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兩處修行者無比嚮往的靈山。
一處地勢高聳入雲,仙霧繚繞,人都說那山上住著修仙界至高無上的尊者,名為凌霄君,其座下唯有一名入室親傳。
那可是位風雲人物。
生的是美玉無瑕,眉目如畫,唇紅齒白,身姿俊秀,端莊也似仙人貌。
偏是個長袖善舞,玩弄人心的禍水。
以一己之身,將那仙山上的太一門攪得烏煙瘴氣。
據說不久前,竟還犯下重罪,引得天降雷刑,毀了太一門半條靈脈。
誰不知,太一門的凌霄君,視這親傳弟子寶貝一般,人前人後,從不掩飾偏心,獨寵此子。
此子倒好,不念教誨,懷了魔種。
竟還與大魔狼狽為奸,於仙蹟天柱,殺戮仙門近百人,重傷師尊,從此投靠魔宮。
……
……
“而這魔宮嘛……這……還念嗎?”黑緞袍子的美貌少年,悄悄瞥了一眼上位之人。
未見其投來目光,便老實垂眸,繼續念信。
“而這魔宮正是另一處靈山,算不得仙家福地,乃是一處魚龍混雜,宵小苟且之所……”少年唸到這,謹慎地叩拜在地,“奴兒不敢再念下去了,這後面寫的都是些汙衊逍遙宮的話。”
“那就跳過這些,只念些和他有關的事。”
上位者一聲令下,字字冷漠,唯有提起“他”的時候有些溫度。
少年得令起身,眼睛逡巡一陣,低聲念道:“凌淺此人,忘恩負義,不顧昔日同門之情,為魔宮之主所誘,一心向魔……”
“接著念。”
“是,”少年說起詆譭凌淺的話,比辱罵逍遙宮還要慌張,身子也抖,話也顫,“自甘墮落,一月前,逍遙宮宮主宗洲昭告天下,已與太一門叛徒凌淺,結為道侶,自此,太一門再無掌門親傳凌淺,此二魔,仙門人人得而誅之。”
……
……
逍遙宮最富麗堂皇的殿宇,正是此刻凌淺所在的寢宮。
這裡不似仙門崇尚簡樸素淨。
處處都點綴著精緻華貴的靈寶,就連一盞燈,一個花瓶,都是稀有的天階法器。
就是仙人誤入此地,都會以為走入了什麼神仙藏寶的洞天福地。
哪有半分那信中所寫的汙糟樣子。
逍遙宮的主人,宗洲,自一月前抱了一位美人回來,便將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送來了這裡。
這才是人人都豔羨的身份,偏偏這美人,也是那信中所寫的不知惜福的人。
真是他曾經身為仙門至尊親傳,還不惜福嗎?
凌淺本人很難為自己辯白什麼。
“小淺,你聽見了嗎?”宗洲一襲華貴黑袍,坐在芙蓉雲帳的雕花木床邊,滿目溫情地為凌淺掖了掖被子。
這茜紅雲錦的被子又軟又輕,能夠很好地保暖,又不會壓著凌淺高高隆起的孕肚。
這孕,已有七月了。
可凌淺並不知道孩子又大了許多,只因那一場變故後,他就陷入了沉眠。
“我記得我答應過你,對誰下殺手前,都要先問過你。”宗洲目光溫和,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狠話。
明明一月來,日日都見他睡得安穩。
可每次一見他睡顏,宗洲都會情不自禁笑得柔情。
“你剛才也聽見了,他們就愛傳這種你從前最恨的謠言,我命人燒了仙盟三個據點,重傷了幾個汙衊你的源頭,你醒了不會怪我吧?”
宗洲這聲笑。
凌淺自然不會有反應,依然是手也冰冷,呼吸也沉。
可那念信的少年,卻是一聽這笑,喪膽一般埋頭地面,抖如篩糠。
“唸完了就滾,”宗洲的視線一離了凌淺,冷得就似要人性命的刀,“你牙齒硌得太響,吵到凌仙君了。”
宗洲分明是最想凌淺快些醒來的人,卻又嫌旁人吵他安睡。
前日一個灑掃的僕人不慎摔了個燭臺,也不是多大的動靜,就被這暴躁的魔尊,罰去了牢獄。
少年自然害怕,往後退的時候,一個趔趄,竟撞倒了玉石屏風旁的白玉貓。
那貓兒眼見就要墜地。
一團黑色魔雲倏然近到前來,一隻蒼白的手往下一兜,便將那貓兒護到了懷中。
這玉貓可是宗洲當初讓凌淺信了有孕的寶物。
貴重不可言喻。
冒失的少年未等主人下殺手,砰的一下跪地,手指著床榻處,哆哆嗦嗦地說:“仙君動了,他,他手指動了。”
這話可是比求饒有用得多的免死金牌。
無論真假。
宗洲已然放下一切心思,立刻回到凌淺身邊,牽起心上的手,又是把脈,又是測溫。
可這人哪有半點變化。
宗洲雙眼登時轉紅,一身殺氣驟然烈了起來。
這一眼看向犯錯的人,就嚇得那人拼命磕頭,連連告罪,道:“求尊上恕罪。”
摔了東西可能是罰,利用凌淺那就是死了。
可這人死到臨頭,仍在堅持說:“仙君真的動了,宮中醫修說,多讓仙君聽聽仙門的新鮮事,他有可能會醒的,仙君他……”
少年驀然抬頭,悄悄窺視尊上,半晌無礙,這才反應過來,若不是凌淺真的醒了,自己早就沒命活了。
……
……
“小淺你在說什麼?”
“不要急,慢慢說,我能聽得見。”
宗洲全心都在凌淺身上,耳朵貼著他的唇還嫌不夠,已然將自己的靈識放出到探知百里外的事都清楚的程度。
而凌淺也真是有了些反應,他不知何時徹底昏睡的,也不知何時有了聽覺。
那讓他惦記著說話的,是一件頂要緊的事。
“雷刑,”凌淺的話幾乎是無意識的夢囈,“宗洲,有沒有,受傷。”
宗洲聽清這話,驀然瞪大了眼睛。
“宗洲,不要,受傷。”
“我不會受傷,”宗洲一遍遍撫摸著凌淺的臉,壓抑著激動,不敢大聲說話,“沒有人能傷到我,小淺,別怕,你醒過來好不好?”
凌淺卻是再沒回應他的話。
宗洲急道:“怎麼不說話了,小淺,你已經醒了對不對?”
“尊上,”縮在屏風角落的少年,低眉順眼,小聲諫言,“仙君是擔心尊上才有意識的,尊上說無礙,他好像就放心了,不如尊上哄著仙君些,說些病痛的話。”
這話不假。
凌淺就是因為關心才會短暫甦醒,正如他從前見不得身邊的人受罪,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要犧牲自己的羽翼,護佑旁人。
宗洲實在太想他甦醒了。
張了張嘴,卻又止住了哄騙的衝動,只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額頭,輕聲說:“我沒事,你放心。”
“仙君懷著孕,本就虛弱,你們這些跟前伺|候的,不要揣度錯了主人的心思,胡言亂他心神,退下吧,”宗洲心緒平復,下令道,“帶莫乾過來問診。”
……
……
莫乾,是暫住在逍遙宮的魔門第一醫修。
垂垂老矣,外貌已是白髮白鬚,自從修為止步合道後,脾氣古怪,出診只看心情。
算得上是知道飛昇無望,天不怕地不怕,活一日是一日的人。
因為這人的脾氣,才能在宗洲面前知無不言。
凌淺孕三月時,宗洲說回逍遙門問過的醫修,正是此人。
眼下這人腳步匆匆趕來,急不可耐,非是收了什麼好處。
而是男子有孕,世間罕有,他瞧見凌淺就似瞧著個稀世的寶物。
“嘖嘖嘖。”莫乾無視宗洲,一手盤著蘊含鮫人血的寶珠,一手極無禮地直接抓住凌淺的手診脈。
宗洲一月來,已然習慣,冷著嗓音,道:“他剛才說過話,可是有甦醒的跡象?”
莫乾答非所問:“這胎氣尚存。”
宗洲沉聲道:“本座問的是大人。”
“大人還活著,胎才會動啊,”莫乾一臉老神在在,“老夫只想看他如何安安穩穩把孩子生出來,至於醒不醒的,不曾用心過。”
“找死嗎?”宗洲話音驟冷,將凌淺的手抽回來,寶貝地用帕子擦了擦。
莫乾眼睛一轉,圓滑極了地換了個和氣神色,道:“尊上說過,鮫珠需要孕育的二人感情和順,凌仙君是被他師尊毀了心竅,他不敢醒,自然是怕醒了不愛你,胎兒命不保啊。”
“他不想醒來。”宗洲之前也問過,可總要一次比一次更確認才好。
“凌仙君一直昏睡,是強迫自己不要恢復意識,不知情感,便不是無情,尊上何不成全他昏睡下去,等孩子降生了……”
宗洲打斷老者的話,“如今這胎越來越大,隨時都有可能臨產,他若是不能在清醒時誕下孩子,不能及時運轉自己的靈力,你能保證他性命無礙嗎?”
“這……他昏睡得是過於沉了些,”莫乾捋了捋鬍鬚,“他產子後,若是不能清醒,確實有可能被太過於強大的靈力反噬,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爆體而亡。”
宗洲堅定語氣,道:“本座也想過他可能會對本座斷情,可他剛剛夢話都在憂心本座的安危,本座相信他不醒來,是因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深愛本座。”
莫乾點點頭,“尊上是幻術宗師,為尊夫人織一個美夢不難。”
“這便是本座讓你來的原因,”宗洲將玉貓遞給莫乾,“本座要入他的夢,你必須在他醒來前,保證這幼貓是活著的。”
此寶可探胎心,幼貓越是活躍,胎兒越是穩妥。
“凌仙君若是真對尊上斷了情,只怕他一見你,這孩子就難保啊。”
為難,這貓,莫乾半晌未接。
宗洲卻不是個喜歡與人商量的。
“沒什麼大不了,孩子若保不住,三界沒有你能活命的地方。”
他拿著貓的手一撤開,那說著難保的醫修立刻雙手捧住玉貓,再怪的脾氣,也拗不過真正的霸主。
要麼活三人,要麼都得死。
……
夢中。
凌淺正坐在一株桃花樹上,手執一枝開得最豔的花,將身形藏匿在茂密的花葉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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