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趙諶說道。
天雖漸漸黑了下來,辰光還早,順便消消食,三人從房裡走出來。
趙諶忽然聽到隔壁房內織機“嗡嗡”地響聲,門是開著的,趙諶探頭看去,見到李店主的妻子秦娘子和他女兒正在織布。
秦氏也看到了他們,幾個人可能出身不凡,但態度溫和,秦娘子也不怕,指著女兒說:“幾位郎君,我們母女織布,想替她湊嫁妝,沒有打擾你們吧。”
“沒有,沒有。”趙諶說道。
宋人重厚嫁,但與印度那種厚嫁是不同的。
雖然厚嫁,鋪嫁的嫁妝和財產是歸女方所有,不經女方同意,男方不得挪用。因此宋朝女子的地位並不低,河東獅吼是不哪一個,連夏竦和秦檜這樣的權臣都怕老婆。
因為這些財產是自己的,女方用它們貼補孃家,贍養自己的父母,男方也無可奈何。
不但如此,若是男方死的早,女方還有繼承男方財產的權利,但必須是妻,妾婢不行。
所以宋真宗時兩個宰相鬧出天大笑話,宰相薛居正之子薛惟吉第一個妻子死了,又娶了一個姓柴的為妻。柴氏未能替薛惟吉生兒育女,但薛惟吉第一個妻子留下了兩個兒子薛安上、薛安民。
後來薛惟吉因意外去世,柴氏與薛惟吉二子不和,為分財產打起了官司。
兩兄弟說柴氏狼子野心,想攜帶薛家所有財產再嫁給宰相張齊賢,按照宋律,柴氏能得到一部分財產,兩個兒子也能繼承一部分財產。然而有張齊賢撐腰,薛家財產還有他們兄弟什麼事麼?
案子涉及到宰相,開封府不敢查,便奏報宋真宗,宋真宗派御史問柴氏,沒想到柴氏又曝出一個大料,說兄弟兩告狀,是另一個宰相向敏中在後面搞鬼。
麻麻的,又來了一個宰相,御史便問,有何證據?
柴氏說向敏中曾私買薛家宅院,被柴氏拒絕,接著向敏中向自己求婚,還是遭到她的拒絕。向敏中心懷憤怨,這才唆使薛家二子狀告自己。
御史聽完都快瘋掉了,只好將案子又推給宋真宗。
宋真宗問向敏中,向敏中死活不承認,說我妻子新喪,無心再娶。
沒承想柴氏做原告了,她狀告柴家二子違背了宋真宗不許賣掉祖業的詔旨,想要強行賣掉宅子,買主正是向敏中。
宋真宗噁心壞了,派御史臺認真查出。
這時一向與向敏中不和的鹽鐵使王嗣宗藉機揭發,說向敏中妻喪不娶是在撒謊,因為最近向敏中正準備迎娶已故駙馬王承衍的妹妹為妻。
宋真宗派人詢問王氏,確有此事。
張齊賢那邊更不乾淨,御史調查發現,柴氏之所以如此固執上告,是張齊賢的兒子張宗誨唆使的,並且御史還發現柴氏偷偷埋藏了兩萬緡金銀財寶。
宋真宗怒火三丈,立即下詔,兩相齊罷,張宗誨貶官,柴氏二子抗旨售宅、不孝告母,杖,柴氏罰銅八斤。
因為這些律法的保證,宋朝厚嫁風愈演愈烈。
王氏嫁給秦檜陪嫁的嫁妝達到了二十萬貫。
嫁妝越厚,嫁的越好,在夫家越有話語權。
因為女子的地位不低,還有許多人喜歡收養義女,比如曹太后就收養了四個義女,高滔滔、範觀音、秀榮縣君李氏,以及曹識的女兒曹氏。至於女孩子讀書上學更是再正常不過了,或如趙諶的母親朱氏,不僅長的漂亮,才學也過人,這才被宋徽宗看中,選為兒媳婦(太子妃)。
也有不好的一面,許多女孩子為了以後嫁的好,打小就開始辛苦地掙嫁妝,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至於赤貧之家,更是為嫁妝拖累。
李小娘子也膽大,問:“你們幾個,似乎是這個小哥子作主啊。”
秦娘子一把捂住女兒的嘴,這裡離京城不太遠,京城權貴多如牛毛,天知道是哪家權貴的小郎君。
趙諶笑而不答,帶著吳羅二人走了出來。
不遠處是一座小廟,不知是土地廟還是其他的廟宇。
趙諶又想到了一件往事,王安石改革坊場河渡,樸賣渡口碼頭,又將土地廟乃其他宗廟,甚至宋地先賢閼伯、微子廟,都賣樸給商賈,改為商業區。
張方平上書,宋地是宋朝王業的發祥地,商朝時閼伯受封於商丘,主持祭祀大火星;微子是宋地的第一個國君。這兩座廟,難道也不能倖免嗎?
宋神宗便制止了將兩廟賣樸,至於其他的神仙,依然照賣不誤。
但王安石坊場河渡的改革是趙諶最贊同的變法之一,從農民身上斂能斂出多少錢?
且看旁邊那個村莊百姓日子有多苦?
這還是京畿附近的,若是一些偏遠州府,農民生活會更苦。
附近有許多桑樹林,開封乃是寒涼之地,適合桑麻,故紡織業比較發達。四下裡就有許多桑林,寒風吹來,蒼黃的桑葉發出“啪啪”響聲。
四下裡卻是一片安靜,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裡沒有人了,吳明便說道:“小殿下,那兩人似乎為你傾服,八年多了,鄆王殿下能力也有限啊。”
換成他自己,豈能因為趙諶說了幾句話就違背了主子的利益,向對方折服?至少說明馬劉二人不是趙楷的心腹。
執掌皇城司已經八年了,怎麼連一個心腹都沒有攏到?
明顯是能力或人格魅力不足。
“也不一定啊,有沒有聽過老蔡相公、小蔡相公的故事?”
先前蔡京蔡攸父子關係還不錯,蔡京第三次罷相,又被打成子虛烏有的太子黨,蔡攸以為老子不行了,立即附奔王黼,王黼欣然接納。蔡京第四次起用,蔡攸和王黼仍往來密切。有人便暗中挑唆,於是父子失和,各立門戶,反目成仇。
幾個月前,蔡京正在接見客人,蔡攸忽然來到蔡京府上,一把抓住蔡京的手做診脈狀,問,大人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蔡京說沒有。
蔡攸立即走人。
客人莫名其妙,問,令郎為什麼不多停一刻?
蔡京苦笑道,這個逆子是想老夫有病,罷了老夫。
不久,宋徽宗真的下詔讓蔡京致仕。
童貫和蔡攸去取辭表,蔡京說,我早該辭職了,只是因為上恩未報才不忍告老,這是二公所知道的。
左右見蔡京呼兒子為公,全部大笑。
不但如此,蔡京致仕後,因為蔡京喜歡四兒子蔡絛,蔡攸多次請求殺掉蔡絛,宋徽宗未準。
這件事被傳為京城笑柄。
“所以我說做事得儘量地光明磊落,若是一昧行陰邪之舉,即便老辣如蔡京,貴如吾之三叔,亦難有多少真正的心腹。”
但他這個三叔是真的不行。
如他執掌皇城司,何謂皇城司,它相當於明朝的錦衣衛,宋朝最大的情報機構。可是面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毫無所察。
因為能力不足,所以得寵這麼多年,背後還有許多大佬扶持,沒有將趙桓拿下。
金軍到來時,也沒有任何做為。
只能說有一定的野心,於是政和七年自己出生,父親地位也得以鞏固,立馬去參加秋天的解試,然後是次年的省試、殿試,在某些人的操作下,高中狀元。
那時蔡京未倒向趙楷,王黼官職不高,因此童貫、楊戩必然逃不了干係。
趙佶的偏愛,加上一些人的挑唆,助長了趙楷的野心,但因為沒有能力,於是跳來跳去,一直蹦跳到北宋滅亡,也沒有得逞。
趙諶想法不完全對,不能說趙楷沒能力,但能力確實不強,這是宋朝大環境造成的。
與李唐相比,宋朝宗室多了一份溫情,在這種溫和的環境下,宗室子弟不能說養豬,卻一個個變成了溫室的花朵。
“我們真的來看馬政?”
趙諶搖頭,宋朝的馬政已經是無解之題了,就是有解決的辦法,也沒有解決的時間。
“金人南下,來到京城,於何處駐營?牟駝岡也。於此處駐軍,人有的吃有的住,馬有的吃有的住。離京城又比較近,可以隨時隨地發起進攻。而且數萬畝草場,有草無樹,地勢空曠,不用擔心我宋襲擊。”
“金人真的準備寇侵?”
“那還能有假的?並且快了,最晚到臘月,便會有無數女真鐵蹄浩浩蕩蕩南下。”
“這麼快……”吳明和羅勝全部失色。
吳明也明白了中午時趙諶說的那句話,你擔心的不是我擔心的,但你擔心的和我擔心的後果是一個樣。
吳明擔心的就是趙佶廢太子,自古以來有多少廢太子會有好下場?
而且因為重陽宴對,京城許多人說頂多一年,聖上就會廢太子。
但是金人南下了,且不說證明了小殿下說法是對的,就是錯的,聖上也沒有心思廢太子了。
不過那是金軍哪,想一想重陽宴對上小殿下所說的,宋朝無數精兵猛將,兩次北上都被遼軍擊敗,金軍遇到遼軍呢,勢如破竹。
一旦南下,宋朝拿什麼抵擋?
金軍攻破京城,作為皇室子弟,能有什麼好下場。
後果都是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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