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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洞發招,刀下留情:闖入18個光怪陸離的奇異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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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鐘擺賭約(下)

他們為何會被帶到這場鐘擺賭局裡,為何原來沿著 A 軌道執行的事情會突然變軌到 B 軌道,以及那時在鏡中看到的另一個他……無限的因果,究竟在暗示什麼?

就在這時,辦公室裡的喇叭響了。捲毛的聲音傳了出來:「咳咳,請各位準備集合了。第三局就要開始了哦。請大家前往市中心的……」

11

半小時後,四個人聚集在了市中心的某棟商場裡。商場裡的 LED 大屏上顯示著他們現在的籌碼數量。

周文豪:50

暫安:50

齊書別:25

黎結:5

「大家的籌碼差距很大啊。」捲毛站在二樓的電梯上,「所以,我們現在可以進行加註……」

「在開始這局前,我有些事情想和你確認。」齊書別打斷了他的話,「關於這個意識中的世界……」

「加註規則很簡單,就是用……」

「回答我,這個意識中的世界,是你以什麼為依據造出來的?」

捲毛的話被打斷了兩次,他深深呼吸了一次:「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你不會喜歡答案的。」

「沒錯。你不會喜歡答案的。」站在齊書別身後的黎結輕聲說,「先開始這一局吧。贏了之後,才有資格問你想問的事。」

「你又知道些什麼?」齊書別轉身看著他,「我能感覺到,你和我們不一樣。就像新人選手和老練選手,你似乎很熟悉這個賭場。」

黎結沒有回答他。

「好了好了,繼續回到加註這個事情上。」捲毛清了清嗓子,「總之呢,大家可以增加籌碼。條件是——」

當他們聽見條件時,全都愕然了一霎。

「你們身體裡的某一個部分。」

用一個器官,可以換到 10 點籌碼。

「請注意,在鐘擺賭場裡用身體零件換取籌碼,是不會對賭局裡的你們產生影響的……但是,如果你們贏得賭局,回到現實世界……」

那麼,他們用來加註的器官,就會消失。

人體內有些器官,哪怕缺失了,人也不至於死亡。

比如舌頭、手指、胳膊、耳朵、眼睛、單個腎臟……

十個手指和十個腳趾,就可以換取 200 點籌碼,如果再加上手臂、小腿……

「最多可以換取 300 點籌碼。這個是上限。所以,有人想換嗎?」

換掉的身體部位,在他們回到現實中時會被「收取」。假如有人一擲千金做了這種事,回去後也會落下殘疾。

「你以前參加過這種賭局嗎?」齊書別問黎結,「你的兩隻眼睛,是怎麼瞎的?因為疾病?因為事故?還是說,在你以前參加賭局時,把它們作為籌碼換掉了?」

「你預設我不是第一次參加賭局了?」

「沒錯。既然要假設,那就假設風險最大的那個可能性。你不是第一次參加鐘擺賭局,甚至我們的參加都和你有關。」

「我太喜歡你了。」黎結說。

「什麼?」齊書別以為自己聽錯了。

黎結壓低了聲音,像是耳語:「齊書別,我太喜歡你了。我果然沒看錯……你就是那個可以一直讓我盡興的人……在下一局,下下局,我們都會再見面的。」

「你是什麼意思?」

「好了好了,你幹嗎去搭理個神經病啊!」暫安看氣氛不對勁,連忙攔在兩人之間,「別招惹他了,天曉得他待會兒又要怎麼折騰。」

他們沒人要用身體換籌碼,這就視作第三局開始了。整個商場乍然熱鬧了起來,所有的燈同時亮了,商戶的門一間間開啟,中央廣播響起了音樂。

「這間商場一共有五層,一百五十間商戶。每間商戶門口都有標記,比如 B105,就是 B 區,一層,05 號商鋪。這些房間有三種類型——幸運屋,貶值屋,特殊屋。」

四個人的面前都出現了一個購物袋,裡面放滿了硬幣,數目剛好是他們籌碼的數目。

他們可以把自己的籌碼硬幣放在屋子裡。幸運屋會讓籌碼翻倍,貶值屋會吃掉他們的籌碼,而特殊屋則是最特別的存在。

特殊屋分成兩種,齊書別聽完說明後,將它們叫作「生門」和「死門」。

生門——擺放硬幣在生門裡的人,立刻獲得這一局的勝利。

死門——擺放硬幣在死門中的人,立刻淘汰。

目前,只有特殊屋的數量是確定的,為生門一間,死門一間。幸運屋和貶值屋的數量都是未知,排布隨機。

捲毛說:「一共有五輪擺放硬幣的機會。五輪擺完後,計算你們手中籌碼的數量,進行淘汰。這是第一種結束此局的方法。第二種結束方法,是有人擺到了生門。擺放硬幣在生門的玩家將會立刻獲得此局的勝利,接著結算籌碼,進行末位淘汰。」

「那麼如果有人擺到死門被淘汰呢?」暫安已經有點躍躍欲試了。

「玩家數量減一,這局繼續。」

簡單來說就是,擺硬幣在死門的倒黴鬼會被中途淘汰。這局最多會淘汰兩個人。

不對,不止兩個。

「如果有人在一次擺放後硬幣籌碼為零呢?」齊書別問。

捲毛微笑:「立刻淘汰。」

「如果三個人籌碼都為零,剩下一個人,那麼是否繼續?」

「繼續擺完五輪。」

「如果這個最後的人碰到死門了呢?無人生還嗎?」

「沒錯,無人生還。生門和死門之中,死門優先級別高。如果一個人同時踩中生門和死門,那他也會被淘汰。」

齊書別聽見這個回覆時,瞥了黎結一眼。他敢打賭,黎結正在瘋狂盤算打出這個全滅結局的方法。

12

「我們現在,所有人的籌碼加起來,是 130 點。」齊書別找了紙筆,在上面按照商場的佈局畫了一百五十個格子,並給每個格子打上編號。

「可以『賣身』啊。」暫安笑嘻嘻的,「比如賣個腎啥的,又不影響身體又可以換 10 點。」

「這樣的話我建議你賣你的兩側浮肋,又可以減重瘦身又可以換 20 點籌碼。」齊書別說,「就是你以後沒法去動作片裡客串或者做激烈運動。」

「我知道,我知道!好多女明星都會去做手術拿掉那個浮肋,上次我演唱會的那個女嘉賓 XX,一米七的個子,體重只有四十五,腰超級細……」

暫安自顧自地叨叨,周哥的注意力也被女明星的話題吸引了過去。齊書別嘆了口氣,開始計算最有效的擺放方法。

這有點像經典的賭場專案大轉盤。在你覺得能賺錢的格子擺上籌碼,小球最後如果落進這個格子,那就是數以百計的回報。

但他們的首要目標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試探這間房間的作用。

最優解是賭中 150 分之一的機率,生門。但同樣存在小機率的死門。初始籌碼越多,在這場遊戲裡的優勢就越大。

五分鐘後開始第一輪擺硬幣,根據捲毛的描述,全員擺完硬幣後的十分鐘就會開盤,如果是幸運屋,那麼裡面的一個硬幣就會變成兩個;如果是貶值屋,硬幣就會消失。

根據性格,每個人的玩法也會不一樣。保守的人會在第一回合擺大概四到五個硬幣,找到裡面的幸運屋,在第二回合到第五回合,將餘下所有的硬幣都丟進幸運屋。四十五變成九十,九十變成一百八十,一百八十變成三百六十……

但這樣的話,初始籌碼少的齊書別和黎結等於已經被淘汰了。

所以對他們來說,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生門。

不,也許只有齊書別想找生門。黎結更加傾向於找到死門,唆使一個人擺硬幣進去被淘汰。從理論上來說,生死門都不可能被觀察到,只有被擺到之後看開盤結果才會知曉。

運氣的影響大於計算了,這一局要比以往的局更加像是賭命。

第一輪的擺硬幣開始了,如他和黎結預料的那樣,周哥和暫安兩個人擺了完全一樣的房間,每個房間擺了一枚,一共擺了五個房間。

黎結看不見,但他在兩人擺硬幣的時候說:「第一輪的硬幣如果鋪開,收益可能會更高,否則如果兩個人硬幣持平,在下一局就會沒有優勢。」

「你閉嘴。」暫安不喜歡黎結,直接罵了回去;周哥則聽懂了——如果第一局他們各擺出去五枚硬幣,那麼在下一局開盤,運氣好的話五枚硬幣變成十枚,運氣不好變成零。這是不考慮特殊屋的情況。

他們的籌碼就會在 45 到 55 左右浮動。

那麼如果第一回合把硬幣都鋪開呢?運氣夠好,就可以踩中更多的幸運屋,翻倍的硬幣更多。

這樣一來,從第二回合開始,差距就會以倍數開始拉開。若是運氣好,就可以以碾壓的籌碼數進入下一局賭局。

接著,就是齊書別和黎結的問題了。

每次擺硬幣的時間是十分鐘。暫安和周哥肯定上來就鋪硬幣,但齊書別要怎麼觀察這些硬幣被擺在了哪些地方,以及那些房間的效果呢?十分鐘,鋪硬幣的人可以跑大概兩個區域,齊書別需要跟著他們跑,在紙上做記錄,等開盤後還要按同樣的路線再跑一圈——趕在暫安和周哥回收硬幣之前。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管理員在嗎?」在片刻的猶豫後,齊書別朝著一個攝像頭揮了揮手,「我要求……增加籌碼。」

他用兩側浮肋,增加了 20 點籌碼。

齊書別現在的籌碼是 45 點。

緊隨其後,周哥也要求用浮肋增加籌碼。暫安站在那裡伸了個懶腰:「至於嗎?我見過幾個摘浮肋的女星,體力差得要命,走幾步就累了……」

「保命要緊。」周哥現在擁有了最多的籌碼,底氣也足了,「這把怎麼辦?大家都擺一樣的屋子,最後淘汰黎結?」

齊書別聳肩:「最好是這樣。但我知道最後肯定不會是這個結果。」

周哥對於齊書別的提防不大。而且就算齊書別策劃著尋找生門,那麼被淘汰的也會是黎結。

第一輪很快就擺完了。周哥擺了三十個硬幣,他們其他人各擺了二十個左右。暫安和周哥的擺放地點重合率很高,齊書別做完記錄後,把自己的二十個硬幣擺在了完全不同的二十個房間裡。

開盤了。他們的籌碼數都是減少。

周哥罵了一聲:「我以為幸運屋和貶值屋差不多五比五,結果幸運屋那麼少?!」

——幸運屋的比例明顯更小,大概和貶值屋是一比五的數量比例。

不過他們都找到了至少一個幸運屋。

第二盤,周哥和暫安帶著自己的所有硬幣坐進了他們找到的幸運屋。齊書別繼續帶著剩餘的硬幣去二樓鋪硬幣。在電梯口,他看見了優哉遊哉的黎結,這個男人剛剛從一家掃地機器人的商戶走出來。

黎結問:「你不怕碰見死門嗎?」

「你剛才也放了硬幣吧?」

「嗯,不過我只放了一枚,是貶值屋。」他說。

他手中只有四枚硬幣了。

「這些硬幣上都寫著我們的名字。」黎結摸著硬幣的紋路,「你的硬幣上應該寫著『齊』。」

他們四個人的硬幣是不一樣的,大家很早就發現了。

「這個局很有意思……為什麼把籌碼實體化了?為什麼放在這麼大的商場裡?」黎結苦笑,「對我這種看不見的可真是不友好。」

「純粹只是那個人的惡趣味罷了。」

「是嗎?他的惡趣味可是每次都起了作用。學校裡用粉筆寫下的號碼,擁有胡麗女兒聲音的骷髏,以及……這個看起來很適合追逐和躲藏的商場。」

這次的賭局場地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主場」。暫安和齊書別雖然是本地人,但對這家市中心的商場也不熟悉。

「這次獲勝的人,是有機會直接得到最終勝利的。」黎結說,「齊書別,你其實也想到了。那就是讓自己之外的三個人的籌碼都歸零。」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他問,「每輪放籌碼和開盤的時間可是固定的。如果你偷走了別人的籌碼……或者偷走所有人的籌碼,把它們統統丟進一個貶值屋,瞬間清零……」

「管理員會把它們送回來。」齊書別的語氣中有了動搖,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說法是否正確,「而且還可以用身體的某部分換取籌碼……」

「是嗎?」

「這是……違反規則。」

「規則從來都沒有說,不可以搶奪他人的硬幣。規則說的是,只要這個人的硬幣被放進屋子裡,就視作選擇了這間屋子。你們在第一局被周文豪強制留在那層樓梯上,管理員有反對過嗎?」

「……」

「而且,眼睛看不見雖然不方便,但還有個優勢。」不知為何,黎結沒有焦點的目光看著齊書別,或者說,看著齊書別的身後,「那就是……」

腳步聲。

齊書別聽見了腳步聲,但是已經來不及反應了——健壯的人影撲向他,伴隨著黎結冷靜的聲音。

「……那就是,盲人的聽力會更好。周文豪的呼吸聲很粗,我知道,他從剛才起就在安全門後面偷聽。」

13

作為和警方有些許關聯的研究所,其實警隊過來提供過一些搏擊訓練。只是整個辦公室沒人有興趣,都派新人做個代表過去意思意思。

齊書別沒有格鬥能力,他只能盡力逃跑。周文豪的身體素質很好,如果被他抓住了,逃脫的可能性很低。

但是一些應對緊急情況的措施,齊書別熟記於心。他衝入了旁邊的樓梯井,一直往上跑。

追逐者在追殺獵物時,如果獵物向上方跑,追逐者會產生一個短暫的思維停頓。這個停頓替齊書別爭取了時間,他跑上了三樓。但周哥緊隨其後。

一邊跑,齊書別一邊將袋子裡的硬幣撒入沿途的商戶。就算被周哥抓到,他還需要回收它們,能幫他爭取一點點時間。

樓上的追逐戰也引起了樓下的注意,暫安的喊聲傳來:「怎麼了?!」

「過來幫忙!」齊書別喊,「他要搶我們的籌碼!」

暫安朝這邊趕來。齊書別跑上了四樓,路上經過的商戶裡或多或少都被他撒進了一兩枚硬幣。

第二輪擺放也結束了。沒有人碰到生門或者死門。

暫安趕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滅火器。見他主動出現,周哥改了主意,朝著暫安衝了過去——暫安比齊書別的戰鬥力略強些,他想先搞定這個人,再去慢慢抓齊書別。

下一秒,濃烈的白煙湧出。滅火器的乾粉對著周哥噴灑,他被巨大的衝擊力衝擊得栽倒在地。這種乾粉吸入肺部後,人會立刻開始咳嗽,甚至窒息,周哥雖然吸入得不多,但也沒力氣去追他們了。

「暫安,把他往旁邊的商戶趕!」齊書別喊道,「用滅火器把他趕進去!」

「啊?」

「別問了!照做!」

暫安不解,但還是掉轉了噴口方向,滅火粉形成的嗆人白煙迫使周哥跌跌撞撞進了旁邊的商戶。齊書別立刻將商戶的門拉上,將門死死堵住。

他剛才在這裡扔過硬幣,第二輪開盤時,硬幣不見了。這間房是貶值屋。

而周哥和暫安,都是將自己的籌碼硬幣直接帶在身上的。被關在貶值屋裡的周文豪身上揹著的那個購物袋,裡面是他的所有硬幣。

「咳咳……」

周哥咳了很久才緩過來,他想出來,但齊書別和暫安一起拉住了門,將他堵在裡面。幾分鐘後,廣播響起了提示音,第三輪即將開盤。

一樓的大螢幕上出現倒計時。

5……4……

3……2……

屋裡的周哥雙眼因為粉末的關係變得血紅,淒厲而可怖。

1……0。

拼命想衝出來的力量消失了。

因為來不及撤力,齊書別和暫安同時向後跌坐。玻璃門後,周哥的身影剎那消失。

他帶著所有的籌碼被關進了貶值屋,籌碼被清空了,他也被視作淘汰。

「……呼……呼……」暫安擦掉了頭上的汗,「他淘汰了?」

「……嗯……」

齊書別靠在欄杆上喘息,渾身被汗浸溼。還有兩輪擺放硬幣的機會,二十分鐘,他們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贏了。

但齊書別寒著臉往樓下走。他打算去處理黎結。

如果不是黎結,沒人提醒這種非典型玩法,周哥根本不可能襲擊他們。

他和暫安回到樓下,黎結竟然站在原地等他們。

暫安冷笑,將指關節擰得「咔咔」響:「好膽量,居然沒跑。那你就……」

「你的籌碼呢?」齊書別問。

「你猜。」

黎結知道他們會來,微笑著等在掃地機器人商戶的門口。他的手上沒有籌碼,不知是藏在身上,還是藏在商場某處。

暫安抓著他,防止他搞事。他們簡單搜了他的身,確定他的硬幣不在他身上。

「算了。就這樣等五輪結束,他就自己淘汰了。」暫安把他推到角落看守,「累死我了……我剛才算不算殺人啊?」

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是感受不到愧疚的,現在放鬆下來,他頓時就覺得不安。剛才周哥氣勢洶洶,他們迫於無奈,把周哥關進了貶值屋促使他淘汰。這種行為嚴格來說是和殺人沒兩樣。

「我們是正當防衛。」齊書別安慰他。

第四輪開盤了,無事發生。

距離第五輪還有十分鐘。再等十分鐘,就再也沒有黎結這個瘋子攪局了。

暫安哼著歌:「最後的賭局應該就我和你了。」

「嗯。」

「我讓你呀。」他說,「反正,我不是很在乎能不能回去。命數這種東西,你強求不來的。」

「謝謝你。」

可齊書別內心還是有些許不安。因為黎結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像是個要滿盤皆輸的人。

最後十分鐘,他還想搞什麼花樣?

這時,黎結開口了。

「我也覺得,有些人的命數是強求不來的。比如弱者,無力改變命數的弱者,只能被命數控制一生。」

這話聽著教人不舒服。但最後幾分鐘了,暫安懶得和他計較。

難道他還有計劃?

齊書別終於開始注意這家他一直忽略的商戶。

這個商場和現實中的商場一樣,裡面有許多賣不同商品的店,女裝、女鞋、運動品牌、餐飲……但他們都無心留意,將它們簡單歸結為幸運屋或者貶值屋。

這家店是賣自動化家務機器人的,比如手持吸塵器、洗碗機、掃地機器人。掃地機器人應該賣得最好,佔據了最醒目的櫥窗。

然而,在櫥窗最上方的臺子上,原該放在那兒的幾臺掃地機器人不見了。

話說回來,黎結又是為什麼要選擇徘徊在這家店附近?這只是一家貶值屋,沒什麼價值。

「你用過掃地機器人嗎?」黎結的聲音帶著輕快的笑意,他們第一次聽見這個人的語氣如此欣悅,「掃地機器人大多是圓盤形的,會自動在地上移動清掃。有些高階的機器人還搭載紅外地圖功能,自動判斷最優的清掃路線。它們的紅外功能會掃描附近的地形,找到障礙物並且提前繞過,保證自己不會被障礙物卡住。」

齊書別猛然反應過來:「暫安,你看住他,我去找那些機器人——」

「從一樓到四樓,你們都有擺放過硬幣,每層樓的商戶數量不是固定的,一樓最多,依次遞減,五樓的商戶最少……在一樓到四樓,你們都沒有發現特殊屋,如果,機率讓它們都在五樓呢?」

「那又怎麼樣?你有本事去五樓啊?」暫安不以為然。

但齊書別已經知道他的計劃了。

他根本不需要去五樓。他只需要提前乘坐廂式電梯把掃地機器人放到五樓,它們就會自動開始在五樓移動。

「它們透過一間房間,大概需要三分鐘。」他說,「從第三輪開始,它們的清掃也跟著開始了……最後的三分鐘了,你猜,它們會先碰到生門,還是死門?」

齊書別衝到五樓,他看見一臺掃地機器人從一家商戶門口出來,機器蓋子上放著兩枚硬幣。他衝過去掀翻了它,同時,一樓的螢幕又亮了,最後一輪開盤即將開始倒計時。

讓它們去死門吧,或者去貶值屋、幸運屋……

隨便什麼都好……

除了生門。

又有機器人從一間商戶出來,進入了下一間商戶,它的外殼上同樣有兩枚硬幣,它們剛才應該都恰好停留在了一間幸運屋。它在走廊的另一頭,齊書別已經來不及衝過去——

死門、貶值屋、幸運屋、生門。

四分之一的機率。

「……不……」

他撲入商戶,眼睜睜看著它遊走到了櫃檯下。

廣播響了。

在二樓看守黎結的暫安忽然想起了什麼。

「想到一串旋律。」他自言自語,「可以寫進新歌裡……唔……歌詞的話……」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掃地機器人帶著黎結的硬幣進入了生門。黎結獲勝,賭局進行籌碼結算。

黎結:4

齊書別:40

暫安:39

暫安淘汰。

14

在第一輪之後,暫安和周文豪都沒有走最穩妥的路線——把硬幣放進幸運屋,等它不斷翻倍。

周文豪想去看看齊書別和黎結在二樓幹什麼,他以為自己能在十分鐘內趕回去。暫安本來等在幸運屋裡,卻看見周哥追逐齊書別,於是跑出去幫忙。

「運氣真好。」黎結說。

他聽見齊書別歸來的腳步聲。齊書別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精疲力竭。

「你的那些問題,現在也可以回答了——畢竟現在只有我們倆,告訴你一切,不會影響遊戲體驗……」

話音未落,他被齊書別揪住了衣領,摁在了玻璃門上。

「……你在生氣?」他問,「如果這是五樓,你就會把我推下去吧?」

「……」

「就像你把李凱思推下去一樣。」

「……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你把李凱思推了下去。」黎結笑了,「你忘了嗎?和毒販勾結、罪行被前輩發現的齊書別,你走投無路,把發現了線索的李凱思從樓上……」

「和犯罪者勾結的人是李凱思。他將我推下了樓。」齊書別說,「否則我也不會在這裡。」

「那是這個時空發生的事了,親愛的。」黎結被他鬆開,沒有焦點的雙眼注視著面前的黑暗,「在上一個時空,和他們勾結的是你,殺了李凱思的人是你。最後走投無路自殺的人是你……你已經參加過鐘擺賭局了,在你自殺瀕死的時候。」

人的一生,是由無數個選擇組成的。

每個選擇都會導致一條截然不同的分支,無數人的無數選擇構建了這個人間。

「你知道鐘擺賭約的獲勝獎勵究竟是什麼嗎?贏家並沒有『復活』。在原來的時空,重傷的七人還是死了。贏家只是被送到了一個全新的平行時空,在進入那個時空前,贏家有依照自己喜好修改它的自由。看上去確實是『贏得賭約的人生還了』,只是背後的資訊量完全不同。」黎結的雙眼微微睜大了,「我已經參加了九次賭局,齊書別。而你,參加了五次。」

黎結第一次贏得賭局後,被送到了一個全新的時空。

一頭棕色捲髮的青年在他的身邊:「這是按照你的要求打造的時空,幾個節點被修改了,但是之後的發展就完全不可控了。」

那時的黎結還擁有雙眼的視力。他正從第一場賭局的餘韻中恢復過來,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無法再擺脫這種快感了。

「下一局鐘擺賭約什麼時候開始?」他問。

「你想預約參加?」

「嗯,下一次,繼續讓我參加吧。」

在修改平行時空時,他看見了這個時空的過去和未來。這個世界在他眼中已經沒有秘密。

第二次……第三次……他都贏了。那些人不堪一擊,他們只是凡夫俗子,在死前有著可悲的執念,因為這種執念,被傳送到了鐘擺賭場。

直到第四次參加賭局,他遇到了齊書別。

「你像個死人一樣坐在那兒。」彷彿回憶起初遇的景象,黎結笑了起來,「好像生無可戀,什麼都不在乎。在一次組隊時,你告訴了我你的故事。你殺了你的前輩好友,殺了許多人,為了掩蓋一條罪行,犯下越來越多的罪行……最後你自殺了,你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回去。然後你告訴我,你想……

「你想讓所有人都死在這個賭場中。

「你差點就成功了。我花了很大的力氣來阻止你,我從未在之前的賭局中感到如此緊張。我們勢均力敵,棋逢對手,這場賭局昇華了,齊書別,因為你。」

第四次參加賭局,齊書別步步緊逼,逼得黎結交出了自己的右眼來增加籌碼。黎結險勝,就像癮君子從毒品裡得到了炸裂多巴胺的快感,他徹底沉迷了。

「於是我再次交出了自己的左眼,和管理員做了交換。」他說,「我得到了鐘擺賭局一部分的管理權——挑選參賽者的權力。」

那張黃色的卡片就是入場券,黎結得到了它們。他來到了一個新的平行時空,當然,是修改過的,在修改這個時空的時候,他起了些惡趣味——如果是李凱思和罪犯勾結,齊書別會怎麼樣?

同時,他也在挑選下一局的參加者。只有擁有巨大執念的人才可以參加賭局,他們執著的精神力,就是賭局執行所需要的「能量」。

每個平行時空的齊書別都會得到鐘擺入場券,進入鐘擺賭局和黎結交鋒。熟悉規則的黎結每次都能險勝,再開啟新的平行時空,無限迴圈……

無盡的因果。

鐘擺賭場內,時空和時空偶爾會有交錯。齊書別在鏡中看見的,是在另一個時空參加賭局的他自己。

是這樣嗎?

齊書別的腦中迅速分析著這些資訊。時空、修改、真實、虛假、虛張聲勢、失控……醫院鏡中給予提示的自己……醫院……

「你之前……」他終於開口了,「在之前的賭局中,有將胡麗拉進過賭局嗎?」

「不,除了你我,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參賽。」黎結說,「可你提醒我了。下一局的時候,說不定我會把他們五個再拉進來。你剛才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是……」

捲毛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兩位聊得夠久了吧?不管怎麼樣先恭喜你們到了最後一把……哎,這句話我說過好多次了,幾乎每次都是你們倆到最後一把。」

「我現在還能再加註嗎?」齊書別問。

「當然可以呀,我們開賭場的,肯定是希望客人多多下注嘛!」捲毛從商場上方的玻璃穹頂上降落下來,停留在半空,「你想換掉哪個器官?」

「我想確認,如果我用身體部位換籌碼,你收回它的時候,是收回它的功能性,還是它的存在?」

「這個啊,看我的心情吧。」捲毛摸著下唇思索了片刻,「因為要你們器官的實體,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用……主要是功能性。比如黎結賣掉了他的雙眼,最後其實收走的是他的視力。把兩個眼球都挖走有什麼用?我們又不是器官販子。」

「那麼我把手指賣給你呢?」

「那就沒辦法了,整根手指都會消失的。」

「我賣掉我右手的食指。」他說。

螢幕上的籌碼計算變了。

齊書別:50

黎結:4

「你想結束這個無盡的迴圈嗎?」黎結並不在意自己只有 4 點籌碼,「那你要在最後這一局贏了我才行。」

「你每次都是用這麼少的籌碼進入終局的嗎?」

「沒錯,這樣才有意思。唯一有一次,你逼得我賣掉了一隻眼睛。」

「真是無聊啊……每次都看見你們兩個人。」捲毛捧著臉,在空中懸浮,「這次我們來玩個更刺激的如何?」

15

接著,四周的場景變了。黃銅的色澤充斥著空間,時鐘指標走動的聲音震耳欲聾——

一個巨大的鐘擺像巨人的手臂,在空間裡來回擺動。

他們在一座巨大的擺鐘裡。鐘擺在他們頭上擺動,管理員坐在鐘擺上,棕色的捲髮隨著鐘擺的移動,在風中飄動。

鐘擺下的地板有兩種顏色,左半邊是紅色,右半邊是藍色。

「兩種顏色的地板,兩種效果。一種讓你們的籌碼翻倍,一種讓籌碼減半。」捲毛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愜意地躺在鐘擺的圓弧裡,「一共十次,這十次裡,紅藍地板的效果會隨機變化,第一次也許紅是翻倍,第二次它也是翻倍,第三次就可能是減半。如果左右腳分別踩在不同色的地板上,則會自動判定哪塊地板上你身體的部分更多,所以沒有投機取巧的可能性……那麼,五分鐘後開始第一輪。」

一條橫貫整個地面的黃銅裝飾條將紅藍地板分成兩個半圓。黎結看不見顏色,但顏色本身沒有意義。

黎結舉起手。

「加註。用所有腳趾、所有手指、兩側浮肋、腎臟、左臂、左耳,雙腿、膽囊,換取 280 點籌碼。」

黎結:284

齊書別:50

「沒錯,這樣才好玩嘛。」捲毛鼓起了掌,「就看誰先賣空身體。」

這場比拼,誰的初始籌碼多,誰就能贏。籌碼多者只要和另一個人永遠站在同色的地板上,保持雙方籌碼同時減半或者翻倍,就可以穩贏。

「還有一點,請注意一下,當這場賭局正式開始後,你們就無法加註了。」捲毛說,「不過你們身上也沒多少能賣的東西了。」

黎結的籌碼比齊書別多。這個人在瘋狂地出售身體每個能出售的部位,毫不在乎後果。

「事實上,過去的你每次都死在這一步。」他說,「齊書別,和瘋子博弈,你首先也要是個瘋子。你還沒放開手,當你也放開手成了瘋子,才可能有勝算。」

「你不在乎嗎?如果贏了我,回到新平行時空的你,就是個沒有手腳、殘缺不全的廢物,連基本的生活都無法維持。」

「我不在乎。」黎結的聲音依舊平靜,「如果你也看見了那些時空的起始和滅亡,時間的興衰在你眼裡是一出既定的戲劇,你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一百年後會發生什麼……你就根本不會在乎了。沒有聖人將紅海分開,沒有半人半蛇的女人修補天穹,沒有巴比倫塔,金字塔也不是外星人造的……人類在我眼裡早已沒有了秘密,這個人間不再有趣味。我唯一的樂趣就是參與鐘擺賭約,並且帶上你。」

鐘擺重重晃動了一輪,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第一輪開始了,你們有二十五秒的時間選擇顏色。」捲毛說,「是紅色,還是藍色?」

黎結看不見,他用腳確認了一下分割地板的黃銅裝飾。齊書別就在他身前,沒有走動。

「你不躲開我嗎?」他問,「在二十五秒裡讓我無法確定你究竟站在哪塊地板上,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不需要。」

「什麼意思?」

接著,他發現齊書別的雙腳踩在不同的顏色裡。

「同時踩進兩個顏色的話,在哪個顏色地板上的身體比例多,就算是踩在哪個顏色上。」齊書別難得對他笑了,「那你猜,我的身體屬於哪個顏色的地板?就連我自己都吃不準呢。」

就像是跳華爾茲雙人舞,他抓住了黎結的肩膀,強迫這個人和自己一樣,也跨過那條黃銅裝飾,踩進兩種顏色不同的地板,身體居中。

「就這樣直到結束。」齊書別說,「我猜,贏的人是我。」

黎結搖頭:「五十對五十,我的贏面稍大些。」

「不,不是五十對五十。」齊書別笑了,「是零對一百啊——贏的人百分百是我,不可能是你!」

之前捲毛就說了,在鐘擺賭場換掉的身體部位,當他們回到現實中時會被「收取」。但現在已知贏家不是被送回原時空,而是被送到下一個新的平行時空,而這個新時空裡的黎結 A,也同樣失去了雙眼。即使這個時空中的他根本沒有把雙眼作為籌碼賣掉。

那麼可以肯定的是,被鐘擺賭局收走器官這個設定,是凌駕於時空之上的。千萬個時空裡的黎結 A、黎結 B、黎結 C……他們身體的這個部分都會被收走,不可能被複原。

鐘擺賭局作為時空之中的特殊存在,不同時空參加賭局的人也許會在賭場中的某個瞬間交錯。

比如,齊書別在醫院中見到的自己——齊書別 B。當他見到 B 時,其實也意味著,這一局他必輸無疑。

——因為這一局黎結贏了,黎結進入了新時空,將齊書別 B 再次拉進了新的鐘擺賭局。這個瘋子也依照他所說的,另外拉了同樣的五個人進來。在下一個時空的鐘擺賭局,參與者還是同樣的七個人。

兩場賭局應該有著不同的發展。就像這次一樣,齊書別 B 也被黎結步步緊逼,在還剩下最後兩人或者三人時知道了真相。新賭局的最終局是醫院,胡麗女兒待過的醫院。在那裡,齊書別 B 和齊書別短暫地交匯了。

平行時空本來不可能交匯,鐘擺賭場類似於一箇中轉站。

無盡的因果。

齊書別 B 已經告訴了齊書別,黎結會把自己不斷地拉進這個噩夢迴圈中。

透過在鏡子上寫字。用右手的食指寫字。

「我把右手食指賣給賭場了。」齊書別像是耳語般地呢喃,他緊緊禁錮住黎結,防止這個人亂動,「下個時空的我,下下個時空的我,往後所有新時空的我……在之後,都會失去右手的食指。」

「只有贏家會被收走身體的部位,敗者直接在這個時空死亡……」

「是嗎?我不這樣想。」齊書別抬起頭,問坐在鐘擺上的捲毛,「只有贏家會被收走身體的部位嗎?」

捲毛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你總不能說和賭場買了籌碼,結果賭輸了,就讓賭場全額退款吧?」

「你瞧。」齊書別手上的力氣加大了,「所以下個時空的我,應該已經沒有右手食指了才對。原本既定的未來,被我改變了。」

「……就算這樣,也不意味著你百分百會贏。」

「我會贏的。如果我沒有贏,出現在醫院鏡子裡的,將會是一個沒有右手食指的我。」

鐘擺響了。第一輪結算,紅色翻倍,藍色減半。齊書別落在紅色地板的身體部分較多,籌碼被翻倍;黎結的籌碼減半。

142 比 100。

第二輪結算,紅色藍色都是翻倍效果。284 比 200。

第三輪。

「我猜這一次就是分水嶺了。」齊書別用盡力氣抱住他,確保他和自己一樣站在兩塊地板的中間,無法確定究竟在哪部分的身體比例更多,「來吧……來吧……」

齊書別藍色,黎結紅色。

藍色翻倍,紅色減半。

400 對 142。

齊書別笑了,他拽住黎結拖向了紅色地板,就像壓制著一隻發狂的猛獸。哪怕並不強壯,一個男人瘋狂掙扎的力氣也不容小覷,他們像是在紅色的火光裡扭打,姿勢醜陋而怪異。

第四輪,第五輪,第六輪……

翻倍還是減半已經不再重要。

他贏定了。

16

「結束了。」

捲毛走到他身邊。因為脫力,齊書別在鬆懈的一剎那倒落在地。他身下的黎結消失了。

在最後的幾秒裡,黎結沒有再掙扎,他平靜而滿足地躺在那,甚至還想伸手給他一個擁抱,但在他伸出手的瞬間,第十次結算開始了。

結束了。

捲毛說:「接下來,我給你講解一下傳送到新時空的規則。你擁有修改這個時空節點的權力,想把它改造成人間煉獄都無所謂……」

「你是誰?」齊書別打斷了他的話。

「你和黎結真的很像。」捲毛撓撓頭,「在第一次贏的時候,都問了同一個問題。」

「外星人?特異功能?超自然現象?」他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手腳還因為剛才的用力過度而感到麻木,「還是邪教組織召喚出來的邪神?」

「一定要說的話……我的存在也許不是你能夠理解的。但你既然知道邪教組織召喚邪神之類的事,說不定還有交流的空間。」捲毛打了個響指,他的外貌變了,變成了一個女人,緊接著是老婦、孩童、貓、海豹,最後變成了一個易拉罐,「看見了嗎,我的外形是無意義的。我只是存在,不以任何形式存在。在人類的認識範疇裡,具有這個形態的東西是……」

「時間。」齊書別說,「你是時間。」

沒錯,他是時間本身。

時間承載一切。從萬物的起源到湮滅,記錄了每一秒中全體人類的情緒。

像一塊巨大的海綿,無限地吸收。

被時間海綿吸收進來的,還有人類的意識。意識和時間一樣,它只是存在,但不以任何形式呈現。數百億、數百萬兆條意識不斷凝聚,在海綿的中心凝結成了第一個黴點。用久了的洗碗海綿都會發黴的,從最中間開始,慢慢向外擴散……

——被人類的意識腐蝕的時間,開始具有了自己的意識。

有意識是很痛苦的事。

有了意識會開始擁有情緒、慾望、衝動,時間是宇宙中的無形巨獸之一,它無法將自己降維為三維,去實現這些意識。它永遠只是旁觀者,承載、記載,而不是參與者……

於是,鐘擺賭場出現了。

它是時間造就的特殊地點,擁有強烈意識的人,可以在意識脫離身體前的瞬間——也就是死亡的瞬間,來到這個賭場。時間沒有逆轉舊時空的能力,但它可以直接造出一個新時空給那些贏家。把原來的時空複製貼上,按照贏家的要求進行小修改,接著將它投入執行,彷彿運營一條地鐵新線路。

齊書別回到了一片刺眼的陽光下。

他過了很久才適應過來。四周有來往的路人,車水馬龍,無數喧囂湧了過來。面前的商廈上,暫安演唱會的巨型海報十分醒目,有幾個女孩在下面興奮地舉起手機拍照。

他的右手少了食指。這個時空的黎結在出生後不久就死了,從此往後,不會再有黎結這個參與者了。

他回了家。傍晚的小區裡處處都充滿著家常菜的油煙味。齊書別推開家門,想了想,又轉過身,敲響了對面鄰居家的門。

門開了,李凱思穿著圍裙,手裡還拎著瓶蠔油站在門口。

「你想蹭個飯?」李凱思問,「進來吧,我剛好在試新菜。」

齊書別是被養父母帶大的,李凱思一家是他們的鄰居,倆人是從小到大的好友。養父母工作繁忙,對於齊書別而言,去李家蹭飯才是日常。

在這個時空,他和李凱思都只是普通的大學講師,一生都不會和犯罪扯上任何的關係。齊書別隻做了這個修改,在查看了整個時空的起始和終局後,他有些理解了黎結。

你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知道樓下便利店什麼時候會關門,路過的計程車司機什麼時候會死於心臟病,知道之後還會有幾場戰爭,知道艾滋病被治癒之後的人類公敵是什麼。所有埋藏在時間中的懸念頓時索然無味,你或是沉迷於更刺激的遊戲,或是接受這些既定的事件,過完一生。

黎結選擇了前者,他選擇了後者。

吃完晚飯後,他們一起出去散步,沿途去超市買了些生活用品。回去的路上,兩人看著購物清單,討論單子上還沒買到的東西可以去哪裡買。

「剛才結賬的收銀員,好像是新來的。」李凱思說,「以前沒見過。」

——雖然職業變了,但他的觀察力還是很敏銳。

齊書別沒留意什麼收銀員。結賬的時候一般是李凱思排隊買單,他在外面等。

付掃碼器壞了。該不會找錯錢了吧……」李凱思從口袋裡拿出剛才的零錢檢視起來,「數額是沒問題……這張卡片是哪來的?促銷廣告嗎?」

一抹黃色劃過齊書別的眼角,他停住了腳步。

——在李凱思手中的,是一張黃色的卡片,上面畫著簡筆畫的鐘擺。

「……是我的卡片。」在猶豫了幾秒後,齊書別說,「大概是隨手亂放的時候放進了你的外套裡。」

「你的?這是什麼卡?名片嗎?」

「紀念卡。」他笑著說,「還我。」

齊書別拿過那張卡片,在路過垃圾桶時,他停了停。

但最終卡片還是沒有被丟棄,而是被他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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