濰東的梅花莊得名,是因為村莊後面有座梅山。
梅山上遍山長著梅花樹。
從冬天的臘梅花開始開起。
一直能開到第二年的二三月份。
梅花開時,山上時常會有五彩祥雲,掩映著梅山。
梅花發出的香氣飄飄渺渺,把整個村子環繞。
又因著有萊河繞村而過。
來來往往過河的人多。
便把梅花莊的名聲給傳到山外去了。
自從天祖柳明倫從黨州遷出後。
柳氏一族,就在北海郡濰水縣,下面的濰東鎮定居下來。
這柳氏一族傳說便是濰東柳姓鼻祖。
鼻祖不鼻祖的。
也不當飯吃。
這不柳行芳又去河邊擺渡去了。
這條河叫萊河,人都說這萊河是條神仙河。
一年四季是溫的,冬天也並不結冰。
方圓十幾裡的村人們都要過河。
過河只有坐船。
坐船就只有坐柳行芳的船。
經過大半天功夫才能被搖到河對岸。
下了船要再步行上七八里路才能走到濰東。
從濰東那裡乘更大的船。
再經過大半天時間才能到達濰水縣。
濰水縣縣城裡什麼都有,比鄉下可繁華多了。
可到底有多繁華呢?
問柳行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也沒去過呀。
柳行芳好象從記事起,就在這條河上搖船。
先是跟著鰥爹搖。
鰥爹走後,他便自己來搖。
搖呀搖呀,搖過了春秋四季。
柳行芳是方圓十幾裡的大善人。
擺渡救急並不圖稀錢財。
有錢多給,他也不要。
沒錢不給,他也不惱。
他平日裡就在河邊等著搖船。
夠一船人了。
他就從系船石上解開繩子拿起槳搖櫓。
呼啦啦的河水,從槳頭翻起又落下。
那條看起來笨笨的木船,就開始向前行走起來。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有一回,柳行芳渡了一個過河來說走姨母的女子。
那天風大,把女子頭上的頭紗吹跑了。
一船人傳出來一聲驚呼。
那個女子的臉上竟然全是潰爛的黑斑。
女子當時羞憤難當。
柳行芳沒吃驚也沒表現出意外。
他默默遞過來他的斗笠。
女子接過斗笠來戴在頭上。
夕陽西下,除了那個女子,一船人都走光了。
柳行芳把船繫好繩子,跳下船頭。
他看到女子依然戴著斗笠站在岸邊。
他忽然有些緊張,緊張的喉嚨發緊。
他的身子也有些微微顫抖。
這個女子叫狐小玉。
狐小玉沒再去走姨母家,而是留下來嫁給了柳行芳。
狐小玉臉上的潰爛黑斑,在嫁人後竟奇蹟般的全好了。
狐小玉人美心善,收拾的家裡井井有條。
柳行芳依舊搖船。
小日子過得安穩又幸福。
三年後添了個大胖小子。
取名叫柳毅。
柳毅滿百日的時候,柳行芳拿祖上傳下來的魚鱗玉璜。
仔細地給柳毅,戴在脖頸上。
柳毅蹬著小腿兒咯咯地笑著。
狐小玉抿著嘴兒看著他們爺兒倆。
眼看著兒子蹭蹭地長。
柳行芳做夢都常常樂醒。
不幸是在柳毅九歲那年降臨的。
九歲的柳毅已經上私塾五年了。
私塾先生就是村裡的老夫子常先生。
因為特別喜歡柳毅。
便早早來柳家收徒,也不要收束脩。
常先生對柳行芳說,給雲娘找個玩伴。
雲娘是常先生的孫女,比柳毅大兩歲。
柳毅九歲那年。
柳家遭了大難。
先是狐小玉莫名失蹤。
什麼徵兆也沒有,一個大活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柳行芳找遍了梅花莊的角角落落。
也自己搖船去過濰東。
又從濰東去到濰水縣。
一輩子沒到過濰水縣的柳行芳,沒有心思看濰水縣的繁華和熱鬧。
他在濰水縣熙攘的人群中,焦急地穿行、尋找。
這樣找了整整一年。
萊河的水靜靜地流著。
柳行芳已經沒有力氣搖船了。
柳行芳的身體一下子佝僂了。
腰也無法直立起來。
不得已那條船便被他賣掉了。
有個年輕的後生接過了他的槳,換到了另一個地方去行船。
沒有船的第三天下午。
人們在萊河渡船邊,系船石那裡。
發現了柳行芳的一隻鞋子和一件布衣。
柳毅就這樣成了孤兒。
次年清明節。
天才矇矇亮時,柳毅就來到了萊河邊。
空曠的家裡空曠又寂寥。
他待不住。
自從爹孃走了後,柳毅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先生家。
不是不想回自己的家,是不敢回。
一回去就能看到娘在灶臺那裡做飯。
一回去就能看到爹在院子裡織他的魚網。
這張魚網,爹一直織一直織。
爹說等哪天不擺渡了。
他就帶上魚網,帶上柳毅。
搖著船去到萊河的深處去,去打魚。
爹說最好能給毅兒打一條魚媳婦回來。
要是萬一打到個龍媳婦。
那咱們柳家可不就是賺了。
柳毅記得爹說這話時的樣子。
爹滿臉的褶子裡都含著笑。
陽光下一排潔白的牙齒髮出了耀眼的光芒。
柳毅坐在萊河邊已經很久了。
陽光撒下來,把長長的萊河照得金光閃閃。
波光粼粼的水面。
偶有一條魚兒躍了出來,接著又啪一聲落進水裡。
“毅兒,你又難過了?”
十二歲的雲娘,安靜地坐在柳毅旁邊。
雲娘拉了拉柳毅的手。
她仰起頭看著陽光裡柳毅的側面。
她看著他挺立的鼻子和那張微抿著的嘴唇。
煞是好看。
“嗯。”
柳毅沒有轉頭。
他任由雲娘把他的手拉在手裡。
“雲娘,我想我娘了,我還想我爹。”
“毅兒。”
雲娘溫軟軟的小手,用力握了一下柳毅的手。
“別難過,你還有我和爺爺呀。”
“爺爺說了,只要你願意,以後你可以永遠永遠待在我們家。”
柳毅眼睛又去看萊河。
過萊河後,岸那邊是什麼樣子的呢?
娘為什麼要離開呢?
爹是變成魚去了萊河水底了嗎?
不都說水裡有河伯嗎?
先生講《山海經》記載河伯冰夷住在從極之淵,人面魚身,乘著兩條龍。
先生講《西山經》裡的丹水;
《北山經》的決決之水;
《中山經》的浮濠之水、厭染之水、楊水、沅水、視水;
《南山經》中的英水,其中都“多人魚”。
那爹是跟著“人魚”去了嗎?
柳毅真想把萊河裡的水都抽乾。
他想去到水底裡看看。
看看爹是不是真的捨得離開他,去水底生活。
“我願意。”
柳毅的小手也用力攥了攥了雲孃的手。
“雲娘,謝謝你,謝謝你和先生。”
“沒有你們,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了。”
“毅兒,不哭,爺爺說你是個堅強的孩子。”
“爺爺還說孟子有一句話:‘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特別適合你。”
雲娘站起身來,拉了一把柳毅。
“快起來,咱們回家。”
“爺爺說今天清明節,他折了柳條,給我們戴柳。”
“昨晚還做好了青團、棗糕和荷花燈。”
“等晚上,咱們一起再來萊河裡放燈。”
“好。”
柳毅乖巧地由雲娘拉著他的手。
他感覺那隻小手給了他無盡的溫暖和力量。
柳毅跟在雲娘身後。
他看著雲娘兩隻麻花小辮在他眼前晃動。
他一下子覺得自己心裡沒有那麼難過了。
他跟在雲娘身後也跑了起來。
兩個孩子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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