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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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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謝欽是本朝開國最年輕的狀元郎,博聞強識,雖說不如當朝大儒聲望高,但能得他的指點,亦是旁人求不來的,實際極榮幸。

 韓旌和尹明麟皆知道這一點,心裡並非不感謝,但這不妨礙尹明麟愁眉苦臉。

 尹明麟回到尹家,尹父、長兄全都叮囑他好好上進,回到自個兒院裡,嬌妻倒是溫柔,還紅袖添香,這才稍稍撫平了他的苦悶。

 而韓旌回到京中韓家的宅子,韓夫人也在等他。

 “三郎,回來了。”韓夫人問道,“今日可有進益。”

 韓旌向母親行禮,點頭道:“是。”

 韓夫人滿意的笑,隨即狀似漫不經心地問:“可見到二孃了?”

 韓旌搖頭,如實答道:“並未見到,不過表妹讓人送了點心到前院款待我和表兄。”

 韓夫人眸中有些擔憂,拉著他到近前,仔細詢問道:“你說二孃會不會還惦記著你和她的事兒?”

 “母親,您在說什麼?”韓旌皺眉,不贊同道,“您不要胡思亂想。”

 “我如何是胡思亂想,這是極大的事兒,萬一二孃對你舊情難忘,教那謝郎君知道,豈不是要怪罪你?”

 韓旌嚴肅地強調道:“母親,表妹對我沒有半分私情,再說,謝郎君是什麼樣的人物,我如何能比?表妹都已經成親,怎還會惦記旁人?”

 韓夫人卻不這般認為,“沒有私情自然是最好的,可你就算家世不如那謝郎君,別處卻不見得差於他。”

 先前尹家棄韓旌選擇和謝家子結親,在韓夫人眼裡,就是認為謝欽更重要,所以才會反口。

 即便理智地明白婚事變更是各種因素所導,可事後反覆想起,都會生出不平,是以才更加不願意聽任何人說謝欽更好的話,韓旌本人說也不行。

 但韓旌乃是實事求是,不想母親太過偏頗,還勸說她。

 韓夫人不樂意聽他說那些,轉而似有些喜意道:“那日你表兄成婚,姜夫人突然與我閒聊,定然不是平白無故的。”

 韓旌不以為意,“姑姑家當日那般多前去賀喜的賓客,咱們和尹家是親戚,您結交幾位夫人,不是正常的嗎?”

 “當然不是。”韓夫人認真地說,“你不懂得女眷交際的門道,若非有人引見或者有些額外的涵義,大家夫人通常不會主動與不相干的陌生人交際,更何況是主動交談。”

 韓旌依舊不在意,“便是如此,又能如何?”

 韓夫人眉間的喜意重新泛起,眼中頗有幾分期望地說:“傻孩子,那姜家七娘子還未定親,近來姜家一直在給她相看親事,忽然如此,許是不知從何處瞧中了你。”

 韓旌一聽“姜七娘子”,忽然想起獵場上的短暫碰面,若有所思。

 韓夫人便問他:“三郎,你可是知道?”

 韓旌回神,立即否認道:“我並無與姜家人接觸的印象。”

 “真的嗎?”韓夫人有些失望,神情有些不確定,“若是有意,按理該有邀約才是,可怎麼一點兒信兒都沒有……”

 她是真的以為姜家有意結親,還為此高興了好幾日。

 而韓旌並不糾結於此事,也不希望母親為此糾結,便勸她不要再多想,還道:“我自會勤奮苦讀,謀得前程,母親只管等著享兒子的福便是。”

 韓夫人卻不能不多想,“你還年輕,不曉得有一門好婚事對你的前程有多大裨益,許是要少走許多彎路和辛苦的。”

 年輕的郎君極驕傲,並不願意向權勢低頭,透過走捷徑來博取前程,是以應付母親幾句,便離開母親的視線,回到書房苦讀。

 書房的光一直亮到夜深,韓夫人心疼他,戌時派人送了一次夜宵,亥時又教婢女去催促他早些休息。

 韓旌口中應著,一直到亥時中才熄了書房的燈,回臥房休息。

 他是韓家宅子的最後一絲動靜,待到他臥房的燭火也熄滅,韓家宅子便徹底沉睡在到夜色之中,寂靜一片。

 午夜,人睡得最沉之時,一個鬼鬼祟祟的矮小身影悄悄摸進韓旌的院子,四處張望著,小心翼翼地走近書房。

 韓旌的書房並沒有上鎖,是以那人輕而易舉地便輕輕推開門,然後雙手握著門控制著儘量不發出聲音。

 門開啟一個一人可透過的縫之後,那人掃了眼周圍,尤其是韓旌的臥房,確定院子裡沒有人發現,便十分小心地鑽進書房。

 今日月色不錯,他不敢點火,只能藉著月光觀察韓旌的書房。

 書房貼牆幾大排書架,他悄悄走過去,大致打量,全都是各種書冊,並無特別,便又轉向書案和書案手的博古架。

 書案上有韓旌的筆墨紙硯,以及他睡前剛寫完的文章。

 來人怕教人察覺,不敢翻動太細,只能湊近了打量。

 “嘎吱——”

 開門聲一響,他嚇了一跳,連忙趴下,藏在椅子後瑟瑟發抖。

 “誒?書房門怎麼開了?”

 婢女迷迷糊糊地走過來,瞧見書房門開著,便推開門向裡望。

 椅子後的人劇烈地顫抖,緊張地吞嚥口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婢女在書房裡粗略地掃視一圈兒,裡頭靜悄悄地,什麼都沒有,打了個哈欠,“許是昨夜沒關嚴,教風吹開了。”

 她說著,順手帶上門,回去睡覺。

 書房裡,那人渾身汗溼,直到許久之後都沒有動靜,才癱軟地趴在地上。

 他是韓家的一個僕人,被人收買,潛進書房看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方才那一瞬,僕人已經將被發現之後面臨的嚴厲懲罰全都想了一遍,極後悔為了一點錢偷偷潛進郎君的書房。

 不過現下安全了,他的貪心又上來,便扶著椅子爬起來,繼續檢視。

 案頭缸有七八個畫軸,就那麼隨意放著,一般這麼隨意地擺放,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是以他直接略過,看向博古架。

 博古架上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木盒,基本都沒上鎖,他一一開啟來,看看裡面的東西,便合上。

 直到博古架最下方,也就是他方才趴伏的地方,有一個細長的盒子,大小看起來像是裝劍或者畫軸。

 僕人蹲下,慢慢開啟來,是畫軸。

 單獨放在盒子裡,難免教人懷疑有特別之處。

 是以他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才小心地雙手捏著畫軸兩側提起,而後慢慢展開。

 畫上,是少年少女兩個人,少年伏在假山上,少女站在下頭,少年伸手遞著什麼東西。

 僕人舉起畫,仔細辨認,才發現是一枝桃花。

 他感覺這是唯一符合那人所說的有特殊之處的東西,便看向落款處。

 僕人不識字,只看到落款處只有一豎排字,瞧著也不算複雜,鬆了一口氣,從懷裡拿出紙和被布包著的炭筆,照著那字描摹。

 “天盛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桃花春。”

 ·

 第二日,晚,謝家東院。

 謝欽在東院和尹明毓一同用完晚膳,便直言:“我今日在東院留宿。”

 而他又不想太過粗俗,又擔心尹明毓不明白,便一板一眼地說:“夜裡教你寫詩,那種留宿。”

 尹明毓:“……”

 這種留宿的說法,真是清新脫俗。

 不過需求是雙方的,雖然話是奇怪了些,她也當是情趣,便應下來。

 謝欽準備十分充分。

 尹明毓沐浴完,穿著一身輕薄的寢衣出來,就看他拿出一盞琉璃香爐,優雅地鏟完香灰,又用香筷在香爐內輕輕轉圈搗動。

 “等片刻,便好。”

 尹明毓略顯茫然地坐到床沿上,看著謝欽又開始壓香灰,然後換成香掃,緩慢地掃去香爐邊緣的香灰。

 謝欽取了篆模,又拿起一旁的香勺,問尹明毓:“可要試試?”

 尹明毓敬謝不敏:“郎君請,我還是不搗亂了。”

 謝欽便優雅地填香粉,起香篆,而後拿了一根線香伸到燭火上,點燃香粉。

 香菸緩緩升起,一點點朦朧了尹明毓的視線,她透過煙看一身白色寢衣、墨髮如瀑的謝欽,彷彿他周身縈繞了仙氣,教人有些不敢褻瀆。

 但仙人起身後,端著兩杯酒,緩緩走向尹明毓,主動走入凡俗。

 為色所迷,尹明毓有些口乾,接過他手中的酒,恰好便解了一絲渴意。

 謝欽也仰頭飲盡,放下酒杯,落下床幔,帶著酒香的唇便覆上尹明毓的。

 青絲融合,共垂枕上。

 尹明毓一雙白臂攬上他的脖頸,溫言耳語幾句,如竹的君子便與她共沉淪。

 這一晚,瑕不掩瑜,兩人頗為和諧地度過,第二日尹明毓起來時,謝欽的身影依舊不在。

 她也不失落,只是瞧著那一爐燃盡的香灰,伏在床榻上笑得肩膀微微抖動。

 真雅啊……

 就是像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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