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鋪子中的霍擎,因警戒的習慣,自然是不可能睡著的。
只是昨晚把床讓給了那女子後,他就拿件衣服鋪在外邊堂屋的地上,將就地睡了半宿。
睡了小半年的床,再睡地上,一早醒來渾身痠痛,所以今日也沒有打鐵,就在鋪子中閉上眼休息一會。
她剛剛走到竹簾後邊的時候,他就發現她了。
那聲輕輕柔柔的“霍爺”落入耳中,霍擎說不清什麼感覺,就似有一根羽毛掃了掃自己的耳廓。
這女子嗓子,輕聲細語地說起話來,軟綿得很。
霍擎睜開了眼眸,轉頭看向那頭只帷簾後邊只露出了一雙水靈眸子的女子。
阿沅壓低了聲音:“霍爺你過來一下。”
霍擎微微蹙眉的起了身,舒展了一下手臂後才走了過去。
阿沅見他過來,便放下了簾子,後退了幾步。
霍擎撩開竹簾,半個身子探了進來,問:“何事?”
阿沅拘謹道:“我看天色不早了,想要燒火做飯,但廚房好像沒米。”
霍擎挑眉,原來是這事。
他半年都沒開張的廚房能有米才怪了。莫說是廚房,便是這宅子也尋不出一粒米。
霍擎思索了下,應:“我知道了。”
說著放下了竹簾,轉身回了鋪子。關了鋪子後,進了院子,卻覺得有些不一樣了。
院子雜草被拔了,地上的腐木、竹,枯葉都堆積到了牆角下。
先前像是一座荒廢無人住的荒宅,現在看著倒像是有人住的地方了。
霍擎收回目光回了屋子,拿了一竄錢出來,停在她身前,問:“要買什麼?”
阿沅沒想到他會問自個,愣了下,她思索了一下,才回:“米和菜,鹽和醬油。若是可以的話,另外能不能買幾個瓦碟子和一個煮飯的陶鍋回來?”
霍擎的家,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霍擎“嗯”了聲,再問:“還有沒有?”
阿沅搖了搖頭,“沒有了。”
聽她說沒有可買的東西了,霍擎便回鋪子拿了個平時裝生鐵的揹簍從後門出去了。
到了米鋪問了價錢後,霍擎才知道這糙米七文錢一斤,精米十二文錢。
大白米飯,誰不愛呢
?
霍擎苦了這二十來年,手上但凡有銀子便不會在吃食上邊虧待自己。
霍擎不到小半個時辰便把東西都買回來了。
巷子中有幾個婦人聚在一起擇菜,見霍擎雙臂抱著一個裝得滿滿的大籮筐入了巷子。
那打鐵鋪的鐵匠平時多數都是買吃食。但像現在這般買了一大籮筐的東西,還真沒見過,幾個婦人都詫異得很。
都忍不住伸出了脖子往鐵匠懷中的籮筐望去。
等鐵匠入了院子後,才敢小聲議論說那些東西許是給他那妹子買的。
在這巷子中發生的事情,便是那家晚上吃了肉都能傳遍整個巷子,更別說今日夏俊那孩子到霍鐵匠的家中熬藥的事情了。
夏俊年紀還小,也就被套了話,但也沒被套勸。大家只知道那藥不是給鐵匠熬的,而是給鐵匠的妹子熬的。
鐵匠在這槐樹巷都住了半年了,也沒見有誰來找過他。
那這又是哪來的妹妹,可別是情妹妹吧?
這巷子中家境就數那鐵匠的最富裕,每日出去打包回來的吃食都夠別人家一家子兩天的口糧了。
巷子裡邊也有人想把家中閨女,或者親戚家的閨女說給鐵匠的。鐵匠雖然回絕了,但他們也沒歇過這想法。
只是今日聽說他屋裡有個小娘子,不一定是親妹妹呢,所以很多人就把這個想法給掐滅了。
沒名沒分的養一個小嬌娘,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
霍擎抱著滿滿一籮筐的東西進了院子。在廚房邊的廊階放下,隨之看向阿沅:“你看著做吧,另外我要去把西屋的木頭搬出來,你把你屋裡邊的東西都收拾好。”
阿沅聞言,頓時紅了臉,低著頭快步地從他身旁走過。
回了房中,把半乾的小衣疊成了小小的一團,放到盆中,用帕子蓋住。
把盆還有碗筷都放到了堂屋,然後才出了院子,羞赧地道:“好了”
霍擎“嗯”了一聲,隨而跨進了屋子。
而阿沅則走回到了籮筐旁。
籮筐很大,她拿著兩旁的框耳嘗試提起來,結果籮筐卻是紋絲不。
太重了。
也不知道霍爺是怎麼抱回來的。方才看他抱的時候,輕鬆得很,她還當不重呢。
阿沅也只得一樣樣地拿出來檢視。
籮筐最上邊是一大捆青菜,拿出來後只見一大塊肥瘦相間的豬肉。
阿沅一怔。現下糧貴,肉更貴,得十五六文錢一斤呢。
這一大塊豬肉怎麼看都有差不多兩斤。
但到底是別人家的日子,不好置評。
阿沅把肉拿了出來,拿進廚房的鍋中放著,然後才出來收拾其他東西。
這時堂屋那邊有些許的響,阿沅聽見聲音抬頭望去。見到霍擎抱了一大捆木頭出來,心底一震。
這臂力實在太驚人了。那一捆柴她都要搬四五回才能勉強搬完。
阿沅心底驚歎不已。
霍擎把木頭放到了屋簷底下,免得被雨淋溼。隨即又轉身進了屋子。
阿沅收回了震撼的目光,繼而弄籮筐中的東西。
霍擎買了很多東西回來。買了鍋碗瓢盆,還有醬油和鹽,還有精米和白麵。
阿沅掂量了一下,精米約莫五斤,麵粉兩斤。
這一趟若沒花兩百文,阿沅是不信的。
她說要做飯,霍爺出去了一趟,結果就讓他花了這麼多的銀錢。
阿沅的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消沉了一下,便想著該怎麼做這些東西才能讓這個銀子花得值當。
若是蒸饅頭,沒有發酵也沒有蒸籠。只得今晚先和了面,等發酵一個晚上,明早她便去弄幾個竹子對半四開,再做個簡便的蒸盤便可。
阿沅用準備好的熱水把鍋碗瓢盆都洗了一遍,然後才淘米準備做飯。
思及昨日霍爺一個都能吃許多個饅頭,那飯量定然是極大的。
看了眼平時能做何家一家人飯量的陶鍋,略微思量了一下便決定做滿滿的一鍋。
準備切肉的時候,才發現沒有砧板和菜刀……
先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卻又是連切肉的東西都沒有,可見先前霍爺真的從未進過廚房。
喉嚨微癢,輕咳了兩聲後,便喝了口剛煮開放涼的溫水。
喝過水後,聽著外邊又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阿沅才從廚房探出了一個腦袋。
適時霍擎已經把最後的木頭搬了出來,恰巧與她那雙大眼對上了視線。
微微挑眉,雖沒有言語,但也有問“做什麼”的意思。
阿沅會意,走了出來:“霍爺,有刀嗎,切菜用的?”說著便做出了一個切菜
的作。
作有些憨。
霍擎開的是打鐵鋪,怎可能沒刀。
平日沒事做,霍擎便會多打一些鐵具放著。
聽聞她要刀,霍擎便去了鋪子中尋了把他自個打得較為滿意的菜刀,給了她。
阿沅得了刀,也用熱水燙了燙。在沒有砧板的情況下,她只能先把灶臺清理乾淨了,把肉放在上面切。
阿沅把肉切成了三份。
兩斤肉,實在太多了。看昨日霍爺的晚飯最多也四十文錢,可別現在這一頓飯就花費了他五十文錢。
不然他定然會覺得她無甚用處的。
鐵鍋燒得有些旺的時候,阿沅把切得大塊的豬肉放進鍋中,煸出了一些油後盛了起來,用來一會炒個青菜。
豬油炒出來的青菜最香了。
廚房中有滋滋聲傳出,還有一股肉的香味。
正在劈柴的霍擎作停了停,天還沒黑,肚子餓了。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眼,眉頭微挑。
這飯得什麼時候才能做好?
而槐樹巷的人忽然發現鐵匠家的煙囪冒煙了!
上一次冒煙雖說是中午,但那是夏俊幫忙熬藥,可這次不僅冒煙了,還有肉香味飄了出來!
因肉貴,便是鎮上的百姓一個月也只是開幾次葷腥而已。
大傢伙聞著肉香味,都使勁地吸了吸鼻子。
且都疑惑這鐵匠的妹妹到底時候來的?怎麼就沒有一個人發現?
廚房中,肉煸過,出了些油後更香。阿沅用清水勾兌了些少許麵粉,在肉炒得差不多好的時候再倒進去,能讓肉更嫩。
最後便是一個青菜。
全部做好後,飯還要等一小會。另一個灶臺下的火熄了,但碳還紅著,她便涮了鍋,倒了大半鍋冷水進去。
阿沅打算溫個水,晚上洗澡的時候可以洗上熱水澡。
小半個月來,能洗一個熱水澡,阿沅忽然覺得無比的滿足。
飯好後,用兩個棍子串過陶鍋的鍋耳,放到了一旁。再往有藥渣的砂鍋中加了一鍋水,放到灶上。
她病還沒好,而藥渣還能繼續熬藥,便不能浪費了。
她得早些養好這病,才能多給霍爺做活來報答他。
也不知是小日子有了盼頭,還是因為能洗上個熱水澡,阿沅的臉上的嘴角是彎著的。
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朝著院子的霍擎輕聲喊道:“霍爺,可以吃飯了。”
霍擎應聲望去,只見這下午還有些病氣的女子,現在氣色卻是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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