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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尋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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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本萬利裴萬金

 大魏皇宮位於洛陽城的紫微星位,因此也被稱為紫薇宮。皇帝於應天門外舉行大朝,在乾元殿內進行日朝,而日常處理國事則在中興殿。

 此時中興殿內,皇帝李嗣原正在與宰相馮黠奏對。

 “馮卿年初曾與朕說,二皇子李從容性格剛愎自用,而且行事魯莽。從容是朕的親子,朕對他素來寄予厚望,不能不教導於他。如今朕已將他召回,不日便應該抵達京城,馮卿認為朕應該如何管教於他?”

 馮黠自幼以勤奮好學,善寫文章聞名。前朝天佐年間,被時任幽州節度使的劉壽光提拔入仕。

 後來劉壽光僭越稱帝,馮黠便改投當時的晉王李存勗。莊宗看重他的文章,對他非常禮遇,任命他為太原掌書記。後來又一再擢升為中書舍人,戶部侍郎,賜紫衣。

 再後來馮黠因父親去世回鄉守孝,好不容易等到守孝期滿,便急忙趕赴洛陽。途至汴州,聽聞當今聖上被擁立為帝,便又急速投奔。

 皇帝李嗣原素聞馮黠之名,授其為兵部侍郎,後來又拜為宰相。

 馮黠聽聞二皇子李從容頗喜儒術,可惜二皇子年長,天晟初年便出為天雄軍節度使,自己一直無緣結交。

 年初皇上詢問馮黠對諸皇子的看法,馮黠便對皇上說二皇子有才德,但年少而登高位,疏於教導,以致剛愎衝動,應該請德高望重的人去輔佐他。

 馮黠本意是想推薦自己的親信去二皇子身邊任職,以交通感情,沒想到皇上直接把二皇子召回了洛陽。不過如此也好,他正好可以親自結交二皇子。

 “啟稟聖上,臣以為二皇子為大魏長君,其教育不可不重視。臣願意親自教授二皇子殿下。”

 李嗣原以養子的身份繼得帝位,不得不倚仗身邊親信之人,所以登基之後立即就將年僅十七歲的李從容任命為節度使。

 御極三載,李嗣原殺貪腐、褒廉吏、除伶宦、廢內庫,解民倒懸、稍稱小康。如今大魏國勢強盛,自己的帝位也愈發穩固。但他畢竟已經六十有三,便憂心起自己這個實際上的長子的培養。

 李嗣原見馮黠居然願意以宰相之尊,親自教導他的兒子,心中頓感寬慰。

 “馮愛卿既然不辭辛勞,願意親自教導從容,朕便將他拜託給馮愛卿了。希望你能將從容培養成一個識大局、懷大志,能夠賢德服人的皇子……”

 曹議來到中興殿外的時候,發現右金吾衛郎將鄭源同樣等候在殿外。不多時,宰相馮黠從殿內出來,不久便有太監傳二人入內面聖。

 皇帝見二人到來,將兩人招呼到近前,對他們說道:“今日朕召你們二人前來,乃是有件機密之事叫你們二人處理。”

 “鄭愛卿,上元節時你給朕進獻了一尊翡翠觀音像,你可還記得?”

 “微臣記得。”

 “朕對這尊翡翠觀音像也是甚為喜愛,但它如今卻丟了,在這紫微宮內丟了!”

 皇帝“啪”的拍了下桌案,繼續說道:“朕昨日還在曹淑妃那裡見過這尊雕像,但它今日卻不見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也沒有丟失其它的寶物,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鄭源被皇帝的怒氣嚇了一跳,搶先說道:“這說明盜賊是專門衝著翡翠觀音像而來的,對方似乎並不全然是為了財物,而是想要向我大魏示威。”

 曹議倒是對盜賊的目的沒有下定論,而是關注到了另一件事情。

 “臣認為,當前最重要的應該是儘快緝拿案犯,弄清他是如何潛入皇宮盜寶的。皇宮大內守衛森嚴,宮牆超過五丈。案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盜走雕像,這已經嚴重威脅到了陛下的安全。”

 “臣請陛下移居乾元殿,並增加乾元殿周圍侍衛的數量。任何出現在乾元殿周圍的人員,無論是宮女、太監都要嚴加審查。在案犯捉拿歸案之前,最好連侍衛都要確定人員,免得被人渾水摸魚。”

 皇帝盯著二人略一思索,微微點頭算是認同了二人的觀點。

 “如今天下未定,紫微宮內居然發生瞭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傳出去對我大魏的聲威不利。但曹愛卿的話也言之有理,這個盜賊必須儘快抓住,否則朕是寢食難安啊!”

 “朕決定依曹愛卿所言,暫居乾元殿。但是對外朕會說是因為要向天祈福三日。這三天,兩位愛卿替朕暗中調查此事。如果能夠尋回觀音像,抓到案犯,這件事就不要聲張。如若三天後,案犯未能擒獲,朕也只能大動干戈了。”

 “你們二人一個是進獻觀音像之人,對其中的細節最為清楚。一個是朕的外侄,多次為朕分憂。你們都是我大魏最優秀的青年才俊、棟樑之才,希望你們兩個不要讓朕失望。”

 “臣領旨。”

 “微臣領旨。”

 二人離開中興殿,心中都在思量著此事應該從何入手。

 曹議心想,這翡翠觀音像雖然在他姑姑那裡丟失,但姑姑身邊的人作案的嫌疑卻並不大。

 這兩年,他仔細調查過姑姑身邊所有的宮女、太監的身世。就算是他們的家人有失蹤的,說不清去處的,他都勸姑姑換掉了,就是怕發生類似今日之事。

 而且這事若是不能妥善解決,以皇宮內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慣例,他們全都要經過一番嚴刑拷打,到時候能不能活著出來就不一定了。

 這些宮女、太監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是九死一生,若是還敢幹出這等事情,那可真是膽大包天!

 而後宮之中,外臣不得入內,所以不像各個宮門都有固定的守衛,全靠侍衛的巡察。這樣一來,牽涉的侍衛數量數不勝數,三天的時間,根本無從查起,也輪不到曹議來查。

 所以目前曹議能做的,只有從翡翠觀音像的來源入手。有一點鄭源沒有說錯,這盜賊一定是專門衝著這觀音像而來的。

 這翡翠觀音像雖然珍貴,但放眼皇宮內的奇珍異寶,也算不上頂尖。否則姑姑早就會專門跟他提過,也不會等到自己從幼橙那裡得知。

 況且這件寶物入宮不過兩個多月,不知情的人根本不可能專門衝它而來。這其中恐怕還另有內情,否則刺王殺駕的刺客歷史上出現過不少,專門入宮行竊,卻只偷一樣東西的,曹議還真沒聽說過。

 想到這裡,曹議決定先向鄭源打聽清楚這尊翡翠觀音像的情報,再決定從哪個方向入手。

 “鄭郎將,在下想跟您收集一下有關觀音像的訊息,請鄭郎將仔細和我說說您知道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鄭源輕蔑的看了眼曹議,語氣不善的說道:“這觀音像能有什麼情報?不過是一件寶物而已。我看你我二人還是依據各自的職權範圍分工,你負責從紫薇城內入手,我負責在洛陽城裡調查。咱們劃分清楚,各憑本事。”

 曹議知道鄭源對自己一向不滿,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不分輕重,在這種時候還要跟他勾心鬥角,因私廢公。

 “鄭郎將,這種時候我們應該放下成見,通力合作。如果我曹議之前有什麼讓鄭郎將看不過去的地方,請你大人有大量。咱們應該以聖上的任務為重。”

 鄭源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剛才皇上稱曹議為外侄,還說他屢次為皇上分憂,而自己卻只是因為獻寶人的身份才被找來。

 這不正是說明曹議是靠著外戚的身份才上的位?他曹議憑什麼爬到我滎陽鄭源的頭上?

 “曹校尉此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暗指我因私廢公,不分輕重?你曹校尉好大的官威啊!你們左衛居然能管到我們金吾衛頭上了?別忘了,我可是郎將,而你只是區區一個校尉!”

 “是誰敢瞧不起我表弟?”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打斷了兩人的爭執。一道身影從城門的陰影中走出,正是二皇子李從容。

 李從容雖為次子,卻是實際上的長子,更可能是大魏下一任的國君,豈是鄭源敢得罪的。

 “在下右金吾衛郎將鄭源,拜見二皇子殿下。”

 “曹議拜見二殿下。”

 李從容儒雅端莊的走到曹議身前,雙手緊緊的扶住曹議施禮的手臂,親近之情不言而喻。

 兩人三年未見,李從容今日才回京,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這位曾經的玩伴相聚。同時也是考慮到自己舟車勞頓,想要明日沐浴更衣之後再去拜見父皇。

 但卻忽聞曹議被父皇急召入宮,索性便也決定今日入宮面聖。結果剛剛入宮,便看見有人在刁難自己的表弟。

 李從容面色不善的冷眼看了一下鄭源,語氣清冷的說道:“鄭源?沒聽過。”

 鄭源連忙補充道:“在下出自滎陽鄭氏,家父是工部侍郎鄭奇玟。”

 “滎陽鄭氏?原來是五姓七望啊。我聽說沖天大將軍當年將你們五姓七望殺得人頭滾滾,這才幾十年的時間,你們便恢復過來了?居然敢公然對皇帝的外侄無禮,你們還以為如今的天下是你們五姓七望說得算嗎?”

 要說這五姓七望,分別是隴西李氏、趙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和太原王氏,是天下最頂尖計程車族。

 而士族起源於東漢皇室與士大夫共天下的理念,崛起於魏晉“九品中正制”的推動,歷經八百餘年屹立不倒。

 無論是誰當皇帝,都需要五姓七望這些士族的輔佐。即使朝代更易,他們也依然權勢依舊。正所謂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雖然科舉制度的出現,扶持了不少庶族大臣的出現。但寒門難出貴子,普通人家依然難以承受得起家中男丁不事生產,專心苦讀的代價。更加負擔不起拜師進學,考試路費,打點孝敬的費用。

 因此直至前朝末年,朝中大臣依然有一多半來自於世家大族,這其中更是少不了五姓七望。要不然這鄭源如何能初入仕途便以校尉起步,寸功未立卻依然平步青雲。

 不過幾十年前,五姓七望卻遇到了他們命中的剋星,沖天大將軍。

 沖天大將軍所掀起的叛亂不僅敲響了前朝滅亡的喪鐘,更是將所到之處的世家大族殺了個血流成河,屠了個乾乾淨淨。

 直到如今,這些世家大族提到沖天大將軍依然恨不得生啖其肉,卻又忍不住心有餘悸。

 雖然經過了幾十年的休養生息,這些僥倖逃得性命的世家餘孽逐漸恢復了一些元氣,但聲威卻早已大不如前。

 否則以五姓七望過去的實力,滎陽鄭氏在朝中又豈會只有一個工部侍郎鄭奇玟撐場面?鄭源又豈會懼怕區區一個還未封王的皇子?

 到時說不定還要當面直斥李從容的無禮,再教導對方一番為皇子的道理,搏一個直言敢諫的名聲。

 但如今鄭源卻只能伏低做小的對李從容解釋道:“在下萬萬不敢,這只是一個誤會。皇上交代我們辦事,我剛剛只是和曹校尉劃分一下任務。”

 李從容見對方雖然服軟,但卻隻字不提皇上交代了什麼任務,連曹議也是守口如瓶,便知道此事恐怕不簡單。

 “既然是皇上交代給你們的任務,你們便更應該通力合作!可我剛才怎麼聽得是你不願意配合我表弟,有意隱瞞情報啊!”

 鄭源連連擺手言道:“誤會、誤會,實在是我對於此事也不太清楚,也要去找了解此事的人問個明白。”

 繼而又轉身對曹議邀請道:“曹校尉不如和我同去?”

 “正有此意。”

 事情解決,曹議又向李從容說道:“二殿下,我現在有任務在身,恐怕這幾日都無法登門拜訪了,還請二殿下海涵。”

 “幾年不見,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正經了。這裡又不是朝堂,你見到我不叫二兄,居然叫二殿下,以後可不許這樣了。你有公事在身,咱們改日再聚,我先去拜見父皇。”

 “二兄告辭。”

 “下官告退。”

 兩人拜別二皇子,走出皇宮,正好看見鄭源的馬車。

 曹議今日為了和張敏多相處些時間,未曾騎馬,便主動蹭上了鄭源的馬車。鄭源既已當著二皇子的面應承下曹議,也只好載著他同行。

 “去裴鑫府上。”

 鄭源吩咐下人駕車,然後便閉目養神,不願意搭理曹議。

 曹議卻不願意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向鄭源打聽道:“裴鑫?可是一本萬利的裴萬金?此事和他有關?”

 鄭源抬眼看了一下曹議,又不得不回答:“正是他,這翡翠觀音像我正是從他手裡購得。”

 曹議聽見這個不常聽到的名字,卻絲毫不感到詫異,心想這洛陽城中應該也只有裴鑫能將生意做到鄭侍郎府上。

 據說這裴家祖上只是一個撿破爛為生的破落戶,卻突然領悟了做生意的訣竅。幾代時間,便積累了大量的財富。

 他們裴家還有一項絕活,總是能用很低的價格從別人手裡買到值錢的貨物,也能將平平無奇的東西賣出高價,因此被人稱為一本萬利。

 而裴家傳到裴鑫這裡,更是被他發揚光大,成了洛陽城,乃至是整個大魏的首富。據說這裴鑫不僅名字帶金,命理屬金,連做生意也是日進斗金,人稱裴萬金。

 “不知鄭郎將是何時購得的翡翠觀音像?花了多少銀子?有多少人知道你將觀音像進獻給了聖上?”

 鄭源心中一陣惱怒。他一直瞧不起曹議外戚的身份,如今卻被對方知道自己靠獻寶升官,這讓他覺得自己的面子都被曹議踩到了地裡,心中對曹議更是恨意大起。

 “銀子?我可是花了五千兩黃金才將這尊翡翠觀音像買下來。不過我年前才得到的觀音像,上元節便將它進獻給了皇上,在我手中也不過半個多月。”

 “至於知道此事之人……宮中我不知道有多少,我府上只有我父親、我、還有我家管家知情,連我母親都不曾知道這翡翠觀音像的存在。”

 “哦,對了!還有裴鑫,他也知道。是我前幾日請他喝酒的時候告訴他的,具體時間應該是十日之前。”

 曹議聞言不由得有些驚奇。他雖未親眼見過那尊翡翠觀音像,但透過李幼橙的描述以及那幅觀音畫像,還是能大概估計出這尊翡翠觀音像的價值。

 說是價值千金確實不過分,但五千兩黃金卻是絕對不值的。按說這鄭家也應該是見多識廣,不應該會花這麼多冤枉錢買下這尊觀音像啊?

 看來這裴鑫甚為可疑,此案的突破口恐怕就在他的身上。

 兩人又繼續交流了一會兒案情,很快便到達了裴鑫的府宅。可惜裴鑫卻並未在府上,據裴府管家說是去了城外的金池別苑。

 “這金池別苑我去過一次,距離不遠。但此時天色不早,我們現在過去必然無法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來,不如明日一早再去。”

 曹議聞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鄭源好歹在金吾衛待了五年,怎麼如此糊塗!這裴鑫明顯可疑,萬一此事真與他有關,讓他跑了可怎麼辦?

 “不行!我們立刻就去!大不了今晚就留宿在裴鑫那裡,想來他一個洛陽首富的別苑應該住得下你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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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魏實行群相制,中書令、門下侍中和尚書令都可以稱之為宰相,還可以有多人。其他官職加“同平章事”銜號也可以視為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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