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幼寧覺得他有點強人所難, 看過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忘記。
她有那麼笨嘛?
她不吭聲,自己坐回床沿上, 低頭穿鞋襪。
小姑娘只著了中衣,圓的鼓的線條遮掩不住。
她抱住自己的小腳丫,瑩白的小趾頭如珠似玉,往上套綾襪。
察覺薄時衍在打量著這邊, 她一手遮住那對玉足,抬起紅潤的小臉蛋:“你看我做什麼?”
薄時衍抬了抬眼皮, “只准你看本王?”
“我不是故意看的。”湯幼寧辯解道:“不能看別人的身體, 這樣不對。”
“你還知道不對。”就把他看光了。
“我……”
湯幼寧覺得, 他自己不把大尾巴藏好, 怎麼能怪她呢?
不過今日確實是意外,薄時衍未料到她醒得那般及時。
與女子同屋,到底不便。
他一手扣好腰封,先行出去了。
他走後,門外伺候的湘宜與十瀾才進屋來。
“娘子醒了?外頭還在下大雨呢,估摸著明日都走不了。”
雨天道路泥濘,不好趕路。
湘宜打水給她擦臉, 洗乾淨了,拍上花露, 再用香膏淨手,整個人都泛著淡雅的香氣。
湯幼寧睡醒後神采奕奕, 道:“既然躲雨, 我可以去看看閃電麼?”
十瀾率先反對, “王爺雖沒有阻止, 但驛站人多眼雜, 娘子還是莫要與齊世子接觸太多。”
容易招惹口舌。
“好吧,”湯幼寧聽話得很,又問:“樂蘿小縣主住在哪?”
她也沒有旁的相識之人了。
湘宜聞言,低聲道:“娘子可知,方才我看見了誰?”
“誰?”
“是虞娘子,她與衍裕郡王爺一道,身旁跟著好幾個婆子服侍。”
湯幼寧聽得滿頭霧水,這個郡王爺是誰,他和虞娘子,跟樂蘿又有何干系呢?
湘宜便解釋給她聽,郡王爺是樂蘿縣主的父親。
虞素音本不會隨著隊伍一道入京的,卓太后從哪把她接過來,就得給送回去。
誰知離開行宮的前兩日,衍裕郡王酒後失德,也不知怎麼撞上虞娘子的,竟然對她意圖不軌。
虞娘子太過瘦弱,抵禦不住,自覺受辱尋死覓活。
衍裕郡王懊悔不已,命人攔下了她,去給太后道歉,稱要納她為側妃。
事已至此,太后能怎麼樣,總不好叫虞素音死在眼皮子底下。
於是把她捎帶入京,還多派幾個婆子給看住了。
這種事情瞞不住,一經傳開,眾人唏噓。
衍裕郡王爺原配早亡,取了一位繼室,聽說並不怎麼和睦。
他家那小縣主都十幾歲了,現在怎麼還招惹虞家呢?
虞家書香門第,最重清名,豈能罷休?
莫不是要逼死虞素音?
有人看戲,有人同情。
十瀾卻道:“或是虞娘子自願的,也未可知。”
這樣一來,她才能離開苦箬庵,脫離虞家的掌控。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雖說名聲不大好聽,但好歹有旁人的同情,就連卓太后,礙於臉面也不會不管她。
總得安撫一二,畢竟是她請來的人。
湘宜也是這樣認為,先前不曾傳言郡王爺沉溺酒色,他一個閒王,並無多麼出格的舉動。
不由感到慶幸:“幸好她沒有挑咱們王爺下手。”
十瀾笑著搖搖頭:“王爺豈是那麼好算計的?”
要綁架攝政王的意願,恐怕難於登天。
湯幼寧想不到這一層,她揪著眉頭問道:“樂蘿有一個繼母麼?”
原來她也沒有孃親,才叫僕役欺矇,丟了大珍珠,還找不回來。
雖說只接觸過一次,但在湯幼寧的簡單信條裡,願意與她一起玩的,那都是好人。
湘宜同樣覺得,樂蘿縣主某種程度而言是個沒心沒肺的,不過,“她好歹有封號,又有外祖家在,受不了什麼委屈。”
頂多是馭下不嚴,一些小事煩擾罷了。
皇室血脈不夠繁盛,別說皇子,公主都沒幾個,郡王的閨女才被封了縣主。
湘宜不建議這會兒去找樂蘿縣主,家事當前,或許她心情不虞。
湯幼寧覺得有理,抱著自己的玉珠盒子,手指頭往裡撥了撥,有些玩膩了。
最近往外跑的次數多,心便野了起來,再難以成天困守在屋內。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算了算日子,明日是她孃親的祭日。
湯幼寧對諺氏沒有記憶,也談不上傷心,往年都是秦婆子帶著她燒紙。
為人子女,理應如此。
湯幼寧便告知湘宜,讓她準備些紙錢。
湘宜與十瀾都是分配過來不久的,才知道有這回事,忙道:“可要準備供桌?”
時間就在明日,太緊了些,此處驛站,又逢大雨,怕是多有不便。
“不用。”湯幼寧搖頭道:“不用準備很多東西,讓她知道有人還記得她就夠了。”
祭奠先人,心意到了就好,旁的都是虛的。
話雖如此,湘宜還是去請掌櫃的幫忙,備下紙錢香燭,預訂好一個食盒,一個果籃。
以備明日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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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是在各自屋裡吃的飯,薄時衍把他要處理的摺子也帶回來了。
驛站房舍有限,分不出書房給他,只能將就。
不過他們住的這個房間很寬敞,分了內外兩室,把外間充作書房也不礙事。
湯幼寧飯後要沐浴,他避了出去,等她洗完了才回來坐到書案前。
別說薄時衍不習慣,就連湯幼寧也問湘宜,“我晚上要一直一直跟王爺在一塊麼?”
“是的呢。”湘宜給她穿上精心準備的緊身小衣,以及輕薄的寢衣。
朦朦朧朧,春色撩人。
這會兒還不到就寢的時候,以外裙遮掩了。
湯幼寧沒有跟人同住一屋過。
小時候秦婆子會陪著她,大約五六歲開始,就在外間陪著,夜裡不進來了。
她已經不太記得。
湯幼寧回頭看了看床榻,跑去外間問薄時衍:“王爺,你晚上跟我一起睡麼?”
小姑娘身上帶著水氣與淡淡香氛,侵襲而來,薄時衍緩緩掀起眼簾:“你有問題?”
湯幼寧水潤的黑眸望著他,慢吞吞道:“我不太習慣。”
“本王也不習慣,”薄時衍道,“你還可以睡地上。”
啊?
湯幼寧搖頭,她不要,不要睡地上。
薄時衍提起硃筆,不再理會她。
黃麻村的瘟疫暫時被扼制住了,卻還沒徹底解決。
京城派遣的大夫與藥物支援正在路上,這兩日便能抵達,朝廷須得做好下一步準備。
薄時衍如同一個夫子,批摺子時還得給小皇帝改功課。
他垂首案頭,過了好一會兒,發現湯幼寧還在。
問道:“時辰不早了,你在這杵著做什麼?”
湯幼寧眼巴巴瞅著他:“不要睡地板。”
薄時衍頭也不抬,“本王准許你上床。”
她聞言鬆了一口氣,又道:“我下午睡過了,不能太早歇息。”
這是什麼理由?莫不是不怕他了就開始黏人了?
薄時衍把自己的印章放到她跟前,指著那堆批過的摺子道:“蓋章會麼?”
湯幼寧搖頭,她沒做過,“我可以試試。”
看上去就很簡單呢。
薄時衍拿出一盒印泥,隨便她玩去。
於是這一批檔案轉交出去後,便有臣子發現,攝政王這枚印章,紅泥不均勻。
有的這頭輕印記不清晰,有的那頭重,紅泥都外溢了。
將近亥時,兩位主子才到裡間就寢。
湘宜詢問過苒松有關王爺的喜好,他不喜歡香氣,甚至有時候會厭惡。
正巧,湯幼寧也沒有什麼焚香的習慣,就連拍臉的香露,還是湘宜過來伺候之後用上的。
今晚更是什麼都沒抹,清清爽爽的往被窩裡鑽。
窗外雨聲滴答,薄時衍不需要人伺候更衣,自行褪下外袍。
回到床邊時,紗帳內的女子烏髮垂散,靡顏膩理,正在詢問他要睡裡面還是外面。
湯幼寧的寢衣極為輕薄,不僅遮掩不住香肩鎖骨,就連那緊束的小衣鼓起飽滿的圓弧輪廓,都一目瞭然。
薄時衍見狀,唇角微抿:“你的丫鬟教你什麼了?”
她今晚若是不安分,他就把她丟出去。
“什麼?”湯幼寧沒聽明白,一臉懵的看著他。
湘宜覺得這種事情男子更懂,所以她未曾多叮囑任何,只管把人裝扮好。
雙方四目相對,薄時衍沉聲道:“一人一邊,躺下後不許捱過來,本王還不至於對一個小傻子做些什麼。”
她太過無知,這等欺凌弱女子之舉,他不屑為之。
“你才是小傻子呢!”湯幼寧沒料到他好端端的這樣罵人,氣得兩眼一瞪。
“本王不會碰你,讓你的丫鬟少費心思,”薄時衍的眉目間一片冷淡之色,“記住了麼?”
兩人這段時日的相處還算不錯,他突然又冷著臉兇巴巴訓人,湯幼寧多少感覺不高興。
“不碰就不碰,我也不碰你。”
她不要跟他玩了。
湯幼寧抱著枕頭下了床,朝門外喊湘宜。
“你想去哪?”薄時衍側目過來。
正好湘宜推門入內,就聽到湯幼寧說:“我不要住這裡,我跟湘宜十瀾一起。”
湘宜聞言一驚,這是怎麼了?
她尚未走過去,薄時衍已然面色不悅,他問道:“你是在與本王鬧脾氣?”
湯幼寧並沒有很生氣,道:“是你先罵人。”
她知道,很多人會嫌棄她,有的說出口了,有的沒說。
像是府中的凌姨娘,她們的住處沒有離多遠,相識日久,也一起喝茶說笑過。
但是湯幼寧知道,凌筎心裡覺得她笨。
她倒沒有怎麼生氣或者傷心,只是有了‘她們不會成為好朋友’的認知。
王爺不也是這樣麼。
不喜歡就別挨著了,也沒什麼。
湘宜見王爺臉色不好,心下著急,不敢去給湯幼寧更衣。
湯幼寧自己過去拿外裙,步伐才剛挪動,就被薄時衍一把扣住了手腕。
湯幼寧一驚,好歹知道他不會打她,沒有像以前那般直接上嘴反擊。
只是兩手推拒掙扎。
薄時衍見狀心生不耐,一手反剪住她的雙臂,一手圈過那截細韌腰肢,把人扛抱起來。
他冷冷斜了湘宜一眼:“出去。”
湘宜滿心擔憂,卻不敢違背命令,“是。”
娘子那樣乖巧,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湯幼寧雙腳離地,又拼不過他的力氣,只能踢著小短腿:“你說不碰我的,你是小狗嘛?!”
說話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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