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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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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如果謝欽的人生做出劃分,大概謝家子的責任和他自己的抱負起碼要佔十之七八,內宅私事享樂等佔據剩餘的一部分。

 父親和兒子約莫屬於十之七八的範疇,妻,則是內宅的一部分。

 謝欽許是沒有輕視尹明毓的意思,但這是根植於他認知之中的,因為理所當然,所以他才會在內宅之事發生的當下,不急於解決。

 尹明毓心下這般分析著謝欽,面上絲毫不見那晚的膽大,猶豫些許後,輕聲道:“郎君,我去取來。”

 謝欽平靜地與她對視。

 尹明毓率先收回視線,腳下一轉,走進內室直奔床榻,從抽屜裡取出瓷罐,復又回到謝欽面前,將瓷罐輕輕放置在謝欽手邊,而後垂手低頭立在一側。

 謝欽骨節分明的手拿起蓋子,只看了一眼裡頭指甲大小黑色的圓丸,便又放下蓋子,問:“可是助興之物?”

 尹明毓搖頭,老實回答:“不是。”

 謝欽神色不明,“既不是助興之物,你想作何用?”

 尹明毓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樣,抬眼覷了謝欽一眼,低低地問:“郎君,我若是實話實說,可否莫要氣我?”

 她這低眉順眼的模樣,分明不是她的本性,偏她還要故作此態。

 謝欽壓制著火氣,保持平靜道:“你且先坦誠說出來。”

 尹明毓垂下頭,猶豫許久,極小聲道:“避子。”

 謝欽沒聽清,皺眉問:“什麼?”

 尹明毓深呼吸,又加大聲音,說道:“避子!我是想避子。”

 謝欽一怔,隨即氣怒,“尹二!”

 尹明毓一抖,咬住嘴唇,學著那柔弱的姿態,用哭腔道:“郎君,我是有苦衷的,沒有絲毫傷害郎君之意。”

 謝欽冷眼瞧著她的作態,涼涼地說:“若是哭不出來,便莫要硬哭了……”

 “……”

 尹明毓一滯,情緒霎時斷了。

 再難的時候都是咬牙嚥下的,她確實沒哭過,且如今也沒有值當哭的事兒,但她費心一場,這般戳穿,可是君子?

 尹明毓哭戲演不下去,只得收起故意做出的委屈之態,轉而落寞道:“郎君,我只是太怕了……”

 “怕?”

 “郎君也知道,我生母便是難產去的。”尹明毓眉眼垂下,神色憂鬱,“我從未見過她,但一個庶女,沒有生母照拂的日子,郎君決計是想象不到的……”

 謝欽眉頭微松,“你不是說,岳母待你極好?”

 “母親自然是極寬和的,可我也並非時時在母親眼下。”尹明毓微微側頭,笑容苦澀地講起幼時的事,“極小時,奶孃背地裡苛待我,若非母親發現後嚴懲,我甚至要餓肚子。”

 謝欽面色驟冷。

 “一個弱小的孩童,一個人堂皇地面對世間一切,艱難地長大。”

 尹明毓苦笑,幽幽地說:“不能在生母懷抱中撒嬌,只能與妹妹們同榻相依;一根糖葫蘆,沒有糖也得珍惜地吃下去;長輩們給的壓歲錢,甚至要小心翼翼地藏起來,因為很快就會不見……”

 謝欽隨著她的話語,想象著一個年幼的女孩兒在森嚴的宅院裡小心翼翼地生存,一點點豐滿羽翼,才長成如今的模樣……

 所以她貪嘴又貪錢,皆是有緣由的。

 尹明毓試探地走上前,手覆在謝欽的手背上,本來想表現出堅強中帶著幾分脆弱的眼神,可這感情層次太高,容易變成矯揉造作。

 是以她便蹲下來,額頭輕輕靠在交疊的兩雙手上。

 謝欽膝蓋上的手指微微一動,沒有抽離。

 “女子生產如同過鬼門關,郎君,我真的太怕了。”

 尹明毓握緊他的手,像是極其不安一般,“我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擁有這樣不可置信的日子,我怕沒有那個福氣,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忽然就散了……”

 謝欽不贊同道:“福氣之說,虛無縹緲,你有今日,皆是你心性堅韌所致,自然也可以心安理得。”

 他竟然沒說,嫁進謝家就是她的福氣。

 尹明毓微微一頓,方才低聲道:“郎君,我只是還沒準備好,既然府裡有策兒,可否再等等……”

 謝欽沉默,片刻後側頭,掃了一眼桌上的瓷罐,道:“你這不知何處而來的藥丸,處理掉吧,其他的,我自有計較。”

 這便是答應了。

 尹明毓驚喜地抬頭,“郎君!”

 謝欽頗有幾分不自在地轉開頭,不與她對視,淡淡道:“你我是夫妻,日後需得坦誠相待。”

 尹明毓笑著點頭,“我今日之後,再沒有任何隱瞞郎君之事,我保證。”

 謝欽頷首,輕咳一聲,動了動手,示意尹明毓起來。

 尹明毓連忙起身,還順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長衫下襬。

 謝欽起身,自覺更加了解她,看著她時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憐惜,溫聲道:“這些時日我有些忙,不在東院留宿了。”

 “好。”尹明毓抑制著內心的喜意,溫柔地說,“郎君定要保重身體,不然,還是教青玉和紅綢回前院照顧郎君吧?婢女總要細心些。”

 謝欽淡淡地睨她,“你捨得?”

 尹明毓頓時不好意思地笑,“自然是捨得的,還是郎君的身體重要。”

 謝欽搖頭,“我的身體我有數,你無需擔心。天色不早,我先走了。”

 尹明毓殷勤地送他到門口,見他踏出院門便轉身回去,施施然地坐在方才謝欽的位置上,拿起瓷罐,捏了一顆圓丸子,塞進嘴裡。

 而謝欽踏出院門之後,忽然想起還未提醒尹明毓莫要胡亂吃些藥,便又轉身回來,正好看見她吃那“避孕之用”的藥丸。

 他一時情急,喝止:“尹明毓!”

 尹明毓頓時一僵。

 謝欽大步走進來,直接奪走她手裡的罐子,質問,“你這是作甚?”

 尹明毓手一空,另一隻手裡還捏著第二顆圓丸子,本來要送到嘴裡的,此時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謝欽怎麼就又回來了呢?

 失策,實在不夠謹慎。

 尹明毓衝他尷尬一笑。

 謝欽一看她這神情,眉頭一緊,將瓷罐舉至面前。

 這一細聞,一股子焦糊味兒裡摻雜著極輕淡的芝麻香味兒湧入鼻,根本不是藥味兒!

 而那晚他受她迷惑,沒有察覺。

 謝欽惱羞成怒,瞪向她,咬牙切齒道:“尹明毓,你給我說清楚!”

 尹明毓哪能光說,這是隻動嘴的時候嗎?

 她幾乎不做考慮,就像之前教謝策那樣,一把摟住謝欽勁瘦的腰身,在他懷裡扭來扭去,不要臉地解釋:“我哪敢給郎君胡亂吃東西。”

 謝欽空著的手扯開她的手,“你如此戲耍我,我看你極敢。”

 “那日郎君若是吃了,立即便能發現,哪還有今日這般坦誠相見。”尹明毓又纏上去,聲音更軟地說,“郎君~這是夫妻間的情致,你莫要生氣了。”

 “情致是吧?”

 謝欽額頭神經一跳一跳地,也不再緊守謝家子的端正之姿,一隻手攔腰抱起尹明毓,帶著她進入內室。

 尹明毓自知理虧,柔順地不行。

 謝欽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捏起一顆芝麻丸,放入口中。

 而芝麻丸入口的一瞬,俊美的郎君眉目之間,清冷轉換成風流,一邊慢慢嚼著芝麻丸,一邊視線一點點描摹著床榻上的人,撩人心炫卻絲毫不顯輕浮。

 尹明毓誠實,她饞了,不自覺地添了下乾澀的嘴唇。

 謝欽輕笑一聲,衣衫整齊,直接覆上去,髮絲纏繞,極盡所能。

 尹明毓被撩撥的心神恍惚,甚至走神想,男人但凡樂意顧及女子幾分,都是天賦異稟的。

 情漸濃,氣氛越發闇昧,衣衫漸漸凌亂……

 忽然,戛然而止。

 謝欽毫不猶豫地直起身,神情恢復冷然。

 尹明毓有些懵,滿眼疑問。

 謝欽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襟,平靜地說:“芝麻丸既無法避孕,未免二孃你惶恐不安,你我還是禁慾為好。”

 尹明毓:“……”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何必呢?

 然而謝欽已經整理好儀容,十分自然地拿起那瓷罐,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轉身出去。

 尹明毓獨自躺在床榻上,無語半晌,忽然不可抑制地笑起來。

 而後坐起身,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衣衫,緩步走到書房,停在專門裝著她書的書架邊。

 這可是個藏寶地。

 尹明毓靠在書架上,手指在書冊上緩緩劃過,最後停在其中一本冊子上。

 那冊子旁邊,便是她的詩集。

 尹明毓翻開書,取出書中夾的藥方,好整以暇地把玩。

 她嘴角擒著笑,隨意地折起藥方,重新回到寢室,和其他藥方一起放回到謝欽不會動的箱籠深處。

 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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