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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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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謝欽離京,謝家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謝家人送他離開那日,確實沉悶些,但第二日便照常做事,很容易就會發現,少一個謝欽其實沒什麼影響。

 當然,這裡有尹明毓很大的功勞。

 尹明毓為了幫助他們轉移注意力,“好心”地告訴他們,她打算四月初便動身南下,正好時間足夠準備周全,天也暖了。

 而且她可以參加完三娘子尹明芮的婚禮。

 當時,謝家長輩們聽到尹明毓的話,全都沉默了,唉聲嘆氣。

 他們對謝策的不日遠行,反應更大。

 這個事實,對遠行的謝欽來說,真是既悲傷又幸運。

 唯有謝策,興奮地不行,滿心都是跟母親出去玩兒的快樂。

 謝家長輩三人:“……”最沒心沒肺的就是他。

 謝老夫人幽幽地看一眼謝策,拄著柺杖離開的背影都帶著蕭瑟。

 尹明毓默默同情了一下剛出門就被遺忘的謝欽,和即將被曾孫遺忘的謝家長輩們,跟著謝夫人到了西院。

 “母親,大姐姐的嫁妝,還得拜託您操心一二。”

 尹明毓要離京,自然得帶著金銀二婢,東院裡就留下夕嵐繼續照看。

 東院主子都不在,事兒自然少一些,是以尹明毓也將管理嫁妝的差事交到了夕嵐手中,只是還得有個人從旁監督,這個人非謝夫人莫屬。

 謝夫人也不推辭,直接便答應下來。

 至於尹明毓自個兒的嫁妝,她沒提。

 一來她沒有鋪子,嫁妝裡的各種物件兒也都會鎖在東院,嫁妝銀購置的房產,對謝家來說微不足道,她打算都租出去,她自個兒的陪房就能看顧。

 而因為尹明毓沒多久就要離京,謝夫人也沒有再要求她參與管家,一時間,尹明毓主僕三人一下子便閒了下來。

 閒的主要金兒銀兒。

 兩人冷不丁一身輕,百感交集。

 銀兒甚至還感嘆:“娘子,外放還是挺好的。”

 尹明毓瞥了她一眼,“那是因為咱們不趕路,若是像郎君似的匆匆離家,再乘風一日百餘里,片刻不停歇,你再試試。”

 銀兒瞬間閉嘴,又問道:“娘子,怎麼屆時也走水路嗎?”

 尹明毓鋪了地圖,手指沿著運河滑下,到杭州方才停下,“咱們一路遊覽一路南行,這時節出門,定然能賞遍江南好風光。”

 她就是那種人,會最大限度地以自個兒過得舒服為驅動,情勢有變化,也會在作出決定之後,迅速調整自己。

 是以此時尹明毓現下想到她的遠行,是遊山玩水,只是終點是嶺南罷了。

 不止金兒銀兒惦念,她也是頗為期待的,情緒十分高漲,還讓金兒銀兒搬遊記出來,主僕三人一起翻看。

 為此,三人還準備了紙筆,實實在在地規劃起來,完全沒考慮過,按照她們這種走法,興許要走個一年半載,春去春又來。

 至於錢財,完全沒在她們考慮的範圍內,尹明毓在玩性之外唯一一個強調的,是順帶教謝策感受一下知名書院的學風濃郁,美其名曰遊學。

 而她提出帶謝策遊學,謝家主極為稱讚,還為她提供了一些與謝家關係頗好的大儒所在,十分支援他們去拜訪,完全沒有理會謝策才三歲。

 教育要趁早,謝家主和尹明毓非常順暢地達成了共識。

 謝策啥都不知道,只知道傻樂。

 謝老夫人一看曾孫只聽“出門”就眉開眼笑的模樣,更加悶悶不樂。

 終於,將自個兒悶病了。

 這一日一早,尹明毓一起來就聽說正院招了大夫,不敢耽擱,急急忙忙趕到正院,就發現正院的下人們神色頗擔憂。

 不止謝夫人,就連謝家主也沒去上值。

 尹明毓向兩人行禮,隨後為她晚到和儀容不甚規整而道歉。

 祖母生病,她做孫媳的慌忙些趕來,無心打扮,自然沒人怪罪。

 謝夫人擺擺手教她坐下。

 尹明毓沒坐,面上帶著幾分焦急和擔憂,探頭看向裡間,問道:“父親,母親,大夫如何說的?祖母沒事兒吧?”

 謝夫人愁容滿面,嘆了一口氣,“頭痛嘔吐,方才瞧了一眼,眼睛紅腫,老夫人說喉嚨也疼。”

 喉嚨痛?

 喉嚨痛尹明毓有經驗,便輕聲詢問:“母親,祖母是不是上火了?”

 謝家主和謝夫人皆有這個猜測,對視一眼,嘆氣。

 謝老夫人若是上火,為的是什麼,不消多想。

 謝欽是引,謝策是因。

 但謝老夫人如今這個歲數,有點兒什麼頭疼腦熱,都要慎而又慎,何況謝老夫人一貫身子比較硬朗,難得一病,更教人擔憂。

 尹明毓坐下來,瞧見謝策起床進來,便吩咐童奶孃道:“帶小郎君先去我院裡和羊玩兒一會子,早膳也在我院裡用吧。”

 之所以不讓謝策留在這兒,是擔心他嚇到哭鬧,再教老夫人聽到難受,加重病情。

 謝家主和謝夫人皆沒阻止,還讓尹明毓領著謝策一起回去。

 謝策已經會看眼色,能夠察覺到氣氛的變化,雖然跟羊玩兒很高興,小小的孩子還是睜著大大的眼睛打量著長輩們,然後又順著祖父祖母的話,看向尹明毓。

 尹明毓想等大夫診斷完再走,這樣安心些,於是便對謝策道:“小郎君先過去騎羊,我遲些便回東院與你一起用早膳。”

 謝策推開奶孃的手,不願意走。

 尹明毓便蹲在他身邊,輕聲道:“還記得母親先前上火嗎?”

 謝策點頭。

 尹明毓故作神秘地說:“曾祖母好像也上火了,許是不能吃肉了,今日你先在東院悄悄吃一些,以後得跟曾祖母一起吃素。”

 謝策瞬間皺起臉,隨即又眼巴巴地望著尹明毓,問:“母親陪?”

 謝家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以為謝策還是讓尹明毓陪他回東院用膳,出言道:“尹氏,你帶他回去吧,不必在這裡守著。”

 但尹明毓一下子領會了謝策的意思,他哪是讓她陪他回去用早膳,是讓她陪著吃素,有難同當呢。

 尹明毓略微有幾分心虛地看向謝家主和謝夫人,輕咳一聲。

 恰巧這時,老大夫看診完出來,對謝家主和謝夫人一拱手便開始說明診斷結果。

 主要是思慮過重,引起了上火、眩暈、頭痛等一系列病症,開了藥,叮囑要調整情緒,飲食清淡等等。

 謝策能聽懂的不多,但他聽清了“飲食清淡”,立時便瞪大了眼睛,滿眼都是對曾祖母的心疼。

 謝家主為人子,極孝順,此時知道母親的病症可控,稍稍鬆了心,瞧見孫子小小年紀便這般孝順,便和藹地摸摸他的頭,隨即又對尹明毓溫和地說:“你先帶他回東院吧。”

 尹明毓便向謝家主和謝夫人行禮,隨後便領著謝策出去。

 這時,謝策也沒有先前的不安了,乖乖地跟著她走。

 姑太太和白知許按照尋常的時間來請安,也察覺到了正院的氛圍變化,正好碰到他們,又見尹明毓提前到,還驚了一瞬,以為謝老夫人出了什麼大事兒。

 尹明毓與兩人簡單解釋,隨後便與她們分開,先返回東院。

 小孩兒最好擺弄,尹明毓讓謝策騎了一下羊,一起吃過早膳,便將他打發去上課,然後才又回到正院侍疾。

 謝老夫人喝過藥,又睡了過去,謝家主還有公務,暫且離開,只有謝夫人和姑太太母親守在謝老夫人床邊。

 尹明毓向謝夫人和姑太太福身行禮,便尋了張椅子坐下,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苦澀的藥味兒,安靜地守著。

 心病需要心藥醫。

 人常說父母在不遠行,可歲月帶著無法逾越的時間跨度,老人家無法一直守護晚輩們,年輕的人也總不可避免地奔向遠方。

 謝家眾人都清楚,謝老夫人這一場病是如何來的,但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勸解。

 傍晚時,謝老夫人又醒過來,暈眩的病症緩解了些。

 其他人見她醒了,紛紛上前,謝老夫人便是一臉的頭痛,唯有看見謝策,方才露出些笑意。

 誰才是良藥,誰最能寬慰謝老夫人,顯而易見。

 謝夫人便讓謝策到床邊來,而謝夫人見謝老夫人展顏,便想親自端藥侍奉,但謝老夫人擺手,讓她忙去。

 謝夫人不放心,還欲再勸。

 尹明毓瞧了一眼一老一小大手握小手,瞬間有了主意,便主動道:“母親,我侍奉祖母吧。”

 謝夫人也確實有諸多事情要忙,今日已經有些耽擱,見謝老夫人精神比晨間好了許多,且執意不用她侍疾,便交代尹明毓幾句,暫且退出去,去處理府務。

 尹明毓既然知道謝老夫人的心意,便只端著藥,支使謝策:“小郎君,來喂祖母喝藥。”

 謝老夫人虛弱地才嗔怪道:“他一個小孩子,喂的什麼藥。”

 說著便要抬手自己喝。

 小孩要哄,老人家也是要哄的。

 尹明毓輕輕按下謝老夫人的手,示意謝策握著勺子喂,還當著謝老夫人的面兒鼓勵謝策:“小郎君,哄哄祖母。”

 謝策便趴在謝老夫人床榻邊,小手輕撫謝老夫人的手,奶聲奶氣地說話:“曾祖母,喝藥,乖。”

 謝老夫人原來板著的臉,霎時就綻開花,聲音粗啞地應:“好好好,曾祖母喝藥。”

 謝策爬上床,跪坐在謝老夫人身邊,小心翼翼地握著勺子,一點點喂到謝老夫人口中。

 謝老夫人只看著他,笑便落不下去,喝藥喝得極乖巧。

 尹明毓頗省事兒的坐在床邊,只端著藥碗便可。

 尹明毓是孫媳婦,還不管家,這種時候本來就要承擔多一些侍疾的責任,她也沒有逃避,只不過陪著的時候,儘量讓謝策在旁邊兒說些童言童語。

 而謝老夫人表面上不捨得謝策累到,實際謝策在一旁哄她,心裡極高興,十足地口是心非。

 按理來說,對她的病應該是極有效的,事實也證明,確實是有效。

 老大夫連著兩日診脈,都說謝老夫人的病情越發好了,再服幾日藥便可以減些藥量。

 但謝家眾人還未來得及高興,謝老夫人的狀態便又肉眼可見變差,說話都有氣無力的,謝家主、謝夫人每每過來,都能瞧見她一臉生無可戀之色。

 謝家主擔憂極了,又教老大夫看診。

 病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有所好轉,老大夫還是先前那套說辭,意思都沒差多少,藥也還是原來的藥。

 可謝老夫人就是虛弱的不行,除了跟謝策說話時有些氣力,其他時候都耷眉耷眼的。

 尹明毓:“……”

 這兩日她一直都陪著,除了她就是姑太太母女。

 尹明毓瞧了一眼一臉憂愁、又添嬌弱之美的姑太太,將白知許叫到身邊兒,倆人悄悄說話。

 “你覺得呢?”

 “表嫂也覺得……”

 尹明毓和白知許對視一眼,又一同轉向床榻上的謝老夫人。

 她們只是猜測,但還是要再觀察觀察。

 尹明毓存了試探的心,謝策好好坐在床上,故意手欠,非要扒拉他,扒拉倒了,謝策爬起來,她又去扒拉,還故意往謝老夫人腿上扒拉他。

 她不厭其煩,謝策也一遍遍爬起來,但看得人覺得她那樣忒欠了。

 在謝策又一次趴到她腿邊,謝老夫人忍無可忍,張口便訓斥道:“多大的人了!就不能穩重些!”

 中氣挺足的啊……

 尹明毓靜靜地看著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教她看得心虛,眼神一飄,又故意虛弱地咳了兩聲,扶著頭道:“吵得我頭疼,你出去吧,我睡一陣子……”

 尹明毓沒說什麼,直接雙手在謝策腋下穿過,提起謝策出去。

 她踏出內間的門,也沒避諱外間候著的婢女,在門簾後故意原地踏步,腳步由重到輕踏了幾步,才停下來,微微靠近門簾,聽裡頭的動靜。

 婢女見她這般,皆微微睜大眼睛,不知道少夫人這是作甚。

 謝策就像沒有骨頭的貓兒,四肢軟軟地垂著,側頭看她,張嘴,“母……”

 尹明毓一把捂住他的嘴,衝他搖頭。

 謝策抬起小手,捂在她的手上,眨巴眼睛,乖巧地點頭。

 尹明毓這才收回手,繼續偷聽。

 謝策的胖手還捂在嘴上,也學著她向門簾那兒探身聽。

 裡間,謝老夫人一瞧見他們走了,便撐著床坐起來,氣罵道:“這鬼精的!”

 而後,又對童嬤嬤道:“快拿肉脯過來。”

 童嬤嬤應下,給她端過來,嘴上還勸道:“老夫人,您少吃些。”

 謝老夫人沒回應她。

 許是吃上了。

 門外,尹明毓忍俊不禁。

 謝策不知道她在笑什麼,疑惑地看她。

 尹明毓抱著他離開門簾這裡,走到婢女們身邊兒,輕聲道:“我方才做的事兒,悄悄告訴夫人便是,莫向老夫人報信兒。”

 婢女們面面相覷,遵令。

 而尹明毓帶著謝策出去後,還一本正經地教導他:“方才你我偷聽之舉,非是君子所為,以後不能做了,知道嗎?”

 謝策點頭,隨即眨眨眼睛,問:“曾祖母偷吃?”

 可不就是偷吃嗎?

 尹明毓認真地點頭。

 謝策見了,頓時鼓起臉,眉頭一蹙,氣道:“策兒吃素!”

 尹明毓安撫他,“對長輩要包容些,不能為了這種小事,責怪長輩。”

 謝策聽話,可臉上還是有些不高興。

 尹明毓一笑,在他耳邊細細說。

 另一邊兒,謝夫人得到了婢女的稟報,仔細觀察了一日,也發現了些疑點。

 且病人身體如何,哪裡瞞得過大夫呢。

 老大夫來看診,只觀面色,謝老夫人頗為虛弱,可把出的脈象分明比上一次還又強勁些許。

 他也很奇怪,估計有些懷疑,但是又不好直接說出來,只含糊其辭地暗示,言語裡透出一點意思,然後藥方上該減藥量減藥量。

 其他人面面相覷,謝家主十分嚴肅……且艱難地問出來:“所以,老夫人是……裝的?”

 老大夫委婉地表明,起初肯定是真的生病,現下的病也不是假的,就是這嚴重程度,有待商榷。

 謝家主面容更加嚴肅,教人送老大夫出去。

 一家人相顧無言,皆在想謝老夫人為何這般?他們……要拆穿嗎?

 晚膳時,尹明毓和謝策照舊陪著謝老夫人用。

 但今日桌上,不再是一片素,反而多了一盤烤鴨、一盤紅燒肉圓、一盤冬筍煨火腿以及一盤炒雞絲。

 姑太太和白知許都在正院侍疾,幾人圍坐在一起用膳。

 素菜全都擺在謝老夫人面前,幾盤葷菜則是擺在離謝老夫人比較遠的一側。

 謝老夫人極力控制,眼神還是不住地往葷菜那兒瞟。

 白知許瞧見桌上的菜,悄悄打量謝老夫人的神色,又去看錶嫂。

 尹明毓若無其事地吩咐謝策:“小郎君,快給曾祖母夾菜。”

 謝策十分懂事孝順,站在椅子上,筷子伸到白灼青菜的盤子裡,夾了一筷子,放在謝老夫人的碗裡,稚嫩地嗓音說:“曾祖母,吃菜。”

 謝老夫人摸摸他的頭,誇他孝順。

 謝策受到鼓勵,又去夾別的菜,只要他能夠到的,全都要夾一筷子給謝老夫人。

 而離他遠但又能夠到的,是那盤冬筍煨火腿,謝策夾完,又探過身子去夠那個盤子裡的菜。

 謝老夫人眼睛裡漸漸泛起一絲期待。

 謝策也才學用筷子沒多久,不甚靈活,夾了幾次都沒能夾起火腿,謝老夫人跟著著急,便催促佈菜的婢女替他夾。

 謝策不用,自個兒努力,終於夾到一塊兒火腿。

 謝老夫人的視線跟著他的筷子,眼睜睜看著他將火腿放到了他自己的碗裡。

 謝策夾完,看見曾祖母的眼神,想起母親的叮囑,一臉明白過來的表情,又探身去夾了一塊兒冬筍,放到謝老夫人的碗裡,催促:“曾祖母,吃菜啊。”

 孝順極了。

 姑太太直接就誇讚:“誒呦~咱們策兒可真孝順。”

 謝老夫人:“……”

 尹明毓低下頭掩飾著嘴角的上揚,夾一塊兒烤鴨入口。

 白知許亦在控制著神情,那一刻十分說不準母親的用意,她母親……應該不是在故意戳外祖母的肺管子吧?

 姑太太還真是在誠心誠意地誇讚謝策。

 她的誇讚又給了謝策動力,謝策又給謝老夫人夾了好幾筷子青菜,然後又夾給姑太太,偏偏夾得是火腿。

 謝老夫人:“……”

 都要裝不下去了。

 尹明毓瞥見她的神色,低下頭抿緊嘴才控制住笑意。

 說不好對誰是厚此薄彼,但受傷的只有謝老夫人一人。

 而既然開了口子,謝策理所當然不會再吃素,這樣的場景便發生在每一頓飯時。

 謝家主原本想直接問明,被謝夫人勸住,所以他們都想等謝老夫人主動說明意圖,但謝老夫人好像較上勁兒了,偏就不說。

 不過老大夫給出的診斷,和謝老夫人裝病的模樣一對比,連謝家主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一緊一鬆,更沒人顧得上謝欽,直到謝欽的信送回來,謝家眾人才反應過來,他們好幾日都沒想起來謝欽了。

 謝家主的神情看不出,但謝夫人聽到謝欽送信回來時,神情確實閃過那麼一絲極難察覺的虛。

 謝老夫人還是惦念孫子的,連忙讓人把她那封信給她。

 謝欽給謝家每一個人都寫了信,但尹明毓那一封,格外的厚。

 護衛將信呈上,謝家長輩們手裡拿著薄薄一封信,再看她手裡大小和厚度極不尋常的信封,皆有些沉默。

 尹明毓:“……”

 她總覺得謝欽可能會出其不意,但絕對不是那樣肉麻的人。

 尹明毓隔著信封,摸出一側有些不平整,心裡有些猜測,便當著謝家長輩們的面拆開信封。

 赫然是一本書冊,封面的筆跡是謝欽的筆跡,筆走龍蛇的二字——遊記。

 這次輪到謝家的長輩們無語,誰家郎君會給在家的妻子寫一本遊記?

 尹明毓倒是泰然,向長輩們告退後,便回到東院翻看。

 謝欽不是沒寫信,而是在書冊裡夾了一張紙,簡單問候尹明毓,還一副極大度的口吻詢問韓旌的春闈成績,表示若是韓旌高中,便由尹明毓代他一起送一份賀禮去韓家。

 他這意圖,尹明毓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韓旌確實考中了進士,接下來便要準備下個月的殿試。

 不必他特意叮囑,尹明毓已經以她和謝欽的夫妻名義送去韓家一份賀禮。

 尹明毓好笑地看完信,隨意地翻開名為“遊記”的書,沒想到卻漸漸入了神。

 書冊里根本不是尋常的遊記隨筆,每一卷的名字和日期,都是謝欽當日所在之地,但是他塑造了一個灑脫肆意的水手為主角,透過他的眼,描述著海上航行發生的一個又一個驚險的故事。

 謝欽不愧是狀元之才,那故事教他寫出來極是引人入勝。

 天色漸暗,尹明毓不知不覺就翻到了最後一頁,但是這一卷的故事才寫了一半,以至於她明知道沒有了,還不死心地盯著最後一頁空白。

 好生氣啊!

 謝欽一定是故意的!

 但尹明毓抓心撓肝,還是想知道後續,眼巴巴地惦念著謝欽的第二封信何時送過來,還忍不住又看了第二遍,一字一句地看。

 而等待的時間,實在漫長,尹明毓便給自己找事情做。

 她打算趁離開前這段空閒,親手給嫡母韓氏還有兩個妹妹做件繡品,便拿著繡繃到正院,邊陪“生病”的謝老夫人,邊繡花。

 謝夫人看見她繡的東西,沒言語。

 白知許看見了,問她是否要幫忙。

 尹明毓婉拒了,還解釋是想親自繡了送人。

 白知許有些遲疑,但也沒說什麼,還及時堵住了姑太太的嘴。

 倒是謝老夫人,許是這些日子憋得狠了,一瞧見她繡的東西,直接便道:“人家娘子繡出來栩栩如生,你這是繡的什麼玩意兒?”

 尹明毓抬起繡繃,打量了幾眼,水平很正常啊。

 花是花,葉是葉的。

 謝老夫人嫌棄地看了一眼,又極嫌棄地別開,“木頭橛子都沒你繡的死板。”

 尹明毓:“……”

 這就過分了。

 她好好的纖纖玉指,怎麼就比不上木頭橛子了?

 尹明毓小心眼兒,受不得氣,便放下繡繃,煞有其事地嘆了一聲,道:“祖母,您這樣,孫媳實在沒法兒放心,孫媳想了想,還是留在京中侍奉您吧,郎君也放心……”

 謝老夫人霎時坐起,“不行!”

 尹明毓驚得微微睜大雙眼,“祖母?”

 謝老夫人一拍桌子,氣道:“你必須去!”

 尹明毓挑眉,故意說:“瞧您說的,孝敬長輩才是必須的……”

 謝老夫人當即便道:“教我順心才是孝敬我。”

 “您如何順心?”

 謝老夫人終於說出了她的意圖:“我和你們一同走!”

 “那絕對不行!嶺南路途遙遠……”

 尹明毓還未說完,謝老夫人便打斷道:“誰要去嶺南,我就到揚州!”

 “揚州?”

 揚州是尹明毓沒想到的,她以為老夫人想跟他們去嶺南呢。

 但這也不是尹明毓能夠決定的,還是得告知謝家主和謝夫人。

 而謝老夫人終於說了實話,也不再裝病了,直接便對著兒子兒媳耍賴道:“我都行將就木的年紀了,就想臨死前回揚州老家,我今兒話撂在這兒,你們不答應也得答應。”

 謝家主無奈至極,當然是要勸她:“母親,我們如何放心您一個人在揚州老家?”

 謝老夫人嘀咕:“我吃過多少鹽,我都懷疑我沒在揚州待上一年半載呢,二孃就又回來了……”

 尹明毓反駁:“您說歸說,莫踩孫媳一腳啊~”

 謝家主無奈地掃她們一眼,提醒她們認真說事兒。

 這時,姑太太忽然興奮道:“嫂子管知許的婚事,我可以陪母親回揚州,照顧母親啊!”

 謝家主:“……”

 更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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