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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星的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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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大家都這麼認為?”道格拉斯說。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就是這樣。各種陳腐的觀念說的都是對的。”

“陳腐,”他說,“這個詞不常聽人們說。”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朱莉說。

“你的故事也很悲傷。”我說。

“其實我的只是有些荒謬。那你問他是否還愛她了嗎?”

“問了也白問,”我說,“他把我帶去給她看,我是他明智的選擇,是他喜歡的女人。我無法忍受,無法忍受,這太沒有尊嚴了。我變得極其敏感、抑鬱。我跟他說,他並不是真的愛我。這就夠了,他不能忍受任何人當面說他。”

我們在一座離公路不遠的鄉村教堂前停下車。

“聽了這麼多不幸的故事,我們可以在這兒撫慰一下心靈,趁週日晚高峰還沒到。”道格拉斯說。

我們先在墓地轉了轉,看那些年代久遠的墓碑,大聲讀出逝者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我看到一小段碑文,大聲念出來:

“久罹病痛,醫者無策,

上帝憐憫,賜其安樂,

喚其歸去,永無苦痛。”

“喚其歸去,”我說,“聽著真好。”

然後我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一閃而過——一道陰影,一陣內疚。在長眠於此的生命道出的真理之中,我聽到了自己愚蠢的聲音。生命沉入地下,像一層層組織爛去,像葉子變黑,然後歸於泥土,曾經的痛苦和貧困都已煙消雲散。他們會覺得我們多麼奇怪,多麼放縱,多麼罪過啊——三個已經步入中年的人,還在愛與性中糾纏不休。

教堂的門沒鎖。朱莉說他們真是太相信大家了,哪怕本應該一直開放的聖公會教堂,現在也常常是大門緊鎖,以防有人故意搞破壞。她說沒想到,主教管轄的教區竟然允許教堂就這麼開著。

“你怎麼知道這是主教管轄的教區?”道格拉斯說。

“我父親是牧師。你猜不到吧?”

教堂裡面比外面還冷。朱莉走在前面,看著榮譽名冊和牆上的紀念匾。我站在最後一排長椅後,看著前面的一排腳凳,人們可以跪在那上面做禱告。每個腳凳上都鋪著不同圖案的繡花墊子。

道格拉斯把一隻手放在我的肩胛骨上——不是肩頭,而是肩胛骨。就算這時朱莉轉過身來,也不會看到。他的手一路向下滑過我的背,落在我的腰上,輕輕地捏了捏我的肋骨。然後他從我身後繞過去,沿著外側過道走到前面,準備跟朱莉解釋些什麼。朱莉正試著讀一扇彩色玻璃窗上的拉丁文。

一個腳凳墊上的圖案是聖喬治十字,另一個是聖安德魯十字。

無論講故事的時候還是講完之後,我都沒有期待道格拉斯說什麼,沒想過他會告訴我,我做得是對還是錯。我聽到他在翻譯,朱莉在大笑,但是我不能參與其中。我突然變得不知所措——被一個關於自己的真相(或至少是一個事實)給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僅僅是那麼一捏,沒有任何意義,就可以勸告我,安慰我,懸而未決的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我就會一直專注於瞭解他,一直躲在暗處,猜他看重什麼,不看重什麼。

另一個腳凳墊上是藍色背景下的一隻鴿子,鴿子嘴裡銜著橄欖枝;一個上面是一盞燈,筆直的金線代表絢爛的燈光;還有一個上面是一朵白百合,不,是一株延齡草。我一發現這個,就叫道格拉斯和朱莉過來看。我很高興,在這些古老的、充滿異國情調的圖案中,竟然能看到這種象徵家庭生活的植物。我想從那時開始我變得高興起來,實際上我們三個人都高興起來,彷彿我們秘密地擁有了彼此,發現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希望之泉。道格拉斯停下來加油時,我和朱莉看到了他的信用卡。我們高興地尖叫起來,說不想回多倫多了,要一起跑到新斯科舍,靠這些信用卡生活。如果銀行追債,我們就躲起來,隱姓埋名,做些卑微的工作。我和朱莉可以去酒吧當服務員,道格拉斯可以去捕龍蝦,那樣我們就都歡歡喜喜的了。

家有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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