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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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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謝欽有一句話說得頗有道理——人無完人,需得常常自省。

 尹明毓受到了姜四娘陪嫁宅子的刺激,進而發現自從她回到京城,思緒就不自覺地繁雜起來,雖然目的還是為了舒適的生活,但是她放太多注意力在自身以外的事情上,她的快樂受到了影響。

 這也是習慣問題,實在不好。

 是以她坐在書案後自省了一番,決定多做一些自我滿足的事情,將跑偏到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修整宅院上,專注啃書,然後學習畫圖。

 大鄴不準民間房屋建的太高,最多隻能兩層樓,而尹明毓那一塊兒地方雖然大,暫時也只打算要收租,可也不能一味地多蓋房屋,得考慮成本,考慮採光,考慮環境,考慮未來出租面向的人群……

 她實實在在地啃了一天書,第二天就累了,癱在軟榻上不想動,叫青玉和紅綢進來幫她調整心情。

 “少夫人。”兩婢一同恭敬行禮。

 尹明毓拍拍軟塌,對紅綢道:“乖紅綢,坐這兒,讓我靠會兒。”

 紅綢乖巧地坐在她身後,待到少夫人躺下,還微微側了側身調整位置,好教少夫人更舒服些。

 尹明毓喟嘆一聲,再次感嘆男人有福氣。

 青玉則是自動自發地請示讀那本書。

 美人讀神鬼誌異,別有一番滋味兒。

 尹明毓直接指了一本不算恐怖的精怪話本,教青玉慢慢讀,她則是閉著眼睛聽。

 金兒和銀兒進來,瞧見她這般愜意,尤其是銀兒,小聲嘟嘟囔囔地不知說了什麼。

 尹明毓微微睜開眼,笑斥道:“你這丫頭,又在嘀咕什麼呢?”

 青玉暫時停下讀書,銀兒看了眼那書,神秘兮兮地湊近道:“娘子,你不知道,咱們院子裡婢女們私底下都在說,夜裡鬧鬼呢。”

 尹明毓敲了她一下,輕斥道:“危言聳聽,內宅裡極忌諱這些東西,不知道嗎?”

 銀兒縮縮脖子,小聲辯解道:“真的不是婢子危言聳聽,好幾個人都聽到夜裡有時斷時續的哭聲。”

 “我可沒聽到。”

 尹明毓不是隱瞞,她夜裡睡得極好,確實沒聽到,“繼續讀吧。”

 青玉拿起書,繼續念,恰巧唸到一段兒女鬼尋仇的情節,紅綢和銀兒不知幻想到了什麼,臉上皆露出害怕之色。

 尹明毓見她們害怕,便叫青玉停止讀下去,又讓銀兒去拿她珍藏的寶貝們。

 銀兒麻利地翻出來,一箱子桃木物件兒放在她們中間。

 尹明毓指了指最大的那一柄桃木劍,道:“你們掛門上吧,金兒,隨我去見母親,咱們出門去。”

 銀兒本來抱著木劍,一聽她們要出門,連忙道:“娘子,婢子也想去。”

 尹明毓從她臉上,掃過青玉和紅綢,見她們兩個雖然不說,眼裡卻有幾分嚮往,便手一揮,道:“都去。”

 青玉和紅綢一聽,驚喜不已,臉上都亮堂了幾分。

 尹明毓瞧著心情好,交代銀兒先準備,出院門一問,得知謝夫人在正院,便進了正院。

 謝老夫人平時極有中氣的老太太,此時靠在榻上,竟是有幾分抑鬱。

 謝夫人在一旁勸慰,招手叫尹明毓過來,道:“正好,你與我一道勸勸老夫人,老夫人這兩日便有些情緒低落。”

 謝老夫人不耐煩道:“說了無事,偏你操心。”

 尹明毓打量著謝老夫人的神色,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沉鬱,眉頭一直揪著,皺紋都顯得深了。

 謝夫人道:“母親,您若是有什麼,莫要瞞著,我們實在擔心。”

 謝老夫人撇開眼,犟著不說。

 她這模樣,顯然是真有些心事啊。

 尹明毓本來還打算出門,謝老夫人這般,她如何能說出口,但隨即心念一轉,便又有了想法,笑道:“祖母,孫媳想修宅子好賃出去,打算再去看看地,您老見多識廣,一同去,給孫媳些建議可好?”

 謝老夫人眼睛動了動,不出聲。

 謝夫人一見,連忙勸道:“是,尹氏她年輕,正需要您幫著掌掌眼。”

 謝老夫人半推半就道:“好吧,我便幫她掌掌眼。”

 謝夫人一喜,便交代尹明毓出去照看好老夫人。

 尹明毓含笑答應著,忙去給謝老夫人拿柺杖。

 她還想扶一下,教謝老夫人拂開手,“我還沒老到不能動呢,自個兒能走。”

 尹明毓也不糾纏,笑呵呵地向謝夫人道別,而後叫金兒去招呼婢女們。

 謝老夫人穿戴妥當,出來瞧見她身後一串兒的婢女,尤其還有曾經謝欽身邊的兩個貼身俏婢,饒有深意地看了尹明毓一眼,“你倒是個會享受的。”

 尹明毓走在謝老夫人的抬轎邊兒上,笑道:“祖母您不妨也安排幾個模樣漂亮的婢女在跟前伺候著,日日瞧著多賞心悅目。”

 謝老夫人不置可否,反倒說:“鶴髮雞皮地,一水兒溜光水滑的婢女,不是更顯得無用?”

 尹明毓心思轉的快,她看似尋常的一句話,立即便抓住了,推測起謝老夫人情緒低落的緣由。

 兩人上了同一輛馬車,就是尹明毓常外出用的那輛。

 因為是她一人用的,馬車上盡是她風格的東西,中間小方桌上擺滿了小食,婢女就在一旁沏茶,手旁還有幾冊書。

 謝老夫人掃了一眼,都是些好打發時間的話本子。

 她瞧過後,又道了一句:“還是你會享受。”

 尹明毓左右看看,“這不都是府裡常備的嗎?”

 謝老夫人意味深長道:“有時這享受,不是些衣食,是心境。前幾日你和大郎,可是鬧了彆扭?”

 “啊?”尹明毓想說不算吧,可她還確實和謝欽之間發生了一點事,便又一副請教的模樣,改口問道,“祖母,您是如何發現的?”

 謝老夫人勾起嘴角,“你也說了,我見多識廣。”

 尹明毓想著,可能是他們去正院請安時,彼此之間的氣氛露了端倪。

 “你若是能聽勸,我便多說幾句。”

 尹明毓伶俐,端起茶奉到謝老夫人面前,“祖母,您說,孫媳聽著呢。”

 謝老夫人接過茶,慢悠悠地教導:“大郎面冷,可極有擔當,視闔府前程為己任,而這闔府包括謝家一族,自然也包括你我。郎君事忙,你便自得其樂,絕不能冷臉以對,否則便會將人越推越遠,只剩下責任。”

 “不過說到底,女子想要在郎君心裡地位穩固,得教他見識到咱們是不可取代的,或是賢惠可安內宅,或是可助其前程,或是有些別的女子輕易比不了的好處。”

 謝老夫人談興頗高,一路上說了不少。

 尹明毓有的贊同,有的不贊同,她是不想一直討好一個人的,所以總是試探底線,然後時不時地放縱。

 不過這些想法沒必要教老人家知道,她只管應和,教老人家說得高興便是。

 而謝老夫人確實暢快了,下馬車的時候,明顯跟在府裡精神狀態不同,逛著尹明毓空曠的宅子,沒少指教。

 尤其聽說她想要租給進京趕考的舉子們,還要建一處小花園,提了不少雅緻且有好兆頭的建議,反正全都能跟金榜題名沾上邊兒。

 尹明毓越聽越是頭腦清明,幾乎已經能夠想象到日後若有舉子考中進士,甚至有更好的名次,她這兒得如何被人趨之若鶩。

 那可全是錢!

 果然光讀書沒用,不能閉門造車。

 尹明毓瞬間是殷勤備至,好聽的話是一串兒一串兒的,捧的謝老夫人都有些暈頭轉向。

 “祖母,午間孫媳請您去酒樓用吧?”尹明毓極大方道,“孫媳付錢。”

 謝老夫人繃了繃臉,“我一個長輩,哪能教小輩兒請。”

 尹明毓立馬借坡下驢,道:“那您給孫媳買根糖葫蘆吧。”

 謝老夫人一噎,半晌道:“你多大的人了,還要糖葫蘆。”

 尹明毓理直氣壯,“孫媳在您面前小啊,孫媳比郎君還小四歲呢。”

 她是真的厚顏,可老人家便是嘴上嫌棄,也喜歡小輩兒們親近自在,而不是成日裡板著臉,彷彿誰欠他們似的。

 謝老夫人一副“不與她計較”的神情,擺手道:“行行行,給你買糖葫蘆。”

 尹明毓問清楚謝老夫人的喜好,便吩咐車伕向西市駛去。

 中途路過賣糖葫蘆的,她叫住馬車,看著老夫人身邊兒的婢女去買糖葫蘆。

 謝老夫人瞧她那專注的樣子,沒好氣道:“我還能差你一根糖葫蘆嗎?”

 尹明毓笑笑,轉而問:“祖母,您不嚐嚐嗎?”

 謝老夫人:“年紀大了,還吃什麼糖葫蘆。”

 婢女拿著糖葫蘆,尹明毓接過來沒動,忽然問道:“祖母,是不是小郎君白日裡讀書,您心裡空啊?”

 謝老夫人臉上一抽動,色厲內荏地否認:“胡說。”

 哦,看來她說對了。

 尹明毓一臉理解包容地嘆道:“定是從莊子上回來不適應,莫說您,便是孫媳,忽地回來,也好生不自在。”

 謝老夫人顏面保住,輕飄飄地教訓道:“你是謝家婦,怎可如此貪玩?”

 尹明毓乖覺,不反駁不說,還自省道:“孫媳確是有些笨拙,管著姐姐的嫁妝便已是力不從心了,無法幫母親分毫。”

 “你若是知道,日後便多用用心。”

 尹明毓點頭,又舉了舉糖葫蘆,問:“祖母,你要嚐嚐嗎?”

 她轉得太快,謝老夫人滯了一瞬,才道:“既是你的心意,我便嚐嚐吧。”

 尹明毓不著痕跡地笑了一下,恭敬地遞過去。

 謝老夫人牙口一般,吃了一顆便罷了,尹明毓拿回來,便繼續吃,一絲滯澀都沒有。

 午間在酒樓吃的,閒談時,謝老夫人說起京城別家老字號,尹明毓興致勃勃道:“下次有機會,祖母帶孫媳去吧?”

 謝老夫人矜持地頷首。

 用過膳後,兩人在西市轉了轉,謝老夫人大方,給尹明毓買了幾件首飾,又給謝家所有人都買了禮物,兩人方才打道回府。

 謝夫人瞧老夫人展顏,又買了禮物,很是給了尹明毓幾個讚賞的眼神。

 尹明毓又出去逛,又收穫頗豐,這又得到謝夫人的肯定,更重要的是,她回到東院,就得了謝夫人教人送過來的東西。

 今日真是極滿足的一日。

 而第二日,她一到正院,謝老夫人便道:“你怎地來得這般晚,昨日不是說好還要去看你另一個宅子的嗎?”

 說好……什麼了?

 尹明毓茫然,一瞧見謝老夫人瞪她,忙對謝夫人道:“是,是說了。”

 於是尹明毓又帶著謝老夫人去了她在佈政坊那處四進的宅子。

 她的陪房丁二等人守著宅子,瞧見主子忽然帶著謝家老夫人過來,頗為兵荒馬亂,金兒去安排,才理順了他們。

 為此,謝老夫人還說了尹明毓管理內務上的錯處。

 尹明毓受教,按照老夫人的教誨去調理陪房們。

 結束後,一行人便轉去了謝老夫人所說的老字號酒樓,嚐了鮮,又去逛了幾間成衣鋪子,未時中方回府。

 但是第三日,第四日,謝老夫人還藉口看宅子帶她出去,尹明毓既得了東西,又好吃好喝,倒是很開心。

 可她只有四座宅子,其中兩個還是送給妹妹們的,都拿出來當藉口了,再有下回,她就沒宅子可看了。

 謝老夫人精神矍鑠,道:“你不是還管著策兒孃的鋪子嗎?木頭腦袋。”

 尹明毓:“……”行吧。

 但她們兩個開心,府裡的人可不開心。

 頭一日兩日還好,接二連三的往出跑,謝夫人頭一個便覺出不對。

 而比她反應更強烈的,當然是謝策。

 謝策第一日下學,謝夫人安撫他,他接受了。

 第二日下學,曾祖母和母親又不在,謝夫人又安撫他,他也勉勉強強地接受了。

 第三日下學,曾祖母和母親還是不在,謝夫人的安撫便有些不管用了。

 第四日,他讀書時情緒都不高漲,時不時便分神,待到回到正院,果然四處都找不見曾祖母,又去東院,母親也不在,只有院子裡的羊。

 謝策委屈極了,站在羊跟前,“哇——”地大哭起來,“丟了,又丟了……”

 小羊嚇得一激靈,溜溜地後退,緊緊貼著牆根。

 謝策哭著哭著一睜眼,見羊也不理他,哭得更傷心了,“嗚嗚嗚……”

 謝夫人跟著他過來,瞧見院門上掛著的尺寸不小的桃木劍,無言了一瞬方才走進去,柔聲哄謝策。

 尹明毓和謝老夫人一回府,得知謝策在東院哭呢,連忙趕過去。

 謝老夫人也教東院門上那根桃木劍堵了堵胸口,方才踏進去。

 尹明毓則是自然地走進去,無辜地站在後頭,瞧謝老夫人哄曾孫子。

 這次謝策哭,跟她絕對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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