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洲,我和你,從來都不是我們,我修仙道,你修魔道,道不同,何以生情?”
懸崖峭壁,月下一雙人影,拉扯間漸漸分隔開來。
凌淺望著宗洲,半天不見對方回應,正琢磨著如何再多說些絕情且不傷人自尊的話,話到嘴邊,卻見宗洲先開了口。
海風獵獵,忽而幾聲鷗鳴,凌淺只見宗洲雙唇開合,話語多數揉碎在風聲裡,隱約提起魔花之淵,不負責云云。
“不負責?”凌淺輕聲疑惑。
卻是再細問一句的機會都沒有,身後追兵已至。
凌淺來不及回身看一眼,竟是又被宗洲拽住了手臂,這一回,對方用力之狠,疼得他眉頭蹙了起來。
耳邊呼嘯著風聲和催促聲。
你一言我一語。
“我帶你一起走。”
“小淺快回師尊身邊。”
“凌淺你不信我?”
“凌淺身為太一門首徒怎麼事到如今還在和屠戮仙門的魔修勾勾搭搭,太一門,莫不是真投靠了魔修?”
宗洲輕喚:“凌淺。”
凌淺回神,一掌擊在宗洲胸口,自退三步,拔劍相向,道:“是你隱瞞魔修身份在先,我從未動情,你今日再與我拉扯,便是辱我師門。”
“可我們在魔花之淵……”宗洲一步不退,大有向前試一試這劍刃滋味的架勢。
凌淺搖搖頭,看向師尊讚許的眼神,回頭堅定道:“無論你說的是什麼事,都不重要。”
只見宗洲殺氣騰起,轉眸怒視仙門眾人。
凌淺幾乎下意識就護在了師尊身前,既阻隔了視線,亦是承擔了宗洲所有怒火,只咬字更為堅定,道:“師門比你重要,師尊比你重要,你在乎的,我通通不在乎,那些事,我為了師尊都能做,都做過,所以你不要再執念那些無足輕重的東西了。”
“你若再不走,你不死,便只能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
……
“我都對他說了些什麼啊。”
凌淺睜眼之時,長嘆一了口氣。
這樣的夢,在他閉關三月來已然重複過無數次,每一次都在他自覺功法大成,卻觀照體內靈力泥牛入海後醒來。
夢境的結束,皆是宗洲最後看他那一眼。
那眼神不解有之,憤怒有之,偶爾他心軟之時,甚至覺得宗洲最後看的一眼是溫柔的。
可他心知肚明,當仙門眾人道他明辨是非時,多少人都小聲議論,宗洲那一眼,恨不得把他抽筋剝皮。
多少人又藉機佯裝替他出頭,諷刺宗洲低劣魔修,自作多情。
愧疚心,大概就是自己的善意被曲解謠傳成傷害後越來越強烈的。
以至於他與宗洲分道揚鑣後立刻被師尊安排了閉關,卻整整三月成了心結。
“可心結……”凌淺再次運轉大周天失敗,沮喪道,“心結讓我難以提升修為,可不至於修為倒退啊。”
凌淺將手覆上小腹,只怕金丹出了岔子,再強行修煉下去,這腹中物就不只是吞噬靈力,該是要使得他走火入魔了。
當務之急,須得求教師尊才好。
……
……
閉關石室間隔三月初開。
一線陽光漸漸照亮凌淺一張略顯蒼白的臉,清新的空氣稍稍緩解了他一身修煉所致的疲憊。
甫一看清門外景緻,便有一張俏皮活潑的臉蛋遮擋了天光。
來人一見凌淺便笑得小太陽似的暖洋洋,正是凌淺在太一門最為交好的師弟檀樂。
檀樂多年來,回回都是接凌淺出關的第一人。
此時一見,立刻親切挽手說笑道:“凌師兄順利出關了就好,可將太一劍訣修煉到第九層了?”
提起修為,凌淺一時語塞,身邊少年便自覺接話道:“我懂我懂,這劍訣是掌門不外傳的功法,師尊肯定交代了不許說給旁人聽。”
“倒也不是避諱說與你聽。”凌淺為人正直,說話一向不甚婉轉,可見到檀樂不欲追問,笑盈盈的模樣時,他卻是一瞬開了竅似的。
轉了話頭,問道:“師尊現在何處?”
此一言,哪知二人換了處境,眼前人面色登時侷促起來,支吾半晌,東扯西拉。
直到二人步下了閉關所在的山峰,檀樂方才面色凝重起來。
“師尊不在門中?”凌淺再不與檀樂說笑。
就見檀樂一言不發,拉著凌淺快步到了藥堂,推開門扉,那屋內景象悽慘異常。
在藥堂內接受治療的弟子粗略估算,五十人不止,細細一瞧,都是纏著繃帶的外傷。
“我才剛出關,不會就要滅門了罷?”凌淺挽起袖子,趕緊上前檢查了幾個傷重些的弟子。
再回頭,難免眼中有些怒氣,道:“還不說實話嗎,都這樣了,你這一路,還有閒心與我玩鬧。”
也未免太不懂事了些。
檀樂拿起一壺藥膏,急急回道:“是他們說,若是大師兄一出關,就知師尊沒了,大陣毀了,半師門的傷患就指望著師兄一人了,只怕是……”
凌淺手一抖,手中的繃帶滾落在地,白色小河一般蜿蜒。
他表情多半也是扭曲著,只看檀樂的神色便知。
“你說什麼?”凌淺話音冷道。
屋內離凌淺近些的師妹說道:“我們就是怕,怕師兄不出關了,畢竟那閉關洞天,那些討債鬼一時半會也攻不進去。”
旁邊師弟附和:“我們就想著,檀樂師兄帶大師兄來看到我們的慘狀,或許大師兄一心軟,就不會和某些人一樣,棄我們不顧了。”
凌淺按了按太陽穴,只覺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再細問道:“我問的是師尊如何了,什麼叫沒了?”
此話一出,滿室弟子突然嗚嗚哀哭起來,縱然是一字未提,已在凌淺耳邊敲響了喪鐘。
師妹哭訴道:“大師兄,師門就全指望你了,現如今外面的世道亂得很,死的可不止我一門掌門,從前就我們太一門靈脈最盛,藏寶最多,他們多少人饞著呢。”
檀樂哭腔斥責道:“大膽,你怎麼,怎麼敢對師尊提起死字,只是沒了訊息,說不定……師尊還能……”
在一片哀嚎中,凌淺腦子亂得很,“死”字一個一個石頭似地敲得他耳膜疼。
更別提零星還有幾句怒罵宗洲的,說他們當中多多少少一定也有這魔修派來尋仇的。
言之鑿鑿,彷彿今日打的是他凌淺的同門,明日敲碎的就是凌淺的腦殼。
這番驚變,凌淺自然更加不能說出功力有損的事,只好在臨走前吩咐檀樂開啟寶庫,多取用些上好的丹藥救治眾人。
“師兄不會棄我們不顧吧?”
這一句被問到最多的話,凌淺為了安撫,只好勸道:“放心養傷,天塌下來,還有師兄頂著呢,傷好了,務必謹記不可下山招搖。”
……
……
太一門主峰,護山大陣。
凌淺已在此處忙活了一夜。
檀樂跟在他身側,眼睛還紅著,腫成一線的小眼睛巴巴盯著凌淺,道:“我們不及師兄處變不驚,師兄如此冷靜辛勞,我們卻只顧著傷心,哭了一夜。”
“檀樂,師尊一定會回來的吧。”凌淺抬手,向殘缺的陣法灑下鮮紅硃砂。
只內心嘆息著,身為師尊的親傳弟子,他凌淺自然比誰都難過,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隨心所欲地傷心。
“師兄,你還會相信那個魔修嗎?”檀樂突然問道。
凌淺手一頓,眼神閃爍,道:“提起他做什麼?”
就見檀樂繞到他身前,猶豫片刻,抬眸說道:“因為外面也有那魔修身份不凡,或許是為了報復昔日之辱殺了師尊的說法。”
“傳言不可輕信,”凌淺走過檀樂身側繼續修復大陣,另起話頭,道,“我覺得這大陣好像是有人從內部動了手腳,這三月究竟……”
“不好了,不好了!”
凌淺聞聲回頭。
只見來人一身塵土狼狽,幾乎是撲了進來,那額頭上不知受了什麼傷,汩汩淌血不止。
上氣不接下氣,說著:“不好了,大師兄,兵臨城下,太一門今日是真要滅門了。”
“怎麼會?”凌淺手中瓷盤摔碎在地。
他出關不到十二個時辰,究竟還有多少驚嚇在等著他。
“李師妹下山遇到了傷她的舊敵,落了下風便用上了您從寶庫取出的藥,現在那些找上門的個個都說是師尊昔日的債主,說您既然已經出關,可以開啟寶庫,就該還債了。”
凌淺這一日至多是傷心,此刻當真是氣到要吐血。
財不露白,越是這種危難之時,越是該小心謹慎,至少也該等他修復好護山大陣。
今日種種,怕不是天要亡他,盡是人禍了。
“還請師兄禦敵,只消師兄使出太一劍訣九層神功,必能重振師門雄風。”傳信的弟子滿目敬仰。
所謂騎虎難下。
凌淺曾對師尊發誓要與師門共存亡,今日磨難,若不能以理服人,就只好當作以身殉道了。
可當凌淺立於主峰大殿百級石階之上,方知高處不勝寒。
身後全須全尾尚能一戰的數十弟子可算作壯大聲勢。
而他試圖說理的物件,竟是數百修為不低的“豺狼虎豹”,個個正氣凜然的模樣。
一旦這些人三三兩兩說起話來,那嘈雜聲響,以他如今受損的修為,就連聲音都傳不下去。
凌淺輕喚了聲身邊人:“檀樂,我守著太一門,師尊一定會回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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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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