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魔花之淵,就如一粒細沙投入汪洋大海,分明推算日子,淌遊了近四十個日夜,可身邊景緻卻是絲毫未變。
瞧得久了,再妖嬈的花海,都讓人瞧著膩味。
凌淺本還想在見師尊時,用衣物遮掩肚子,可如今就算籠上一件斗篷,也能瞧出身形有異。
“這是不是就是凡人說的鬼打牆,”凌淺沒趣地撥了撥紫色的花叢,“好歹你能一念行萬里,怎麼走了這麼久,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
宗洲笑了笑:“還是有點變化的。”
凌淺看了眼四周,只想說除了出發的地方被他二人壓倒了一片花,他還真看不出哪有不同,這些花就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宗洲抬手伸進他的雪白斗篷,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笑得滿意極了。
道:“這裡的變化可是真真的。”
真倒是真。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雙胎的緣故,他五月的孕肚足有人家六月顯眼。
凌淺推開這人的手,微蹙著眉,道:“你當初會不會猜想錯了,萬一我們還得走上幾個月……”
“我和你在一起,千年萬年都高興,”宗洲見他臉色侷促,倏然將他輕摟在懷,“我知道你現在無心說情話,萬一還要過上幾月,你是擔心孩子都要生在這裡。”
“魔氣會不會傷著他們?”凌淺撐了撐腰。
宗洲的手指輕颳著他的肚子,道:“他們的父親有一位就是魔,別擔心,我跟你保證他們會健健康康的。”
“嘶——”凌淺忽然倒吸了一口氣。
宗洲趕緊收了手,只怕是自己驚動了胎兒,卻是又被凌淺將手捉了回去。
凌淺將宗洲的掌心貼在自己孕肚的左側,就見這男人,前一刻滿目關切,這一刻換作驚奇神色,不多時,竟還憨憨地笑了。
這人長得好看,怎麼笑都是賞心悅目的。
凌淺卻故意揶揄道:“傻氣。”
“動了呀,”宗洲將掌心貼得更緊,“這是一個在踢我,還是一起在踢啊?”
凌淺抿唇搖搖頭,面色漸漸有些白。
宗洲趕緊從納戒取了個鋪著軟墊的座椅,扶著他坐下。
“很疼嗎?”宗洲單膝跪地,雙手握住他的手。
“不是疼,就是他們一動,我肚子就撐得難受,”凌淺細瞧了瞧身下的座椅,驀然笑道,“你這人,怎麼什麼都往納戒藏,別的修士出門都是帶些靈石法器,你倒好,又是山又是房,傢俱齊得都能隨手拿。”
他們這一月在這荒野之地,可是半點受餐風露宿的苦。
宗洲一臉正經,道:“我出遠門是為了你,又不是為了修行,當然要帶些能讓你有孕的身子舒坦的東西,你想到的,想不到的,放心,該有的都有。”
“我倒不如你細心。”凌淺懷著孕,卻連孕期和生產該留心的事都沒了解過。
好不容易去了一趟鮫人地,又是遭遇雷劫,又是助人修陣。
他這種從來不惦記自身的人,竟都沒想起要向這世上唯一有男子產子經驗的族群討教一二。
肚子究竟會到多大,他懷了雙胎應該會更大些吧,?
他這樣的男人要產子是不是也如常人一樣懷胎十月?
究竟是怎麼生啊?
怎麼能有懷孕懷成他這樣的,糊里糊塗,先是不記得怎麼懷的,現下更是不知該如何讓孩子出來。
若是真在這除了魔花一無所有的地方生子,豈不是連個會接生的醫修或者大夫都沒有。
凌淺越想越多,一時竟現出些許苦惱之色。
“小淺?”宗洲一聲輕喚。
凌淺立刻回神,道:“是不是懷孕的人,都會像我這樣,整日裡胡思亂想,一會兒想著肚子大了,一會兒又像孩子很快要生了,我從前做什麼事都有把握……”
他豈止是懷孕後容易焦慮多思。
他從前安安靜靜的一個人,現如今在孩子的父親面前,是連心事都很難瞞住,
誰能想到,他這一生多半是在被人傾述,也有這想要對人傾述,需要被人呵護、安撫的時候。
他想得眉頭越發是皺了。
卻見宗洲氣定神閒地拿出一個掌心大的卷軸。
這人一句話不說,手一抖,就將卷軸展開。
凌淺定睛一瞧,這卷軸上畫的是半人半魚的鮫人,而此刻落在他眼裡的,盡是一些交|纏連尾的姿態。
“這……”凌淺臉色一紅,“我憂心產子,你怎麼,又想著做這種事了。”
宗洲經這一提醒,趕緊將卷軸盡數展開,道:“是另一半,這卷軸是我問那鮫人祭司拿來的,他說這是供新婚的成年鮫人觀摩的。”
凌淺噗嗤一笑。
睨人一眼,說:“真能是拿的嗎?”
怕不是兇人家,嚇得鮫人獻寶來的。
他很快留意起另一件事,“新婚……我們可以算是嗎?”
“當然是,我們孩子都有了,”宗洲拉拉他的手,“等我陪你了卻了太一門的事務,你可是答應要和我回逍遙宮補辦一場婚典的,不許反悔。”
“我其實不怎麼愛熱鬧,”凌淺看著那捲軸上的鮫人肚子像個大西瓜,臉色略沉了沉,“如果出去得早,我可不要挺著那麼大的肚子給人瞧。”
宗洲如今凡事都不勉強他,明明前幾日他二人還為此興致頗高。
可一聽他忽然又不喜歡了。
宗洲只是笑意溫柔,摸摸他的肚子,說:“都好,我有了世上最好的道侶,才想著風風光光大辦一場,不過重要的是你,你高興才最要緊。”
凌淺輕聲問:“會不會覺得我最近有些喜怒無常?”
宗洲回得爽快:“是孩子的錯。”
“會不會認為我說話不算話?”
“是孩子的錯。”
“那我如果變成這畫上的大肚子模樣,你會不會覺得我變醜了?”
“是孩子的錯。”
……
“你這做父親的,哄我就都說是孩子的錯了。”凌淺沒忍住笑出了聲,越是瞧這人說話一本正經,越是覺得逗得很。
他也學會了與人玩笑,道:“我可是記得,你一月前就說孩子能聽見了,還囑咐我不許說他們怪,你倒好,說他們錯處,張口就來,也不怕他們來日一出生就記仇。”
“那可不成,”宗洲枕在他的膝上,將耳朵貼上他的肚子,好像能聽見孩子說話的神情,道,“是你我親生的,就不能記仇。”
“哦?”凌淺覺著溫馨,輕撫著宗洲的發頂。
哪知這人,張口就來了句狠的。
“小淺你是肯定不記仇的人,至於我嘛,”宗洲驟然語氣轉冷,“我看誰不順眼,當場就殺了,一般不辛苦自己記隔夜仇。”
凌淺不輕不重地一下拍在這人後腦上,語氣兇巴巴地說:“你不許嚇他們,仔細他們一驚著,踢的是你,疼的是我。”
這話一出口,腹中還真有了動靜,也不知是哪一個小傢伙,對著自己父親的臉就打了一拳還是踢了一腳。
凌淺呼呼直喘氣。
宗洲趕緊起身,用靈力安撫這不知道疼人的“壞孩子”,他有心做個嚴父指責一下,一時又不知怎麼稱呼好。
“好些了嗎?”宗洲一抬眸,就看見了心上人好似委屈,又好似氣惱的眼神。
他倏然就指著凌淺肚子,說:“今日起,這個拳腳功夫厲害的就叫靜靜了,靜靜再踢你爹爹這麼狠,等你出生,為父就牽一頭牛餵養你,不許你吃你爹爹身上的口糧。”
“我身上?”凌淺尚未反應過來這口糧說的是什麼,眨巴著眼睛,又將人推了推,“取名字隨便也就罷了,你不許再嚇他們了。”
他責備完,想了一陣,忽然明白過來,養牛喂孩子用的是奶,他身上怎麼可能會有!
“你再把那捲軸給我瞧瞧。”凌淺剛推過人,又將人往回拽。
為的是仔細看看方才沒有注意的餵養之事。
“我只顧著看孕後期的大肚子了,都沒想到……”
這不看不打緊,看了登時全身汗毛豎起。
他一臉生無可戀地把卷軸甩到宗洲身上,是肚子會多大也不想了,該怎麼生出來也不惦記了。
只忽然說了一句, “早知道就說不懷了。”
這圖畫得也太細緻了,上身一對圓潤隆起的,他很確認那不是肌肉。
這要是來日發育在他身上,不堪設想,更何況還要用這餵養,他此刻覺得這可比大肚子還難接受。
宗洲雙手捂住他的肚子,道:“可不能讓小寶寶聽見。”
凌淺好似靈魂出鞘,愣愣地說道:“一個叫靜靜,一個就叫寶寶了是嗎?”
“小淺。”宗洲瞧著他這委屈巴巴的神情,就覺得又可憐又可愛。
站起身將他往懷裡摟了摟,溫柔穩重地安慰道:“鮫人不到陸地是不分男女的,咱們又不是鮫人,他們有的能力,我們不一定有。”
“是說餵養嗎?”凌淺回抱住宗洲,小臉在人腹肌蹭了蹭。
反正只要宗洲說不會,他就能信,這人穩重起來說的話堪比天道真言。
“我不確定,”宗洲一見他雙手無力耷拉著,立刻提起他的手臂抱緊自己,就似在拾起自己碎落一地的說服力,“但你若是真出了奶|水,不想喂,咱們一定也喂得起最好的,凡人富貴人家退|奶的法子多了去了,你放寬心。”
“這怎麼放寬心嘛,”凌淺嗡嗡的鼻音,撒嬌一樣好聽,“我剛懷的時候還沒覺得怎麼樣,現在我就是覺得自己哪裡都怪怪的嘛,心情怪怪的,身形也怪怪的。”
“唔——”凌淺忽然一聲乾嘔。
他孕後每每焦慮過重,都會有此反應。
宗洲立刻拿出一包開胃的蜜餞。
“你是百寶箱嗎?”凌淺吃了一口酸酸的梅子,反胃感頓消。
就見宗洲點點頭,又喂他喝了一瓶蜜水。
“我的寶寶懷了寶寶,我能帶的,該帶的,一件都不會少,我說放寬心,就不會讓你有無措的時候。”
宗洲給他拍背順氣,體貼細緻,“至於怪不怪的,我若知道誰瞧你的目光無禮,就下手挖了……”
凌淺趕緊捂住這人凶神惡煞的嘴。
宗洲眨眨眼,直接一道傳音過來,“這也是近鄉情怯,你焦慮,在意的不是旁人,而是你師尊看你的眼光,放心吧,我顧念著你,不會挖他的眼睛。”
這樣不發出聲響,就當孩子聽不見,嚇不著了?
凌淺皺了皺眉。
宗洲輕輕落吻在他眉心,用唇撫平他眉間的皺褶,道:“好吧好吧,我以後對誰下手,都先問過你。”
宗洲輕柔地移開凌淺捂嘴的手,親了親他因焦慮失了溫度的指尖。
“小淺,你聽我一言,你師尊若是遭了難,見到你來搭救,就算他再無情狠心,只要他還是個人,就一定會感激高興。”
“但我也可以很確切地告訴你,他得知你懷了我的孩子後,是不會高興的。”
宗洲瞧著他的眼神溫柔自信,“這種一定會發生的事,不值得你猜測和焦慮,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想要怎樣的結果,至於能不是能實現,就看我的本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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