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姜夏一早起來烙餅吃。
自家種的小青蔥切成蔥花,灑在燙麵和成的麵皮裡,捲起再擀圓上平底鍋烙制,鍋中一定要多放些油,烙出的蔥油餅才能酥香可口。
待到油餅兩面金黃,再刷上一層獨家秘製的醬料,一張紅潤誘人的醬香餅就做好了。
小院裡香味瀰漫,姜夏將餅切好,正要開吃,院門忽然被敲響。
“夏姐姐……”
是春生的聲音。
姜夏便起身去開門,只見春生一臉焦急道,“不好了夏姐姐,今早又收不到河鮮了。”
姜夏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春生道,“有人早早將好的魚蝦蟹子全都買走了,我沿河跑了好幾個街市,剩下的都是小魚死蝦,好的青蟹更是一隻都沒有。不知是不是又是那同盛樓從中作梗?”
姜夏明白了,冷笑一聲,“看來他們還沒賠夠啊!”
春生也是生氣,只不過眼下更著急,“這幾日正是吃青蟹的時候,我們可怎麼辦好?”
——他們這順河鎮乃是青蟹主產地,這個時節青蟹膏肥脂厚,甚至不少船客專門下船來吃。
因此這個時候,運河沿岸的飯館幾乎都主打青蟹等河鮮。
品嚐青蟹,自然會有各種魚蝦陪襯,如今若是什麼河鮮都沒有,店裡的流水只怕會少一半了。
姜夏道,“沒關係,我來想想。”
嘖,山君能上山獵豬,卻不知能不能入水打漁?
算了,貓好像不會游泳……
正琢磨著,卻見房中慢悠悠出來了一人,道,“你的鳳凰螺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姜夏回頭一瞧,見是瀛晝。
這人近來經常在飯點時神出鬼沒,所以此時忽然出現,她也見慣不怪了。
只是卻嚇壞了春生。
只見小夥子滿眼驚訝,瞧了瞧她,又瞧了瞧瀛晝,結結巴巴道,“表,表公子,早,早啊……”
這陣子瀛晝時常來店裡吃飯,姜夏便稱他是自己的表哥,因此店裡人早就認識他,只不過這一大早,忽然有個男子從一向獨居的姜夏家裡出來,實在難免叫人詫異。
姜夏反應了過來,忙道,“我表哥現在在鎮上讀書,離的很近,所以經常過來吃早飯。”
春生這才將驚嚇撫平。
姜夏又道,“你先回去打掃店裡,我來想辦法。”
春生應好,便先走了。
姜夏關上門,忙問瀛晝,“你剛才是說,那天你給我的鳳凰螺?”
“沒錯。”
他極為自然的在放著醬香餅的石桌旁坐了下來,瞅了瞅桌上的醬香餅,拿了一塊。
姜夏卻顧不得吃餅,忙進屋將那隻鳳凰螺找了出來。
陽光底下左右看看,只見那隻螺不過巴掌大小,除過好看,再找不出什麼玄機。
難打能從裡頭倒出魚蝦?
正琢磨著,只聽一旁正吃餅的某人道,“召喚申遲,他乃太湖湖主,離你這裡最近……唔,這種餅挺好吃,叫什麼?”
“醬香餅。”
姜夏說著瞥了一眼,只見一張餅已經被他吃了一半了……
算了,由他吃罷。
她忙照他所說對著那隻鳳凰螺喚了聲,“申遲……”
眨眼之間,便見一道紫光顯現,一位身穿紫衣的清俊男子出現在了她面前,二話不說,先向瀛晝行禮,“參見君上。”
某人正吃著醬香餅未停,抬頭示意姜夏說話。
姜夏便道,“你好,我是個開飯館的,現在需要些河鮮,不知你那裡有貨嗎?我可以出比市面上高的價格。”
申遲先是一愣,待明白過來又笑道,“姑娘玩笑了,既是君上的朋友,何談什麼銀錢?不知你都想要些什麼?”
咦,這是有貨的意思?
姜夏忙道,“有沒有大些的湖魚?青蟹也需要,如果還能有鮮蝦就更好了。”
申遲頷首,“沒問題,稍後自會有人送進姑娘店裡。”
姜夏忙點頭,“謝謝。”
申遲禮貌頷首,又向瀛晝道,“臣先回去安排。”
瀛晝口中吃著餅,含糊的嗯了一聲,唇角似乎還擦了一絲紅油。
申遲,“……”
不敢再看,也不敢明說,只好先消失了。
姜夏記掛著正事,再無心留下吃早飯,只拿了一塊餅先塞進口中,對瀛晝道,“你吃著,我先去店裡看看。”
瀛晝嗯了一聲。
姜夏走了兩步,又回頭囑咐他,“若是山君回來,記得分他些餅,千萬別小氣呀。”
某人似乎很乖,“好。”
姜夏便出了門去。
沒過多久,山君從牆頭跳了下來。
見瀛晝坐在院裡吃餅,起初並沒打算理會。然進屋找了一圈,卻不見姜夏的影子。
偏院子裡那碟醬香餅的香味還一個勁兒的往鼻尖鑽……
“咳咳,龍君,分吾一塊餅可好?”
瀛晝垂眼,只見那隻黃貓規規矩矩坐在面前,一副做小伏低狀。
畢竟答應了那個小丫頭,他便丟了兩塊餅過去。
山君喵了一聲,“謝謝龍君。”
便大快朵頤起來。
唔,香酥不失柔軟,鹹辣中還帶著微微甜味,真是好吃啊!
山君吃的呼嚕呼嚕,讓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征服的成就感。
瀛晝看在眼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那個小丫頭投餵他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麼?
……管他的,還是吃餅吧。
~~
姜夏來到店裡時,春生正要去找她。
“夏姐姐,河道上有一條船靠岸,說是給咱們送河鮮的。”
姜夏一愣,忙道,“過去看看。”
來到河邊,只見果然有條漁船靠岸停著,正有人往下運貨。
有四大筐的青膏蟹,兩大桶鱸魚白水魚銀魚等太湖名魚,另還有兩大桶青蝦,一桶黃鱔。
紫衣的申遲出現在河邊,問姜夏,“不知這些可夠不夠?”
姜夏忙點頭,“今天的夠了,太感謝了。只不過……我可能這些天都需要找你幫忙。”
依照那同盛樓的套路,必定不會斷她一日兩日的貨就罷,她可得做打長期戰的準備。
申遲一口應下,“沒有問題,明日還是此時,自會有人來送貨。”
姜夏再度連聲說謝,終於放了心。
~~
這日的食為先,各類湖鮮驚豔眾人。
白魚適合清蒸,肉質潔白細嫩,十分鮮美;銀魚煎蛋,看似無華,實則嫩滑鮮香,令人驚豔。
油爆鱔魚,茄汁大蝦,最是醬汁濃厚,不配三碗飯簡直不像話。
當然,最妙的,還是青蟹。
說實話,從開店到現在,姜夏還從沒買到過這麼好的青蟹呢!
母蟹個個都有三兩以上,公蟹則足足有四兩,蒸熟以後,油亮紅潤,鮮香撲面。開啟蟹殼,便見膏滿黃肥,再吸上一口,滿口醇厚鮮香,簡直絕了!
這樣好的品相,任誰見了不得來上兩隻?
而且最要緊的,姜夏十分講良心,並未因著食材好就大肆漲價,是以這些河鮮俱都價錢公道,甚至比起別的店裡,堪稱便宜了。
這日晌午,幾乎每桌都有青蟹,所有客人都啃蟹黃,嘬蟹膏,拆蟹腿,好一副壯觀景象!
眼看最忙的高峰期過去,店裡終於有了空位。
一片蟹香中,瀛晝踏進了店門。
“這是什麼味道?”
姜夏正要找他呢,忙答道,“是青蟹,你那位朋友送來的,品相真是太好了。”
瀛晝順勢在店內空位上坐了下來,“給本君來一份嚐嚐。”
姜夏愣了愣,“你可以吃嗎?”
瀛晝一臉莫名,“為什麼不能?”
姜夏想了想,魚好像也吃蝦蟹的,便道,“能吃就好,我去給你拿。”
語罷便進了後廚。
瀛晝,“……”
這個丫頭是有多笨,明明連太湖湖主都見到了,為什麼還堅定的認為他是條魚呢?
很快,隨著一陣蟹香撲來,八隻冒著熱氣的紅亮膏蟹被端到了眼前。
“公母各四隻,這裡有拆蟹的工具,記得蘸姜醋,對了,你會吃嗎?”
姜夏道。
瀛晝,“……不太熟悉。”
別說,以前還真沒如凡人一樣吃過螃蟹。
左右現在也不忙,姜夏便坐下來,親自幫他示範了一遍。
她先挑了隻母蟹,掀開蟹殼,滿滿的橘色蟹黃立時出現在面前,將蟹身一分為二,蘸了姜醋,遞給他道,“先吃掉蟹黃。”
瀛晝乖乖照做,一口下去,立時體會到了那股甘甜鮮美,無以言表的醇厚滋味。
“好吃吧?”她問。
瀛晝點頭,“不錯。”
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螃蟹原來這麼好吃?
姜夏又將蟹腿蟹鉗與蟹身的肉一點點拆下來,一一給他放進碟中,“青蟹主要吃的黃與膏,肉比較少,不過滋味也是很可以的,記得一定要蘸姜醋。 ”
某人吃的顧不上說話,只點了點頭。
——罷了,看在她這麼會做飯的份上,暫且不與她計較了。
還有,申遲這蟹養的不錯,可以獎賞一下。
……
~~
教會了瀛晝,姜夏回了櫃檯繼續算賬。
其他顧客已經陸續離開,店中一時沒人,夥計們都清閒下來。
張嫂來到櫃檯邊同姜夏聊天,“夏,你表哥又來了?”
姜夏嗯啊,“我請他過來吃蟹。”
張嫂咳了咳,又道,“你一個人開個店,操心這操心那多不容易,是時候該成個家了,瞧你這表哥一表人才,是個讀書人吧?讀書人好啊,還能幫你算算賬呢。”
姜夏一愣。
什麼?成家?
張嫂的意思,難道要撮合她跟那條魚?
她滿頓時頭暴汗,“我表哥……好忙的。再說,我們也不可……”
話沒說完,卻聽張嫂忙又道,“忙了好呀!年輕人有上進心,日子有奔頭,若他將來能謀個一官半職,你不就成官太太了,享福啊!”
姜夏直覺頭大,只好打岔道,“我們晚上個蟹黃包吧,張嫂你去看看,準備挑幾隻蟹做蟹黃油吧。”
張嫂這才停住話題,道了聲好,回了後廚。
兩刻鐘後,螃蟹都被吃完了。
瀛晝卻似乎沒打算走,悠然坐在原地喝起了茶。
姜夏好奇道,“你今日沒事嗎?”
要知道,從前他可是每每都是吃完就走的。
只聽他道,“等著吃蟹黃包。”
姜夏,“……”
嘖,胃口還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