，但在葉容栩面前，卻絲毫不敢。
明明眼前這個小少爺看起來病歪歪, 沒有任何威脅性可言。
她咬咬牙, 想硬著頭皮阻止，但抬眼看見對方身後站著一排保鏢，霎時又沒了氣勢。
好在姚鵬只是把湯和摔壞的保溫桶打掃進垃圾桶，並沒取證。
章芸全程緊張盯著, 看到這, 才不明顯地鬆一口氣。
也對，正常人誰會想到當媽的會在高考進考場前坑兒子？
她又看一眼正被環衛工清理的垃圾桶，徹底放下心，轉身離開。
葉容栩望著她被姚鵬帶走的身影，忽然轉頭, 對身旁另一名保鏢說:“你去把保溫桶拿回來，把上面的殘留食物送到醫院化驗。”
的確，正常人不會想到親媽會在兒子進考場前，給兒子送有問題的湯。
他起初也沒這麼想，只是遠遠見秦朝焰不想喝，才開口解圍。但章芸剛才神情慌亂, 又故意摔了保溫桶, 就很可疑了。
化驗需要時間，葉容栩拿到結果時, 已經是當天晚上。
看著化驗單上寫明的藥物和作用，他白淨的小臉上浮現氣憤, 秀氣的眉也皺起。
章芸竟然給秦朝焰送加了瀉藥的湯, 想讓對方考試時鬧肚子, 她是巴不得秦朝焰高考考不好嗎？
哪有這樣的親生母親？
她不知道這次機會對秦朝焰來說意味什麼嗎？他去年已經錯過一次，再錯過，就要等明年。
那樣的話，光高考就折騰三年，人生有幾個三年？何況秦朝焰又不是成績不夠，考不上。
葉容栩以前也聽說過章芸對秦朝焰不好，但沒想到她連秦朝焰的前程都毀。
可對方到底是秦朝焰的親媽，他跟秦朝焰關係再好，也不好去教訓對方的媽。
葉容栩小臉一會兒沉鬱，一會兒煩悶。
糾結半晌，他最後還是先只給秦朝焰打個電話，叮囑:“你媽再給你送吃的，你千萬別吃。”
他本想把章芸下藥的事直接說出來，但想要秦朝焰還沒考完，說不定現在正在複習明天要考的科目，忽然跟他說他親媽要害他，影響心情、狀態怎麼辦？
高考生都是珍貴的大熊貓，要好好照顧。
葉容栩想了想，決定還是等他考完再說，於是一再叮囑:“高考期間要注意飲食安全，你別吃她送的飯，其他人送的也別吃，算了，要不你還是來我家暫住吧，我讓蔡姨給你做飯。”
蔡姨是葉家別墅負責做家常菜的廚師。
秦朝焰剛才一直微笑聽著，到這卻忽然拒絕，溫聲道:“不用，我在這邊複習更方便，到你那邊，會靜不下心，複習不好。”
“為什麼會靜不下心？”葉容栩疑惑。
秦朝焰似乎輕笑了一聲，道:“一見到你，就靜不下心。”
葉容栩耳朵瞬間變紅，捂住手機，眼睛往周遭亂瞄一圈，見沒人聽見後，才放下手，小聲咬牙道:“胡說八道。”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秦朝焰確實不想來葉家複習，他只好再三叮囑對方不要亂吃食物，最後乾脆又說:“算了，我讓保鏢每天給你送飯吧。”
這次不等秦朝焰拒絕，他就先掛了電話。
*
狹小租房內，秦朝焰結束通話電話，臉上笑意漸漸消失。
他看向鏡子中，顴骨處破皮青紫的自己，眼神陰鬱了一瞬。
這時，門忽然被敲響。
他起身去開門，張奶奶拿著藥進來，心疼道:“哎唷，你媽可真是，你這還在高考呢，她就來鬧，那麼厚的書，能直接往臉上砸嗎？都說‘子女是父母前世的債’，我看到你這，變成‘父母是子女前世的債’了……”
她一邊絮叨，一邊幫秦朝焰傷口上藥。
秦朝焰疼得“嘶”一聲，面上卻沒什麼神情，半晌，才啞聲問:“張奶奶，上次能遮傷的面霜還有嗎？”
張奶奶立刻唬起臉道:“你可別想了，你這都破皮了，不能那麼遮。”
秦朝焰抿了抿唇，長睫輕顫，沒再說話。
等送走張奶奶，他拿出手機，猶豫一下，給葉容栩發訊息:明天不用來給我送考了。
頓了頓，似乎覺得上面那句太生硬，又撤回，重新編輯:栩栩你身體不好，送考太累了，明天不要來，考完我去找你。
遲疑一下，又發一個兩隻貓咪親親的表情。
收到訊息的葉容栩一臉黑線，這是什麼情況？
不讓他去，他還非要去不可，萬一那個章芸又去校門口找麻煩怎麼辦？
……
第二天，在校門口見到秦朝焰，葉容栩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看見秦朝焰臉頰的傷，愣了一下，卻沒說什麼，只像昨天一樣，握拳給他打氣:“今天也要好好考，哥哥加油！”
秦朝焰抿唇笑了一下，扯動臉上的傷，表情又一僵。
葉容栩想笑，但又有些生氣。他假裝沒看到，揮揮手，讓秦朝焰快進考場。
等人走遠，消失了，他才咬起細白牙，開始生氣。
章芸太過分了！一而再，再而三，不管的話，明天說不定又出什麼么蛾子。
他小臉沉鬱一會兒，忽然對身旁的陳江道:“陳叔，我們去市一院，多帶幾個人。”
*
到市一院，葉容栩先讓人去問章芸住哪個病房，然後帶人直接往病房去。
剛到病房外，卻聽裡面傳出嗚咽哭聲，似乎是章芸。
接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聲音傳出，不太贊同道:“小章，不是我說，小秦那孩子對你夠可以了，哪有你這麼當媽的？小時候沒見你怎麼養他，現在倒是淨讓他為難，他在高考你不知道？你說你去鬧，他還怎麼複習？喲，那麼厚一本書砸過去，得虧小秦躲得快，不然就送醫院了……”
葉容栩驚訝，聽這聲音，好像是住秦朝焰隔壁的張奶奶。
張奶奶話沒說完，就被章芸哭訴打斷:“您這話也太偏心了，那小孽障還推了我您怎麼不說？我可是他媽，哪有他這麼當兒子的？”
“那是你用書沒砸到他，又要打他，他還能站在那任你打？”張奶奶語氣也不大好，頓了頓，又勸:“你這兩天就消停點吧，別去打擾小秦，讓他好好考試。不指望你對小秦好，起碼你也別耽擱他。”
章芸氣道:“我怎麼沒對他好？張奶奶你是不知道，他現在是有了媳婦就忘娘，我知道他要高考，昨天一早特意去學校門口給他送湯，結果他那物件一來……”
“砰——”
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數名一身黑的保鏢呼拉拉進來，分列兩旁。
接著眾人後方，坐在輪椅上的葉容栩抬頭，木著一張小臉，被陳江緩緩推進病房。
章芸一見這架勢，瞬間臉都白了。
張奶奶坐在病床對面，先是被嚇一跳，等見進來的是葉容栩，又鬆一口氣。
葉容栩先朝她露出一個禮貌的笑，聲音乖軟:“奶奶，我找章姨說點事，能不能請您讓我先和她單獨聊聊？”
張奶奶忙起身，說:“噢噢，行，我就是來看看小章，正好這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說著就往外去，葉容栩也讓人送一下。
章芸想拽住張奶奶，但沒來得及。
等人走了，病房門又被“砰”地關上，章芸嚇得明顯一抖。
保鏢圍在四周，個個身高體壯，氣勢嚇人。
葉容栩坐在中央，收斂笑，細白手指抵著下巴，細細打量章芸。
章芸低著頭，不敢看他，甚至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
明明眼前少年漂亮昳麗，像書中走出的小王子，偏偏她連頭都不敢抬。
葉容栩知道，她真正怕的是葉家和在場的保鏢，但這就夠了。
無聲施壓一會兒，他忽然露出乾淨純澈的笑，說出的話卻絲毫不友好。
“章女士，這是第二次見面，來找你只有一件事，秦朝焰高考這段時間，你最好別再去打擾他。還有——”
他語氣一轉，帶了幾分生氣:“秦朝焰是我的人，下次再讓我知道你打他，你哪隻手打的——”
說著抬抬細白下巴示意。
保鏢忙配合地抓過章芸一隻手臂，摁在桌上。
章芸嚇得尖叫，另一名保鏢同時拿出匕首，假裝比劃。尖叫瞬間止住，章芸抖得愈發厲害。
葉容栩露出小惡魔般的笑，繼續道:“你哪隻手打的，我就讓人廢了你那隻手，聽明白沒有？”
說完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上的表情，暗忖:我可真壞啊。
演起壞人來，還真得心應手。難怪書裡他是個反派，看來是有天賦的。
葉容栩對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暗暗點頭。
嚇唬完章芸，見她抖得不成樣子，臉色煞白，便知目的達到了，葉小少爺揮揮手，對保鏢們道:“走吧。”
保鏢立刻鬆開章芸，又呼拉拉，簇擁著他離開。
章芸癱在病床上，仿若劫後餘生，忍不住直流眼淚。
葉容栩剛到病房門口，忽然又停下，轉頭。
章芸嚇得一僵，戰戰兢兢看向他。
葉容栩彎起唇，露出八顆漂亮小白牙，壞壞威脅:“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別僥倖，我會讓保鏢看著你的。”
說完轉身繼續離開。
章芸幾番被嚇，精神繃到極致，此時終於沒忍住，顫聲道:“你、你這麼做，不怕我告訴朝焰？我是他母親！”
葉容栩輪椅又停下，轉頭道:“你去說吧，看他聽你的，還是聽我。”
秦朝焰敢不向著他！
有這樣的母親，還不如沒有，要是秦朝焰真因為這事跟他生氣，他就跟對方分手。
他暗暗磨牙想。
要不是章芸實在過分，他也不會來出這口惡氣。
如果秦朝焰真是非不分，哼哼……不過他相信，對方不會的。
“對了，不知道秦朝焰如果知道他母親在他高考前，給他送下了藥的湯，會怎麼想？”
葉容栩又補充一句，確保她不會在秦朝焰高考時提這件事，影響秦朝焰高考後，才揚長而去。
章芸聞言一僵，在他離開後，身體徹底癱軟。
*
葉容栩一行人下樓，恰好遇見拎著藥袋的張奶奶。
張奶奶也看見他們了，慢慢走過來打招呼。
葉容栩好奇問:“張奶奶，您是特意來看章芸的？”
張奶奶搖頭:“嗐，我特意來看她幹什麼？是腰疼，老毛病了，來拿點藥，正好想起昨晚她去小秦那鬧的事，就想去勸勸她，別再去影響小秦考試。”
葉容栩若有所思，見她腿腳不怎麼利索，又好心道:“奶奶您怎麼來的？要不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張奶奶忙擺手，說:“不用，我有老年卡，坐公交不用錢哩。”
葉容栩想問她秦朝焰昨晚的事，還是道:“我送你吧。”
說著和保鏢一起，把人勸上車。
張奶奶一路直誇他是個好孩子，也順帶告訴他昨晚章芸去秦朝焰那鬧的事。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小章瞎折騰，去找小秦那孩子吵鬧，說小秦他媳婦……咳咳，說是你早上把她送的湯打翻了，小秦向著你，不向著她。”
葉容栩嘴角微抽，覺得章芸真是睜眼說瞎話，那湯不是她自己砸的？
“不是我說，小秦不向著她是對的，不用小秦跟我說，我都知道什麼打翻湯，肯定是她瞎胡編。之後她又要錢，小秦不理她，她就在那哭，哭了快一個小時，攪得小秦沒法複習。
“其實她有錢，就是心氣不順，故意來鬧小秦。我實在聽不下去，就去勸了幾句，哪知道她忽然拿書砸小秦，後來又要上去打，小秦也沒慣著，一把搡開，搡得有點用力，她掌心膝蓋擦破皮了，估計也疼，就被我勸回醫院了。”
葉容栩:哦，還好，知道反抗。
要他說，應該推得更用力些。
車一路開到老舊巷子，下車時，張奶奶熱情請他們上樓喝杯茶。
葉容栩沒打算上去，但張奶奶眨眼說:“我跟小秦以前就住一個院子，看著他長大的，再跟你講講他小時候的事哩。”
葉容栩一聽，又改主意，跟著一起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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