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本性,極難被外物左右。
凌霄君不止一回毀去凌淺的心竅。
這位私心作祟的師尊,千算萬算,卻不知凌淺那段少年回憶裡,無論被灌輸該對生命如何漠視,心靜也並不等同於殘忍。
凌淺緊盯著被太陽曬得暖暖的手。
正是這照在自己手背上的光,讓他以為宗洲說他為了讓孩子曬曬太陽,有些可信。
“你昨日還說,孩子吹著風不好。”凌淺看向蓮花中的孩子。
他們不知世事,也不知剛經歷了外人眼中怎樣的危險,正是人一生最純淨的時候。
兩張小臉皆因溫暖的結界和包被護著,紅撲撲的,著實可愛。
這結界,是透不進風的。
“是我初為人父,關心過甚,”宗洲牽起凌淺的手,一起貼上護住孩子的蓮花結界,滿目溫情,道,“我以為我沉穩,哪知遇上你與孩子的事,急起來,問都不問,張嘴就去指責旁人。”
“嗯?”凌淺歪過頭,瞧著這從來都待旁人傲氣的男人,目光驚奇。
他還真沒見過這人責難過旁人過後會自省。
可很快也意識到,這明著是說不該責怪侍從,實則是以人人都會犯錯,教他不要深陷自責。
凌淺小聲嘀咕:“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的。”
宗洲也學他歪了歪頭,笑起來更勝日光暖,眉頭一挑,揶揄人的語氣道:“都說一孕傻三年,我家小淺不過是產後氣血有虧,記性差了點。”
“我昨日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呢,”凌淺皺了皺鼻子,抿了抿唇,“怎麼就傻了,誰傻了,是誰讓我懷孕的,生都生了,現在笑話我生孩子傻掉了。”
“哦……”宗洲故意拖長語調,調笑心思不減,道,“這是俗話說的,不過我想,就是年歲大了的人,那記性差了些,也是先忘了手邊的事。”
凌淺瞪大眼睛,轉身衝著這一會兒說他傻,一會兒又說他老了的男人,沒好氣地用力一推。
宗洲卻是一步退後,順勢按住他的背,讓他撲了個滿懷。
再一收緊手臂,就是摟住不放了。
“我生氣著呢。”凌淺無意義地掙了掙,也知溫暖,也知這男人故意氣他的心思,不一會,雙手已然揪緊了宗洲後背的衣衫。
“這是又不生氣了?”宗洲玩笑後,恢復了穩重語氣。
安慰地順著他的頭髮,溫柔地說:“韶華白首,修行之人,輕易就能走過凡人無數個的一生,年歲不過是又瞧過了幾個日升月落。”
凌淺在人懷中輕笑一聲,哪能不知,這位當世第一大能,是變著法紓解他的心結,助他提升心境呢。
他掐了把宗洲結實的腰身,道:“是啊,我氣什麼呢,要說年歲,宗宮主可不知比我這小小道君,大了多少輪。”
“膽子大了,你掐這一下,可是仗著產後還不足一月,只管惹火,不怕上身?”宗洲扶著凌淺的肩,垂眸一瞧見他略顯狡黠的臉,就難忍熱情,目光熾烈,顯眼的情動。
凌淺憂心紓解,才能有玩笑心思。
可玩笑歸玩笑,他掐的那一下,可半點沒想惹火上身。
“你別瞧我臉色紅潤,就對我起了壞心思,我這身子,還經不得你這番熱情。”凌淺意欲退開,好讓他二人都冷靜些才好。
宗洲的手卻是撥弄水面一般拂過他的下裳,向上一撩,勾起他腰間佩戴的玉佩,輕輕往身前收。
“哪壞了,我這樣的好男人,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孩子都看著你使壞呢。”凌淺輕聲嗔怪。
就見宗洲點點頭,認同神色,道:“心不壞,旁人如何看著像使壞,都算不得錯處。”
“你真是……”凌淺臉頰飛霞,話音漸柔,又想說這人沒正經,又想真心對這人的安慰和體貼道一聲謝。
可話到嘴邊,哪一句都沒等他出口,宗洲已是鼻尖挨著他的鼻尖,就差落下一個炙熱的吻。
“讓我好好親親你吧,”宗洲的話音甜得醉人,“天也才亮,你再陪我去床上躺一會兒,好嗎?”
天是不是亮了不打緊。
只要凌淺願意,心能安寧,就是正午的日頭,宗洲也能當作是夜裡。
……
……
寢殿外。
早在宗洲故意與凌淺玩笑時,就得了命令退出殿外的二人,已是在烈日下走了有一會兒了。
蕭奴兒低頭瞧著地,莫乾仰頭看著天。
老者斜睨了少年一眼,道:“老夫勸你,少動些歪心思,天可仰望,卻不是你這地上的塵埃夠得著的。”
“小的,不敢。”蕭奴兒謹慎地瑟縮著脖子。
莫乾笑容略有些輕蔑:“知道什麼是指鹿為馬嗎?”
蕭奴兒謙卑道:“小的學識淺薄,還望莫宗師指點。”
“你方才一出來就說,凌仙君分明是對著雙生子下了狠手,如何幸運才得宮主將這錯也圓成了好,”莫乾雙手背到身後,長者氣度,閱盡滄桑的目光,道,“這因果錯了。”
“不是凌仙君幸運,而是宮主知曉自己被看重,才有圓了凌仙君這錯處的機會。”
蕭奴兒正品味這話,一抬眸,莫乾已然離去。
他轉身瞧了一眼寢殿,心知那裡面正上演著魔宮上下,無一人不豔羨的恩愛戲碼。
這裡是逍遙宮,是魔修聚集的地界,人人皆為欲|望不擇手段。
若說此地的純善,大概他今生也只在方才瞧見宗洲待凌淺的時候,有那麼不可思議地捕捉到一瞬。
“莫宗師是在告誡我,這福氣是學不來的嗎?”
被愛之人,為所欲為。
東施效顰,唯有死路。
“可能得雙|修,又得宮主親自指點心境,誰能不想呢?”
……
……
轉眼,已是雙生子滿月之日。
按宗洲的意思,是要在夜裡大辦一場宴席的。
凌淺如今的氣色是越發好了,靈力已然恢復到有孕前的全盛時期,再不是宗洲關心情切,以為吹不得風的“嬌弱”之人。
他這日起得早,洗漱後,擇了件灰藍色的素淨衣衫穿著。
非是他一離了宗洲,就心如止水,不在意這好日子該為自己的孩子穿得鮮豔些,添些喜氣。
而是他少時常被師尊指責,不喜他打扮自己,總要他穿得質樸。
“宮主為仙君送來了好些新衣裳,仙君何不試試看。”蕭奴兒的眼睛將那一件件漂亮精緻的法衣瞧了個遍。
凌淺回身打量一眼,冷言道:“你的眼神,是想說我暴殄天物?”
“奴兒不敢,”蕭奴兒恭敬一禮,“是奴兒以為,仙君氣質非凡,衣衫掛在這,瞧著是精美,可也想瞧一瞧,仙君穿在身上是怎樣的仙人之姿。”
“你很會說話。”凌淺走近新衣,隨意拾起一條湛藍色的絲帶。
那絲帶上用金絲繡成護身符文,綴滿各色珍稀靈石,光彩奪目,立刻招得那眼饞之人,眸色一亮。
凌淺瞧在眼裡,拽下絲帶,示與蕭奴兒,問:“正道修行,拜入山門求師學藝,再如何被禮教束縛,也圖個自尊自在,你有些修為在身,為了這些身外之物,為奴為婢,值得嗎?”
“值得,”蕭奴兒緊盯著絲帶,“若是仙君將此物賜予我,這福氣,好過旁人在弱肉強食的魔宮外萬分。”
凌淺一笑,轉身將絲帶掛回衣物上,不能共情。
忽然就想起了仙盟盟主的祖上,曾伏低做犬,從宗洲身邊盜去了開山立派的假秘籍。
魔修如此,仙門之人也未必都如他方才說得高尚。
“弱肉強食,魔修修得飛昇,實非易事,”凌淺想起宗洲或許也吃過不少苦,心忽然抽痛一瞬,目光有了些清醒時的溫柔,“我出生太一門,不知何為主僕打賞之說,你如何費心,也是在我這裡討不來好的,不如我問宮主,給你尋個師父?”
這於任何仙門之人,都是極大的機緣。
若非凌淺此刻短暫的清醒,是不會主動提出這等好事的。
蕭奴兒卻道:“百年修行,未必能得您手中一條絲帶,仙君無需人服侍,可奴兒,能給您帶來外界的訊息,比如,您師門的事。”
“我不關心。”凌淺說得淡漠。
蕭奴兒卻是個機靈的人,早發現了他若是全然不在意,不在宮主面前,如此冷情的性子,早就攆自己離去了。
“仙君可認識一個叫檀樂的人?”
“檀樂。”凌淺輕聲重複。
蕭奴兒緩緩繞到他身前,“奴兒曾在仙君有孕昏睡時,為您念過外界的事,如今,還是能接觸到這些訊息的,檀樂,應該是仙君在意過的人,他被您那狠心傷害過您的師尊給……”
凌淺正聽得專注,忽然就見蕭奴兒噤了聲,退到了外間。
這動靜,是宗洲在前殿吩咐完滿月宴的事,回到了寢殿。
這人每每回來,都風風火火的,半點沒有外人面前殺伐狠厲的威嚴姿態。
竟是剛讓人聽見推開了門,下一瞬,就已現身在凌淺面前。
熟悉的擁抱。
先喚醒他朦朧的意識。
“小淺,我好想你。”
凌淺推開人,眨了眨眼睛,取笑道:“形影不離只是個說法,不至於你這樣黏著我的。”
“黏著才好,我走開有一會兒了,你衣服還沒換嗎?”宗洲牽著他,抬手撥過一排天階上等的法衣,只這樣一碰,就有螢火蟲似的靈光陣陣閃耀。
凌淺憶起自己是在挑衣服來著,但是何時穿戴整齊的,就似宿醉後全無記憶了。
“你這身素淨些也挺好,”宗洲瞭解他的習慣,“你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我好像,不喜歡這素淨顏色了。”凌淺不記得宗洲離開後,自己和什麼人說過什麼話,但他一生穿得素淨本就是被師尊掌控喜怒。
也不知怎麼了,他對自己這位數月未見,談不上新仇的師尊,反感更盛了。
“我過去說自己不想穿的那件喜服,你說是按照我有孕時的身量做的,如今,還能穿嗎?”
宗洲牽起他的雙手,暖在心口,說:“你何時想穿,我都給你備著,就是你今日願意把滿月宴,大辦成你推拒過的婚禮,也只需你一句話,天下無人膽敢不來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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