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同學似乎又在強詞奪理了。
妹山萊不打算理睬他,她現在有更好奇的事情。
她慢吞吞地旁敲側擊 : “幸村同學,剛才那個男生,叫什麼名字呢。”
幸村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不告訴你。”
啊……
被幸村的態度氣到,大概是想不到男生會這樣講話,儘管妹山萊強撐著氣勢,她難以置信的微表情還是出賣了自己。
幸村同學對其他人永遠彬彬有禮,進退得宜,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在欺負她這件事情上這麼有心得。
感覺到他的眼神又輕輕地放在她身上,萊萊有點委屈地扣起了手指。
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說就算了……她有嘴,她等會自己問。
妹山萊往椅子左邊縮了縮,她也不在意自己看起來是有多抗拒幸村。
可萊萊剛挪一下,幸村就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男生的力道輕柔又霸道,所以妹山萊整個人紋絲未動。
“……”
幸村垂眸,看著兩個人交裹在一起的手。
僅僅只是這樣,心跳就又有點加速了啊。
因為她突然的到來……他好像太過高興了。在電話裡聽見她的聲音,在奔跑的時候難以平復的心跳,在拐角處又倏然止步,僅僅是因為看見了她的影子,高漲的情緒都在他身上駐足太久。
幸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否在試探。
少年歪頭,紫羅蘭的柔軟髮絲貼著臉。
“妹山同學有沒想過,你一個人這樣跑過來找我,是什麼意思。”
他笑著頓了頓,“你知道嗎。”
妹山萊皺眉,不假思索。
“我知道啊。”
幸村微睜眼睛,他心口又翻湧起微妙高漲的情緒。
少年面無表情地扭頭盯著妹山萊,一副無聲地催促她繼續說下去的樣子。
?
妹山萊疑惑、緊張,她咽咽喉嚨 :
“我是想當面告訴幸村同學,我的畫……能不能還給我呢。”
噗呲。
鼓脹的情緒,就像從高空墜落的癟狀熱氣球,晃悠悠落地。
儘管早知答案會是如此,但…
凝視著女生認真到不摻任何雜質的期冀表情,幸村的眼睛又變得悠遠縹緲起來,簡直讓人捉摸不透。
他鬆開妹山萊的手腕,神色淡淡 : “答應好的事情,都做不到嗎。”
聽起來沒有一點指責的意思,但妹山萊就是莫名覺得羞愧,她低頭絞著手指,樣子好可憐。
“……幸村同學。”
又在無意識地發出類似小狗那般嗚咽的聲音了。
妹山萊孤零零站在電話亭的樣子正叮叮噹噹地敲打著幸村的良心。
少年摩挲著手指,還沒等他做出回應,去而復返的真田用他冷峻的聲音橫插進來,打破了原有的古怪氛圍。
“水。”
從妹山萊的角度只能看見這個男生挺俊冷傲的下頜線。
她正準備道謝,外加詢問帽子君的名字,可收到自家發小的眼神脅迫,真田立馬心領神會,他很快撇過頭,自覺地走向不遠處。
真田頂著妹山萊失落的眼神,拿起網球拍,硬著頭皮又勤勤懇懇地練習了起來。
“……”
妹山萊頓時幽怨地看了幸村一眼。
“幸村同學!”
她給忘了,他倆才是一國的。
幸村修長勻稱的手指把玩著身側的網球拍。
“在呢,妹山同學。”
社牛的技能無法施展,蝴蝶的談判也無法愉快進行,妹山萊只好坐在原地和幸村一起……看比賽。
老實說……她看不懂。
球是怎麼掉到地上的,又是怎麼被打過線,她永遠都捕捉不到。
“妹山同學平時喜歡運動嗎。”
討厭鬼幸村發問了。
也許是因為看不懂網球,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和幸村同學的差距,萊萊語氣生硬。
“不喜歡。”
幸村不輕不重地捏著網球,若有所思。
“那你喜歡什麼呢。”
陰晴不定的幸村同學又在示好嗎。
妹山萊彆扭了一會,還是遵循了自己想要傾吐分享的慾望 :
“我喜歡漂亮。”
……毫不意外的答案。
幸村點點頭 : “我知道了。”
“剛才我打球的時候,妹山同學也沒有看,對吧。”
聽到男生這樣篤定的語氣,妹山萊奇怪地看了幸村一眼。
“才沒有,我看了,我很認真很認真很認真地看了!!”
她強調的語氣過於誠懇激動,所以幸村愣了一下。
妹山萊的聲音莫名溼漉漉的,眼睛也是,已經轉過頭,盯著她看的幸村心尖又有點微妙。
她怎麼,又在動搖他呢。
女孩子的聲音可憐兮兮。
“可是我看不懂……”
她絞著手指,有點不好意思。
“我只記得幸村同學發球的樣子很漂亮……”
她對於漂亮的東西一向都很有記性,除此之外,毫無印象。
幸村已經有點想笑了。
這是她第一次看幸村同學打網球……出於好奇又不服氣的心理,妹山萊就差沒拿著放大鏡掃射了。
但是,她真的看不懂。
自認為大方地說完這些,坦蕩地承認自己的失敗,妹山萊卻聽見幸村突兀的笑聲。
“……?”
妹山萊傻眼了,她強撐著笑。
“我是承認了自己不如幸村同學,可幸村同學就算再怎麼得意,也不能這樣直接笑出聲音來吧,我還在你面前呢……”
但,聽完這些的幸村,似乎更快樂了,他像易碎品一樣精緻的五官已經鮮活了起來。
妹山萊不明所以。
已經做完了三百個揮拍,扛著球拍走過來的真田聽見自己小夥伴的笑聲,他小小的身軀莫名一震。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這個不知何方神聖的女生。
幸村看起來似乎很高興,和之前冷淡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對真田點頭 : “辛苦了。”
真田有些彆扭。
他素來是一個不太會看氛圍的人,此時也莫名覺得這裡的空氣怪怪的,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大喊著“kia——”,然後跑走吧。
但是現在,他莫名不想走。
於是真田咳了一聲,也鬼使神差地坐了下來。
妹山萊被兩個男生夾在中間,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講話。
坐下以後又覺得不自在的真田低頭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孩子,然後他就看到她正津津有味地扣著她水杯上的貼紙。
“……”
真田又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小夥伴。
幸村……幸村在津津有味地看她扣貼紙!?!
“……”
像什麼樣子,這也太鬆懈了!
真田見不得這些,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幸村。”
“我得回家了。”
幸村這才從水杯上那些眼花繚亂的貼紙上抬頭,他看了看手錶。
“七點半了,確實太晚了。”
七點半…很晚嗎?
妹山萊看著兩個男生,有點不可置信。
“七點,屬於我們小學生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幸村和真田面色古怪。
兩人一人接一句。
“小學生的…?”
“夜…生活?”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樣。
“我晚上能隨便出門的,在家裡也能隨便玩遊戲看電視,時間不限,爸爸媽媽不管我這些。”
頂著兩個男生奇怪的眼神,妹山萊縮了縮脖子,原本驕矜得意的語氣也弱了下來。
所以她膽子才這麼大……?幸村有點意外。
“真田是有門禁的。”
“我九點之前也必須回家。”
幸村這樣說完以後,他們兩個人都收穫了妹山萊一枚同情的眼神。
幸村有點想辯解,其實也還好吧,像妹山萊這樣被放養的才有點不正常。
正常情況下,哪個路痴女生會在沒有手機的情況下傍晚一個人出門去不認識的地方。
所以,是一粒被保護的太好、裹了甜蜜糖衣的……脆弱甜美的天真花種。
一不小心,她就會懵懂地跑進別人的領地。
但還沒等兩個男生有所表示,妹山萊就猛地站了起來。
真田詫異地看著她一臉得意又興奮地搖著幸村的胳膊。
妹山萊好不容易才揪住了幸村的疏漏,“幸村同學!!你剛剛說了他的名字!他叫真田!!”
看錶情,女生如果有尾巴的話,此刻應該就翹到天上去了。
真田不明所以 : ?
還是第一次見女生會這麼生猛地對待自己從小到大就人見人愛又難以冒犯的發小,真田心裡說不出來什麼感覺。
幸村隨她搖晃著,少年白皙的臉上逐漸有了點紅暈,但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又笑了。
在真田逐漸變得難以置信的眼神裡,幸村笑的沒有什麼形象,語氣還見鬼地有點嘆息無奈,彷彿承認了自己的落敗。
“是的,妹山同學,他叫真田。”
一頭霧水的真田 : ?
有他什麼事?
妹山萊的尾巴翹到了天上,她一臉竊喜地宣佈。
“所以這次是我贏了幸村同學!”
幸村沒有反駁,但他笑完以後,又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所以,這也不是你能在晚上一個人跑出來的理由。”
妹山萊被難得一見的嚴肅幸村給唬住了。
她表情為難,聲音小小的。
“來找你…也不行嗎?”
“……”
這是一句遠在幸村意料之外的話,他有點怔忪。
很快,幸村反應過來她或許不是那種意思,也許僅僅只是舉例,但他的心跳還是猶猶豫豫又可恥地加速了。
他強撐著表情,儘量保持聲音的理智 : “你完全可以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女孩微微睜大眼睛,似乎很不同意。
“我自己明明就可以走的,我家離這裡半個小時,我一個人打車也可以,反正我有錢……”
…重點是這個嗎。
還沒等幸村對她這番發言表示點什麼,一旁的真田已經先發制人 :
“……太鬆懈了!”
桀驁英俊的男生冷著臉,對她這種不知危險的行為滿眼的不贊同。
可看見妹山萊驚訝的表情,真田又有些不自在,他轉過頭,眨眨眼。
他剛才的語氣,對女孩子來講,似乎太兇了。
真田和這個年紀的大部分男生都不太一樣,歸功於幸村每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真田早已對漂亮臉蛋有自發的免疫系統。
他不會因為漂亮的外表就對異性產生好感,但面對一張和幸村不相上下的臉,他會覺得不自然和緊張,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煙霧一樣的頭髮是真田從未見過的色彩,好奇看過來的眼睛是海波一樣的凜冽又柔軟。
不同於幸村僅限於外表的纖細風雅,妹山萊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女孩子。
這讓真田覺得……有點新奇。
感覺到身側的幸村那若有若無掃過來的視線,真田只能不動聲色地移開自己停駐的目光。
他冷著臉實則躊躇的樣子被幸村看在眼裡,但幸村不打算解圍。
少年神色自若地微笑著,他分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
也讓真田看看她有多棘手吧……幸村想。這樣的話,就不至於顯得是他一個人在束手無策了。
妹山萊似乎還是第一次被同齡人這樣對待,她有點困惑。
“真田同學都這樣跟女孩子講話嗎…”
果然…真田插在兜裡的手動了一下。
幸村莞爾。
他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膀,在真田求助的眼神裡,幸村沒有一絲留戀地轉身去找教練辭行了。
他覺得,自己在妹山萊那裡受到的精神攻擊,作為自己的好朋友,真田也要嘗一嘗才是。
真田的腳動了動,也想跟過去,但又覺得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似乎更不妥當。
等發覺妹山萊似乎還在打量自己的真田 : !
不知道真田為什麼這麼緊張,萊萊摸了摸自己的水壺。
“真田同學,謝謝你給我接的熱水。”
?
所以,她好像沒有在生氣。
慢慢確認了這一點,雖然覺得有點突兀和不明所以,真田還是沉默著點頭了。
他正默默數著時間,盼望幸村快點回來,手上的智慧表卻在此時突兀地響了起來。
——滴滴滴。
已經八點了。
以前這個時候……他已經睡覺了。
真田冷酷的臉部線條有些無奈的鬆動,他慢條斯理地按停手上的智慧表,機械聲戛然而止。
“那是什麼呀?”
他抬眸,對上妹山萊好奇又探究的眼神,那雙瀲灩又柔軟的藍眼睛就這樣望了過來。
即使幸村已經不在,身側少了朋友那道隱晦但如影隨形的視線,真田也下意識就想移開自己的眼睛。
他的臉被帽子遮住,被陰影籠罩,看不清神色。
四周是球鞋剮蹭地板的動靜,還有球拍揮舞時和空氣摩擦的波動,可真田卻只能聽見他自己有些放空的聲音。
少年眼睫猛地微垂,躲避那抹柔軟的藍。
“是提醒我休息的手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