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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尋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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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風起荊南

 李從達的手下詫異的看向自己的主人,身子一軟就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很快便沒了聲息。

 李從容等人都被這始料未及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心想這李從達怕不是個瘋子吧?怎麼說殺人便殺人,一點徵兆都沒有。

 李從達還覺得不過癮,又用刀尖在那人身上懟了兩下,然後掃視眾人說道:“這貨只是一名家奴,竟然敢挑撥皇親之間的關係,死不足惜!”

 “二皇子,我已經將罪魁禍首就地正法。明日我便會專門派人將地契送到曹弟的府上,絕不會再出岔子。”

 幾人看著李從達當眾殺人卻毫無辦法。

 按律法所疏:諸奴婢有罪,其主不請官司而殺者,杖一百。無罪而殺者,徒一年。期親及外祖父母殺者,與主同。下條部曲准此。

 李從達以挑撥皇親關係的大罪將自己的奴僕處死。他本身又是皇城使,有一定的執法權,甚至不算不請官司而殺。所以他殺人可以說是一點錯漏都沒有。

 李從達領著皇城司的人恭敬的退下,此事也算是得到解決,但眾人的心中卻都像堵了塊石頭般難受。

 歸家以後,曹議就立刻安排武七快馬走一趟邠州,將黃金取回。而第二日,李從達也果然差人將簽字備案好的地契送了過來。

 又兩日一早,曹議才剛剛起床吃早飯,李從容竟然又一次登門造訪。他和入內通報的民安幾乎前後腳走進屋中,一屁股就坐在曹議桌對案的椅子上。

 “我都進來了,你還通報什麼?去給我拿個碗來,我也沒吃早飯呢。”

 李從容笑著打發走民安,轉過頭來看著一臉好奇盯著自己的曹議,然後從袖中好好的拿出一張紙遞給曹議,說道:“你別看我,快點吃。吃完了幫我看看這個。”

 曹議自然不會真的吃完飯再看,直接接過了紙張細讀起來。

 紙上只寫著短短一段話:三月,南楚六軍副使王懷攻荊南,大敗之,薄江陵城。四月初七,奉馬希升命,斂兵而退。

 “這是?”

 “這是我那日拜訪安相,安相交給我的,據說是謄抄的軍情。安相讓我回去研究研究,然後把想法說與他聽。我苦思冥想了兩日,終於有了些眉目,這不一早就想先來聽聽你的意見。”

 情報中涉及的南楚和荊南其實都屬於古荊州。以三國時期的荊州舉例,荊州被長江分為江北和江南兩部分。而荊州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中心都在南郡,所以說起荊州的爭奪主要指的都是爭奪南郡。

 現在的荊州被分成了三部分。江北北部一直到襄樊一帶現在都歸屬於大魏山南東道管轄。而江北南部荊、歸、峽三地則歸南平統治。其餘江南地域歸屬於南楚。等於大魏、南平、南楚瓜分了古荊州。

 當年高季榮割據荊、歸、峽三地建立南平國,定都江陵,自稱南平王。而大魏自然不可能承認南平區區彈丸之地為一國,只以其所佔古荊州治所南部,稱其為荊南。南楚同樣以南平自古為荊州的一部分為由,稱其為北楚。所以南平、荊南、北楚,其實指的都是現在由高氏控制的區域。

 荊南為四戰之地,北可向中原爭霸,南為楚地屏障,西可輔擊川蜀,東可壓制吳地。三國時期,魏、蜀、吳三國便在此地展開了反覆的爭奪,包括著名的赤壁之戰。

 本來這塊地域雖為天下腹心,但以荊南一地根本無法獨存。可偏偏趕上天下大亂,荊南成為了隔絕各方勢力的中間地帶。

 所有勢力在完成統一之前,都希望借荊南阻隔其他勢力的襲擾,所以荊南反而成為了各方勢力討好拉攏的物件。高季榮以此為要挾,向各方都索取好處,甚至長期以來成為了一塊鮮有戰亂的安樂之地。

 荊南雖自稱南平國,但高季榮卻一直向別國稱臣。最初臣服於梁國,大魏滅梁之後又向大魏稱臣。

 大魏滅蜀之戰時,也曾邀荊南軍側擊蜀國,但荊南卻輕易被蜀國擊敗。蜀國滅亡以後,高季榮覺得自己損兵折將卻沒有撈到一點好處,所以向大魏索要夔、忠、萬等地。大魏不許,於是荊南和大魏交惡。

 後來高季榮趁大魏內部動亂之機,自行出兵佔領了夔、忠、萬三州。大魏平亂之後,又擊敗荊南軍,奪回了夔、忠、萬等地。

 於是荊南徹底和大魏決裂,向南吳稱臣。但自始至終,荊南一直保持軍事和政治上的獨立,並未真的歸屬於哪國。

 這次南楚出兵攻打荊南,明顯是想要奪回這塊楚地的北部屏障,好佔據長江天險。

 這裡還要說一下,所謂的長江天險並不是指兩國以長江為界,而是指長江從一國境內流過。

 這樣該國才能依託長江之險,將兵力集中在江北禦敵,而不用分兵防止敵國對江南的襲擾。

 以江南安定之地的物產,供應江北陳兵之所計程車卒,才是長江天險的真正意義。如果兩國真的劃江為界,那長江的地利便為兩國共有,無法單獨稱險。

 南吳現在同樣是佔據江淮之地防守,而以江南之力供養江北。如果南吳失去了淮南,則難以久存。

 曹議盯著訊息思索了一會兒,問道:“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呢?”

 李從容接過民安遞過來的碗筷,也不盛粥,而是興奮的對曹議說道:“首先,從荊南內部來看,去年十二月,高季榮去世,其子高琮海接掌荊南。這是南楚今年開春攻打荊南的誘因。”

 “之前,荊南向南吳稱臣,南吳本欲直接攻佔楚國,與我大魏平分天下。但荊南並不真的聽南吳調遣,加之來自我大魏的壓力太大,所以南吳才一直與南楚維持表面的和平。”

 “此次南楚出兵荊南,明顯是想趁荊南權力交接之際,以全故楚之地。然後妄圖形成魏、楚、吳三足鼎立之勢。”

 然後李從容頓了一下,看著曹議的眼睛說道:“我覺得現在正是攻伐荊南之機!”

 “你想南征?”曹議與李從容異口同聲說道。

 然後又好似自言自語道:“是啊,安相一直有南征之意,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今年定州之亂平定,我大魏內部安定,又剛剛擊敗了齊丹。安相此時接到這種訊息,豈會輕易放過。”

 李從容聽到曹議的話,眼神發亮的說道:“所以你也覺得現在是南征的好機會?”

 “機會確實是有。從荊南來看,與我大魏有怨的高季榮去世,而他的兒子高琮海過去就一直不同意他父親棄魏降吳。”

 “此次南楚攻打荊南,作為宗主國的南吳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高琮海說不定會生出投靠我大魏的念頭。”

 “而南吳此次沒有動靜也並非無跡可尋。如今南吳偽皇帝楊傅的權力被權臣徐志烈架空,但徐氏內部也不團結。”

 “聽說徐志烈的弟弟徐志遜在南吳長江上游傭兵自重,與徐志烈明爭暗鬥。所以才誰都不敢單獨出兵救援荊南。”

 “最後再說南楚。此次南楚既然都打到了江陵,本有機會消滅荊南,王懷卻突然被召回。這其中的緣由一定不簡單。”

 李從容聽著曹議逐條給自己分析情況,正好聽到他清楚的地方,連忙說道:“這個我知道,當日安相就跟我說過這其中的原因。”

 “據說楚王馬寅最近一年身體不好,已經委任他的兒子,判長沙府的馬希升總管南楚軍政。所有的事情都先經過馬希升,然後才彙報給馬寅。”

 “而南楚內部有高毅輔政,外部有王懷領兵。這次攻打荊南據說就是高毅提出的。”

 “安相說馬希升明顯是擔心自己的威望震懾不住高毅和王懷,怕他們攻佔荊南以後割據自立,甚至反攻江南。所以只是撈了些好處之後,便強令王懷退兵,甚至還威脅要斷了王懷的軍糧。”

 曹議聽罷贊同道:“馬寅年老,而馬希升短視。這兩個人現在都只想維持現狀,早已失去了進取之心。”

 曹議沒有接著說出口,只是在心裡想到:“當今聖上同樣年事已高,會不會也失卻了雄心壯志呢?”

 李從容點頭贊同,接著神色振奮的說道:“那我回去便好好分析一下南征的計劃,然後以此回覆給安相可好?”

 曹議笑著說道:“咱們能分析出來的事情,估計安相心中早已有了謀劃。他應該只是考驗一下你的眼光,到時候說不定會讓你把想法直接呈遞給聖上。”

 “不過我雖然也覺得現在是籌劃荊南的好機會,卻覺得此時不宜直接出兵。”

 李從容聽到曹議話鋒一轉,連忙問道:“這是為何?”

 曹議正色對李從容回答道:“荊南是何地?南楚得了可以佔據長江天險,以成三足鼎立之勢。南吳得了可以圖謀南楚,與大魏平分天下。而我大魏若得荊南,既可渡江消滅南楚,也可倚據上游壓制南吳。”

 “如此,短則三年,長則五載。我大魏便可先滅南楚,然後從淮南、荊南、湘東三路齊發,征伐南吳,再造一統。”

 李從容不解道:“依你所言,不正是說明攻伐荊南的必要性嗎?”

 “是的,曹操當年也是這麼想的。”

 曹議繼續解釋道:“荊南雖然四處投靠,但從來沒有真正放棄過自己的兵權。現在雖然荊南、南吳、南楚離心,高琮海也有投靠我大魏的可能。但我大魏一旦真的出兵向南,他們三方立刻就會團結起來。到時候與曹操南征劉備、孫權何異?”

 “荊南的歸屬總歸要真刀真槍做過一場才能決定。如果我們此時向南,便是我大魏和荊南、南吳、南楚三方開戰。”

 “但如果我們只是要求荊南名義上歸順,則南吳、南楚驚懼之下一定會出兵荊南。到時候就是荊南與南吳、南楚開戰。”

 “荊南一定不敵,屆時便會向我大魏求救。到時候我大魏既可用荊南的兵馬對抗南吳、南楚,又可順便吞併荊南軍,名正言順的將荊南真正收歸我大魏所有。”

 李從容聽罷,撫掌大笑道:“極是、極是!要說損,還是曹弟你最損!我今天來問你,真是問對了!我就這麼回覆安相了!”

 “我幫你參謀,你卻出言罵我!”

 曹議看李從容心情大好,拿起碗要盛粥,便一把奪過李從容手裡的碗,說道:“你罵完我,還想喝我家粥!”

 李從容作勢要和曹議搶碗,民安卻突然又跑了過來。

 “少爺,外面有個女人抱著個孩子指名說要見你。”

 李從容一聽還有這種事情,立馬碗也不搶了,一臉好奇又帶著壞笑的看向曹議。

 “什麼女人和孩子?我不認識什麼女人孩子!”

 曹議先是跟李從容解釋,然後生氣的跟民安說道:“你好好說清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民安委屈的解釋道:“少爺,我真沒瞎說。那女人真是抱了個孩子,指名說要見左衛郎將曹議、曹大人。”

 曹議憋回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先讓她進來吧。”

 然後立刻補充道:“大門別關,把所有的門都敞開!”

 不一會兒,一名二十出頭,身著紫紅色豔麗長裙,面容姣好,但卻略帶風塵之色的女子,挪著小步,扭著蠻腰走了進來。懷裡果然還抱著一個週歲多大小的孩子。

 那女子掃了眼堂中所坐二人,衝著曹議方向欠身一禮,說道:“小女子曹氏,見過曹大人。”

 李從容聞言衝著曹議眯眼,彷彿在說:“你看,還說跟你沒關係!人家明明認識你,還自稱曹氏,孩子都抱上門了!”

 曹議懶得再理李從容,非常嚴肅的對那名女子說道:“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認識我的?找我又有何事?”

 “小女子並不認識曹大人啊。只是聽說曹大人是洛陽城中最英俊的郎君,所以才對著您施禮。”

 “噗嗤……”

 躲在一旁偷聽的民安聽到女人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立馬看到二皇子怒目朝自己看來。

 那名女子也立即明白過來,知道是自己惹了誤會,連忙解釋道:“小女子是劉曹氏,和曹大人沒有任何關係!”

 “咦,也不能說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小女子今日前來,是想要跟曹大人討回亡夫劉令荀的田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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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契約底下一般是售賣人簽字、見證人簽字,並註明簽約日期,買方一般不簽字。由此可能產生糾紛,所以宋以後可以花錢在官府備案。

 買賣雙方自行簽訂的為“白契”,經官府備案的稱為“紅契”。文中採用了買方不簽字,但在官府備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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