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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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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四十章(E)

張英華手持老領導的來信,心潮起伏,激動不已。

此時張英華已經七十多歲了,在上海軍分割槽擔任顧問。一年後,他覺得自己年齡已高,不能再為黨繼續工作了。按規定辦了離休手續,正式離休。

在宿遷縣城這座蘇北小城裡,人們依舊工作著、生活著,過去的歲月已經成了過眼煙雲。周桂昆依然是宿遷船閘黨書記;張東奎還在縣工業部門工作;周桂林不再幹大隊書記了,年齡大了,讓位給年富力強的人幹吧。在家中幫老伴帶帶孫子,孫子能走路了,周桂林又清閒了,兒女們怕父親閒出病來,從集市上買回幾隻羊,讓老頭放羊。

農村實行包產到戶後,家家戶戶忙起了各家的責任田,人民公社改回了鄉,生產大隊改回了村,生產小隊改回了組。村裡的黨支部雖有支部書記,但黨的力量在農村基屋似乎沒有從前堅強了。當起老羊倌的周桂林,趕著羊群有時特別到村部——原來的生產大隊部附近轉轉。集體經濟無人過問了,村部周圍的榨油坊、豆腐坊的大門被生鏽的鐵鎖緊緊鎖住。周桂林推開門縫,朝屋裡望去,機器上、工具上沾滿了厚厚的灰塵,屋頂上、拐角處到處都是蜘蛛網,老鼠嘰嘰喳喳地屋裡亂跑亂叫。周桂林反揹著握著羊鞭的雙手,搖頭嘆息:“團結就是力量啊,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

我國與日本、美國都已建交,住在縣城的周桂昆看見年輕人手提日本卡式三洋收錄機在小城街道上得意散步,收錄機裡放出港臺歌曲。他非常生氣:小日本殺害多少中國人,我們卻買日本貨,國家的錢都讓小日本給賺去了。小日本就不是好東西,以前是軍事侵略,現在變成經濟侵略。他看不慣。他們這些老人必竟是經歷過抗日戰爭的人,他們親眼看見日本鬼子慘殺中國人的場面,老年人的思想不適應時代潮流,時代能理解麼?

人生活過得舒心,日子就過得快。退居二線的張東奎在縣裡辦公室中突然接到同樣是退居二線的周桂昆打來一個電話:“是張東奎嘛?你這個老傢伙,我有急事找你。”張東奎從電話裡聽到宿遷船閘周桂昆打來的說了半截子的電話,他放下電話不理解地笑著搖搖頭:“周桂昆這個老頭蛋子,難道又找我釣魚去?這樣神秘不像是去釣魚啊?”

周桂昆乘著單位吉普車來和張東奎見面。周桂奎說:“老傢伙,你還記不記得抗戰時期,咱們運東縣有個叛徒叫高天華。”張東奎聽了還真有點神秘,就說:“當時我在新四軍主力部隊,後來才到地方縣裡工作,不過我聽說有此人,曾下過毒藥,企圖毒死縣裡領導人,準備搞癱縣委機關。怎麼這人還活著?”周桂昆說:“這個黨的叛徒沒有死,不但活著,還從臺灣來到宿遷,邀請現有能邀請到的老同志,到他老家去喝一杯酒。有位老同志轉告我,你張東奎也在邀請之列,務必出席,你看我們能去嘛?我首先不去。”張東奎說:“改革開放,我們提出和平解放臺灣,實行一國兩制。前些年,全國人大常委會發表《告臺灣同胞書》,葉帥又提出對臺工作九條方針,臺灣方面也鬆動了,高天華這個叛徒可能是經過香港過來的,但歷史就是歷史,我和你意見一致,我們不能去赴叛徒的宴席。裝作不知道。”周桂昆舒了一口氣,坐上吉普車走了。

高天華真的沒有死。淮海戰役以後,解放大軍直逼長江北岸,在張英華軍中一直負責監視張部行動的高天華已覺國軍在大陸快要完了,那時他就想脫身之計,但解放軍還沒有打過長法,國民政府還沒有完全崩潰。特務組織盯得又緊,高天華無法也不敢從張部脫身。解放軍打過長江後,張英華率部撤離南京的當天晚上,高天華乘混亂之機,始得以逃出。先逃到上海,在上海呆不長,解放軍又攻打上海,上海四周解放軍隆隆的炮聲在上海市內都可以聽見。高天華把平時搜刮到積累下來的錢取出,託人好不容易買到一張去臺灣的船票,逃到了臺灣。在臺灣象他高天華這類小特務到處都是,況且他又曾經幹過共黨,臺灣的國軍保密局不理他,不用他,棄之如敝履。他懷揣僅剩的幾塊洋錢,在臺北街頭瞎轉悠。吃幾頓飯,到旅館住幾宿這幾塊洋錢就沒有了,因此他沒有住旅館,吃飯就到臺北街頭小攤上對付幾頓,晚上象流浪漢一樣夜宿臺北街頭,高天華捨不得花這幾塊錢。他轉悠到臺北市一處菜市場,見有個老兵擺攤賣些從大陸帶過去的金銀古懂,又看到菜市場裡到處是瓜果蔬菜攤子,他靈機一動,用身上僅剩的幾塊大洋,從別處批來時先瓜果,在菜市場擺起地攤,賣起了瓜果。

別看高天華當特務不行,在張部監視了幾年,也沒有發現張躍武是真共黨還是假共黨。但他做生意卻是好手,先擺地攤,掙了些錢,後租一間門面,專售時令瓜果,生意越做越大,就辦起了一家水果批發公司。有了錢,他就投資幹別的,臺北什麼能賺錢,他就幹什麼,高天華做生意,腦子靈活,轉得快,竟成了大老闆,在臺北買房產娶妻生子,過著富足的生活。也許每一箇中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民族特性:那就是背井離鄉之人,年齡越大,越思念故土。高天華也不例外,衣食富足了,手中有錢了,花天酒地的生活難以忘卻思鄉之情。六十年代,國共敵對嚴重,大陸要武力解放臺灣,臺灣要武力反攻大陸。高天華想回來也回不了,但國鄉之情似灶中柴火,燒之愈旺。一九六五年,居住在臺灣的民國元老於佑任老先生仙逝之前,寫了一首思鄉之詩《望故鄉》。這首詩在臺灣的大陸藉人士之中廣為流傳,高天華也讀到了這首《望故鄉》: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野茫茫,天之上,國有殤。

高天華讀著這思鄉之詩,眼中含著淚光,思念飛回了故鄉運東老家:廣闊的田野,星羅棋佈的村莊。老家的叢林,老家的河流溝壑;兒時盛夏光著小屁股和小夥伴們在家鄉的水塘內嬉戲,玩耍……一幕幕場景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七十年代中期,飽含思鄉之苦的高天華瞞過所有人包括家人,以出差為名,獨自一人從臺灣乘飛機到香港,鑽進出租車來到深圳河邊,從香港遙看大陸,久久不願離開。後又來到國境口岸,看到大陸那邊持槍站崗的威嚴的解放軍戰士他又感到害怕,但此時他又恨不能闖過關卡,哪怕被解放軍逮住槍斃,死在大陸那邊,他也甘心。可是他站了半天,還是悵然離開香港,乘飛機返回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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