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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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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謝策正在經歷他短短兩年的人生中最巨大的悲傷。

 他本來就很委屈,一見到引起他悲傷的罪魁禍首——他的曾祖母和母親,悲傷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謝策小手指著兩人,邊哭嘴裡邊含含混混地指控:“丟了……不見了……嗚嗚嗚……”

 “誒呦誒呦……”謝老夫人看寶貝曾孫哭成這樣,心疼極了,“曾祖母在呢,沒丟。”

 “嗚嗚……不帶我……嗚嗚嗚……壞……”

 “策兒莫哭了,是曾祖母的不是。”謝老夫人輕輕擁住他,邊幫他擦眼淚邊柔聲哄道,“是因為策兒要讀書,曾祖母才沒帶策兒的。”

 謝策超常發揮,哭著提要求:“嗚嗚嗚……不讀書……”

 謝老夫人想也不想地拒絕:“必須讀書。”

 謝策一聽,傷心欲絕,哇哇大哭。

 謝老夫人意識到她拒絕的太過乾脆,想要補救,但謝策已經聽不進去,毫不保留地發洩她的悲傷。

 小孩子哭得極慘,也頗為可憐。

 但尹明毓站在後頭,不知為何有些想笑,十分懷疑他真正傷心的是“讀書”。

 而謝夫人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這兩日一直是謝夫人在安撫謝策的情緒,今日在謝老夫人回來之前也是她在哄大哭的孫子,她現下看謝老夫人哄孩子,面上不顯,心裡其實有一點點共情謝策。

 還是謝老夫人實在擔心曾孫子哭壞了身子,忽然想起還有個與她“同流合汙”的人,回頭便衝尹明毓道:“你也勸勸他。”

 換位思考,經歷過讀書這個年紀的人其實都知道小孩兒想要什麼。

 尹明毓在謝老夫人的視線下,緩步上前,直接道:“小郎君,明天不讀書了。”

 謝策的哭聲戛然而止,抽抽搭搭地看著她。

 謝老夫人和謝夫人慾言又止。

 尹明毓蹲下身,講道理:“讀書一定要讀,但是可以每隔幾日便有一日不用讀,如何?”

 謝策抽噎著思考。

 尹明毓不知道他是在思考她的提議合適與否,還是在思考同不同意,繼續道:“或者每日讀書,或者隔幾日停一日,你曾祖母和祖母就在這裡,為了替你爭取,母親壓力很大的。”

 本來謝策初初啟蒙,就不甚嚴格,也有休息日,只是謝策自個兒不懂得,她還說得出“壓力大”。

 謝老夫人心中腹誹,倒也沒打斷她,還煞有介事地附和道:“既然你母親替你這般爭取,曾祖母便做主,允你隔幾日休息一日,但你若是不願意……”

 謝策還沒理清楚,但生怕她們收回去,連忙急急地答應:“願意!”

 謝老夫人抿住嘴,控制住笑意,一本正經地攬住謝策:“好好好,曾祖母答應你,讓你時不時休息。”

 謝策下眼睫還掛著淚,乖巧地點頭,“好。”

 謝夫人:“……”

 而她們終於安撫好謝策,謝老夫人一回頭,又瞧見東院院門上的桃木劍,皺眉問:“你這是在作甚?”

 尹明毓沒說婢女們那些“鬧鬼”的議論,只笑著說:“祖母,小郎君今日哭得實在兇,為防他夜夢驚神,不如從孫媳這兒拿一支桃木劍回去掛上?”

 一涉及到謝策,謝老夫人立即便不再追問,答應道:“取過來吧。”

 尹明毓便讓金兒去取。

 片刻後金兒拿著一支小一些的桃木劍回來,謝策瞧瞧她手裡的,再瞧瞧門上掛得那支大的,小手指大的,“要大的。”

 尹明毓便讓婢女去換了,將大的給他帶回去。

 但謝老夫人和尹明毓日日跑出去這件事兒,並沒有結束。

 傍晚謝家主和謝欽回府,得知白日的一場小鬧劇,皆沉默不語。

 父子兩個人皆板著臉在跟前,謝老夫人再是知道他們的性子,看見冷臉心情都好不了,且她老人家這麼大歲數,逆反心更重,當即便使脾氣道:“怎麼?我如今出個門都不成了嗎?”

 謝家主不苟言笑地說:“母親您的身體為重……”

 謝老夫人提起柺杖敲地,“我好著呢。”

 尹明毓眼觀鼻鼻觀心地垂頭立在一旁,盡力縮小存在感。

 謝欽視線一轉,看向尹明毓,又轉向中氣十足的祖母,出言勸道:“父親,難得祖母開懷,侍從想必會照顧好祖母,您且寬心。”

 謝老夫人一見孫子站在她這邊,倏地展顏,慈祥道:“還是大郎曉事,越發懂得體諒祖母了。”

 謝欽面不改色,並沒有一味順從她,繼續道:“祖母,天漸寒,未免風寒染病,需得更謹慎仔細些,待到明年開春後,您再頻繁出門更合宜。”

 說到底,還是不贊成她常在外跑。

 謝老夫人頗掃興,可也懂得好賴,沒有再辯駁。

 不過她為了表示她不高興的態度,攆了眾人離開,只與她的乖曾孫一道用晚膳。

 謝欽還有正事,要與父親回前院,不過臨與尹明毓分開前,告知她:“晚膳回東院用。”

 尹明毓點頭,回去便讓婢女去知會膳房。

 金兒銀兒替她收拾老夫人今日買的東西,滿臉都是笑容。

 尹明毓懶靠在榻上瞧著兩人動作,忽而問道:“這幾日還有哭聲嗎?”

 銀兒清脆地回答:“娘子,這幾日沒聽說了。”

 尹明毓指指金兒手裡的襦裙,道:“明日我穿這個去正院。”

 金兒便仔細地放在一旁。

 晚膳前,謝欽來到東院,還未靠近,便也一眼瞧到了院門上的桃木劍。

 不過現下桃木劍的尺寸比較尋常,他只瞧了一眼便罷,如常踏入。

 兩人圍坐在自個兒的屋子用膳,尹明毓沒死守“食不言”的規矩,自然地問:“我和祖母出門,郎君沒有不滿嗎?”

 謝欽平靜道:“就事論事,祖母極高興,我為何要苛責你?”

 尹明毓低頭吃菜。

 謝欽的變化其實是肉眼可見的,公平一些,他確實是個君子,且極包容。

 與這樣的人為伍,是愜意的。

 於是,尹明毓主動說起她這幾日和謝老夫人在外發生的一些事,又提及今日謝策大哭,忽然心念一動,笑著問:“郎君幼時讀書,也會像小郎君這般覺得辛苦嗎?”

 謝欽道:“不會。”

 “真的?”尹明毓懷疑,哪有人生來便愛讀書的?

 謝欽見她神色,認真地思忖後,仍舊答道:“我記憶之中,便勤讀苦學,且頗有樂趣,未曾覺得辛苦。”

 尹明毓再是想得開,此時也滿心複雜,忍不住感嘆:“郎君這般真教人羨慕。”

 得天獨厚、天賦異稟,偏又帶著自律屬性,勤奮刻苦。

 不過尹明毓心態已是修煉得極好,倒也不嫉妒,甚至還能含笑自嘲:“哪像我,連寫詩都都沒有靈氣。”

 謝欽道:“你若有心,我可以抽空教導你,筆耕不輟,必有所得。”

 尹明毓:“……”真想打她自己的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這一次,她也沒憋著,主動帶著理由拒絕道:“郎君,我不過是玩笑話,對寫詩並無太大興趣。”

 謝欽確認她所說是實言,頷首,“如此,我便知道了。”

 尹明毓見他總是這般端正的模樣,忽而閃過笑意,湊近他,輕聲道:“不過郎君若是夜裡教我寫旁的詩,我也是願意的。”

 什麼旁的詩……

 不莊重。

 謝欽抬手,覆在她眼睛上,毫不留情地推開。

 尹明毓眼前一黑,也不扒開他的手,嘴角帶著明顯的笑意。

 而謝欽感覺到她睫毛在掌心刷過,收回手,淡淡地說:“我今晚留宿在東院。”

 尹明毓挑眉,“哪種留宿?”

 謝欽睨了她一眼,一本正經道:“尋常留宿。”

 尹明毓一聽,笑道:“郎君今兒不嫌棄我睡姿不好了?”

 “夫妻一場,我總歸不能日日不歸。”謝欽難得放開些,帶著幾分輕鬆道,“你既是有自知之明,若夜裡擾我清夢,我便趕你出去。”

 尹明毓一副怕得不得了的樣子,晚上就寢前,還特地讓婢女多拿了兩床被子,折起放在中間,拍了拍,道:“如此,我應該不能打擾郎君休息了。”

 但願如此。

 謝欽安然地躺下。

 而有這兩床被子隔在中間,確實多多少少隔住了尹明毓,她便是翻身,腿也只是搭在被子上,沒有越過,前半夜兩人十分和諧。

 然而後半夜,外頭秋風漸大,呼呼地吹,東院忽然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嗚咽聲,且越來越大,極為滲人。

 小羊趴在牆根,被驚到,也跟著“咩——”“咩——”地叫起來。

 謝欽先睜開眼。

 尹明毓也被吵到,迷迷糊糊地聽了一會兒,腳跨過被子,踢了踢謝欽的腿,問她:“郎君你招鬼嗎?”

 “……”謝欽無語,邊起身邊道,“莫要胡言亂語。”

 婢女也驚醒了,神色惶惶。

 謝欽沒讓婢女出去看,而是披上外衫,開啟門。

 門一開啟,哭聲更大,婢女嚇得瑟瑟發抖。

 謝欽稍聽了一會兒,目光便順著聲音,尋向角院,一頓。

 尹明毓走過來,問:“郎君,如何?”

 謝欽轉頭看向尹明毓,問:“你還未處置朱草?”

 尹明毓莫名,“不是在信中請郎君處置嗎?”

 她問完,再一聽外頭的哭聲,霎時反應過來。

 就說好像忘了什麼事兒……尹明毓攏了攏外衫,無奈道:“回京後我便沒問過朱草的事兒。”

 她是不在意,所以粗心了,這是她的問題。

 那謝欽……

 謝欽按了按眉心,“我該教人知會你一聲。”

 隨即,他吩咐婢女道:“教人去角院制止她,明日再處置。”

 而婢女一聽哭聲是朱草,已經安心下來,立即便出去找人。

 尹明毓看著謝欽面上的倦色,勸道:“郎君還要上值,早些休息,明日我會處理的。”

 謝欽點頭,合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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