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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小可憐男配後我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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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恩怨兩清

段淮月看著黎諾一步步向他走來。

她穿著厚實的冬裝, 卻絲毫不見臃腫,纖細單薄如同瑤臺仙子下凡,臉龐嬌美靈動, 怎麼看都是記憶中美好溫暖的樣子。

但一想到師父斷去右臂, 那臉色慘若金紙的模樣,段淮月剛剛軟了一點的心又硬起來。

他的目光從黎諾身上轉移向原樂,揚聲道:“你讓龍州軍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我手上這條蛇很通靈性,只認我一人為主, 若有異動,我出手不會手軟。”

原樂面色凝重,什麼也沒有說, 只微微抬手比了個手勢,頓時整個場面更加安靜下來。

黎諾聽著這些動靜,腳下未停緩緩向前走, 默默平復心緒。

她在段淮月三步外站定,儘量不去看他身上那兩條令她恐懼不已的毒蛇:“段大哥,我知道你的本意並不想傷害我, 你唯一的目的只是想把你師父救出去,對麼?”

頂著段淮月平靜目光的壓力, 她抿抿唇繼續說道:“如果你殺了我,只會更激怒沉歡哥哥,他本就與你師父有仇怨,如果你對我動手, 他只怕更不會放過你師父, 甚至連你也沒有了籌碼。這樣的結局, 你我都不願看見, 所以……”

“諾諾。”

忽然段淮月冷淡地打斷她,黎諾不得不停止話頭,抬眸望去等著他說話。

段淮月道:“你說的不錯,你放心,我把你叫過來只是因為霍雲朗再沒人救就要死了。我暫時不會傷害你,過來吧。”

黎諾知道,得他這一句承諾已是底線,若再想讓他將毒蛇拿掉,他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當下也不再說,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霍雲朗的臉已經紫漲泛黑,顯然是毒素過身,隱隱有入侵心脈的趨勢。黎諾定了定神,將霍雲朗的褲腿挽起,撕下一片衣襟在他傷口近心端綁緊,用刀劃開被蛇咬傷處皮肉放出毒血。

“段大哥,有解毒丹嗎?”黎諾略一停手,抬頭問他。

段淮月搖頭:“沒有,只能勞煩你再辛苦些。”

黎諾只好再度低頭,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霍雲朗身上,取下隨身攜帶布包中的銀針,在他身上幾處大穴穩穩下針。

段淮月沉默盯著這一切,並沒有插手幫助的意思。他看了一會兒,緩聲道:“我原以為你會因恐懼而不敢上前,沒想到你能願意救他性命。”

黎諾沒有說話。

“連和你沒有太深交情的霍雲朗,你都可以不顧自身做到如此,為何——為何我師父為解你身上的毒廢寢忘食,不眠不休……這樣的恩人,你為何冷漠至此,眼睜睜看傅沉歡那般傷他?”

他的聲音不高,語氣卻重。黎諾早就想和他說這件事,此刻手上不停,默默深呼吸,“段大哥,你方才也看見了,你師父的容貌並沒有損毀。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

段淮月一怔。

很顯然,他並沒有想過。從看見他師父被斬斷右臂到此刻,他滿心滿腦都是傷痛仇恨,此刻被黎諾一提才反應過來,當時他看見師父時,他臉上確實沒有面.具。他的容顏完好,並無任何傷痕。

而因為自己對他的容貌太熟悉,才沒有第一時間察覺不妥。

只是這又怎麼樣?段淮月微微擰眉:“師父的容貌未毀,此事很嚴重嗎?你提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黎諾低聲說:“他沒有毀容,卻要謊稱自己傷了容貌,用面.具將臉遮起來,自然是不想讓別人認出。若坦坦蕩蕩,又何必遮掩?因為他怕一旦被認出,就會失去先機,情況便對他不利。”

段淮月並不傻,聽黎諾這樣說,他便很快反應過來:傅沉歡翻臉是在看見他師父容貌之後,也就是說,這與他們在此呆了多長時間無關,如果從一開始他便瞧見他師父的樣貌,也會立刻下手的。

那反過來,看他師父將容貌遮住的舉動就值得深思了。

黎諾不知段淮月的沉默是何意,便繼續解釋道:“此前這裡只來了我與沉歡哥哥兩個外人,我並不認識你師父,所以他這面具是遮給沉歡哥哥一個人看的。這說明他們之間確有仇怨,而你並不知道。”

段淮月沉聲:“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仇怨?”

黎諾只能說:“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段淮月反問一句,冷笑道,“你不知道,為何將我畫的畫拿給傅沉歡看?不用否認,傅沉歡總不可能突發奇想去揭我師父臉上的面.具吧?他必定是看見了畫中他的容貌才會突然出手。”

黎諾慢慢抬頭,一雙純淨烏瞳隱有痛色:“段大哥,方才你師父對沉歡哥哥的恨意,你應該看清楚了。從我們到此,他便提前戴著面.具還毒壞了嗓子,隱忍這樣久,你覺得他可能輕易放下恨意嗎?當他反應到這世上還有一個你可以分毫不差畫出他的樣子、有可能讓沉歡哥哥知曉他的容貌——哪怕他已經斥責了你,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段淮月微微挑眉,竟笑了幾聲:“你的意思是說他會殺我滅口?”

黎諾知道他不會相信,那是對他來說是救他養他,如父親一般的人,如何能相信對方竟會為了報仇捨得殺了自己。

她頓一頓,低聲道:“也許你不相信你師父會做到這種程度,也很氣恨我的行為,可是段大哥,我卻要站在我的立場上說一句——我很慶幸自己將那幅畫給沉歡哥哥看了,讓他知道他身邊有個一心置他於死地的人,尚未出手只是在思索毒計,他及時發現才免遭暗算。”

黎諾沒辦法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說給段淮月聽,畢竟那些事她本不該知道。此刻,只能儘可能將話說得明白些:“段大哥,你怨恨他傷害你師父,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說他就是一個心狠手辣殘忍歹毒的人,若非如此,受傷受死的就是他,從一定程度上講,他也只是在保護自己而已。”

段淮月沒有立刻說話。

他低頭看一眼霍雲朗:黎諾的確在醫術上有些天賦,即便沒有可用之藥,但經過她一番妙手,霍雲朗雖毒素未清盡但性命已無大礙,這條命終究是保住了。

他靜了很久:“諾諾,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了,我也知道,你的話並非全無道理。若此刻勝負對調,是我師父大獲全勝,而沉歡斷臂或傷了性命,想必我應當也如此刻這般痛苦、無法原諒師父與自己。”

黎諾心中微微發酸,她當然明白段淮月的左右為難,這件事中他實在是個無辜之人。

“但我現在沒有辦法——”他話鋒一轉,“我知道不該,但我唯一可用的籌碼就是你。諾諾,對不起。”

他說話間黎諾感覺肩膀一涼,那緩緩蠕動爬行的觸感讓她整張小臉頓失血色,“段大哥……”

段淮月聲音很低:“你別害怕,正如你所說,我從來不想傷害你分毫。我只是想脅你為質,讓傅沉歡饒過我師父一條性命。”

不遠處原樂看見這一幕,頓時聲音都變了調:“段淮月!你瘋了不成?!你怎麼敢這樣對諾諾?!”

黎諾強自鎮定微微抬手,讓她稍安勿躁。

她小口小口的呼吸,儘量叫自己的聲音別那麼抖:“沒事,樂樂,沒事。”

雖然黎諾心裡清楚段淮月不可能放任毒蛇咬傷自己,可是她如何能不戰慄恐懼,她分明感覺到這條蛇沿著右側肩膀慢慢爬至後背,又從左側繞過來,鬆鬆掛在身上。

這樣冰冷滑膩的觸感,讓她全身上下血液都冰冷下去,每一寸肌膚都在瑟縮發抖,恨不得尖叫哭喊,讓這東西從她身上立刻消失。

沉歡哥哥……

如果沉歡哥哥在就好了……他會保護她,他的懷抱不知道有多安全。

黎諾微微閉了閉眼睛,不可以想他,只稍稍想起一點他的溫柔,她會忍不住哭出來。

黎諾救治霍雲朗本半跪在地,此刻雙腿雙膝一軟,再支撐不住,整個人慢慢癱坐下來瑟瑟發抖。

她勉強維持冷靜,僵硬地連脖頸也不敢轉動:“段大哥,你想挾持我,我不反抗,你可以、你可以換刀劍麼……”

段淮月慢慢攥緊了拳頭。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早就將黎諾視做小妹一般。眼下看她脆弱單薄的身子不停發抖,明明恐懼至極,還強自鎮定的模樣,也覺得心疼如絞。

他咬牙道:“對不起,諾諾,若用刀劍對上傅沉歡,我沒有勝算。哪怕幾丈開外,他也能瞬間掠奪兇器。只有這個能讓他有些許忌憚……我知道你害怕,你放心,我們都會很快。我只換來我師父將他帶走便是,一定能保證你的安全。”

聽他這樣的話,黎諾便知多求無益,便不再開口。

段淮月緊緊抿著唇,一手託著黎諾臂彎,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她身子軟的幾乎沒有任何力氣,勉強站著,只是沉默。

段淮月不再看她,面對原樂揚聲道:“去將你們王爺請過來吧。”

原樂正要開口,忽然眉目一凜。

段淮月也察覺到,迅速扭頭向側方看去。

傅沉歡身披月光闊步走來,表情陰冷的幾乎忍不住沖天殺意,彷彿一把劈空利劍。

認識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他如此凌厲的目光。

段淮月朗聲道:“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隨著話音剛落,那蛇彷彿通靈性一般,蛇頭慢慢的向上移動,緩緩抵在黎諾纖細白皙的脖頸邊。

傅沉歡停步。

冷厲的目光從牢牢釘在段淮月臉上,眸心寒光徹骨。

這副神情讓黎諾心一縮,“沉歡哥哥——”她不敢亂動搖頭,澄淨的大眼睛中流露阻止的意味,“你別……”

她怕段淮月終究還是低估傅沉歡,他做事一向乾脆,也許這樣的距離他可以做到十拿九穩的救下她——在段淮月催動蛇之前,就連人帶蛇一併誅殺。

可是不能這樣做,黎諾緊緊凝視傅沉歡。

傅沉歡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著,骨節凌厲青筋暴起,黎諾毫無血色的臉龐和那條掛在她身上的毒蛇,以及制止的言語與熟悉眼神,都如同一柄尖刀在心臟上來回翻攪凌遲。

他按捺滿身暴漲的殺戾,從袖口中取出一封信。

“你口口聲聲說我恩將仇報,可知諾諾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便如此待她?”

傅沉歡目色冰冷,揚手一甩,那封信直直砸在段淮月眼前。他沉聲喝道:“這是凌釗為你寫好的遺書,自己看看吧。”

一面說他一面向黎諾走去,而段淮月似乎已陷入呆滯,甚至沒有制止傅沉歡,只傻傻盯著地上靜靜躺著的信,信封上的筆跡是他最熟悉的——正是他自己的筆跡。

傅沉歡徑直走到一動也不敢動的黎諾面前,一把抓住那毒蛇的七寸向外狠狠一擲。那蛇摔在地面上,登時摔成了一攤爛泥。

旋即,他一言未發將黎諾緊緊擁入懷中。

“不怕了諾諾……”聲音發抖的分明是他,“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

他的懷抱實在太溫暖了,帶著不容置疑的安心力量,黎諾死死躲在他懷中,雙手抱著他寬厚有力的背脊,滿心的恐懼與委屈化作遲來的淚水,無聲地奪眶而出。

彷彿小孩子摔倒後,若周邊無人,便也能拍拍土站起來;但若最心疼她的人就在身邊,卻能不必堅強地大哭出來。

她並不責怪段淮月手段如何,只是看見傅沉歡,聽見他用如此溫柔的嗓音低聲哄自己,便忍不住想哭。

傅沉歡感受到自己胸膛那一塊的衣角無聲濡溼,漸漸擴大,帶著心碎的滾燙溫度。那裡肌膚彷彿被烈火灼燒一般,痛得他近乎窒息。

懷中姑娘身軀的每一寸細小顫抖,都讓他心如刀割。

傅沉歡大手輕輕拍她背脊,聲音幾不可聞:“沒事……沒事了諾諾……”

“我在,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了。”

黎諾輕輕在他懷裡蹭了蹭,如此回應依賴而全然信任。

傅沉歡雙臂越發用力,側頭看向段淮月——現在再看他,他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殺意。

從那封信被甩到眼前起,段淮月就直直盯著那封信,幾乎要盯出一個窟窿來。

“這是我在他身上找到的,既然他已經替你寫好了遺書,想必也不會留你太久。”傅沉歡語氣陰鷙,如同寒冰,“今夜若非諾諾,只怕你未必能見得到明早太陽。”

段淮月始終呆愣愣的,傅沉歡的話聽進耳朵,他方才如夢初醒回過神,緩緩伸手撿起那封信。

這封信還是密封的,傅沉歡並未拆開,甚至信封上“遺書”二字的墨痕還很新,散著一股墨香味——是他們師徒自制的墨水,帶著藥草的清香,天下僅此一處才有。

段淮月嘴唇發抖,忽然扭頭望向傅沉歡:“這真的是……真的是……”

傅沉歡道:“我懶得做這般浪費時間的事。你也說了,我手段殘忍,狠辣至毒,若想要你的命直取便是,何必拿這種東西哄你。”

段淮月的話全部堵在喉嚨。他心裡也清楚傅沉歡的話不假,他既無時間做,也更不屑做這種事。

況且他從小跟隨師父學醫習字,字跡完完全全承襲凌釗,不過略有不同而已,若說這世上誰模仿他字跡能模仿到連本人也分辨不出,除凌釗外不做第二人選。

段淮月心神俱碎,恍恍惚惚拆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傅沉歡冷冷收回目光,轉身吩咐原樂:“你照顧一下霍雲朗,讓其他人都下去安置吧。”

原樂領命,立刻麻利地去做事。等人都散盡後,段淮月也讀完了手中的遺書。

“這遺書寫的可算完美。”傅沉歡極少將話說的如此譏諷。

段淮月閉了閉眼睛,低聲道:“……對不起。”

他猶豫了下,向他們這個方向邁出一步,傅沉歡立刻喝止:“別過來。”

段淮月面露痛色:“我只是想跟諾諾道歉……她還好嗎?”

黎諾聞言從傅沉歡懷中抬起頭,“我沒事,段大哥,你沒傷到我。”

傅沉歡一言不發,他總算知道當初他被渡厄折辱時,諾諾聽他只說自己沒事是何種心情了。

他擁著她,到此刻還陣陣後怕,根本無法立刻原諒段淮月。

傅沉歡什麼都不想說,打橫抱起黎諾向房間內走去。

“沉歡——你等一下,”段淮月連忙叫住他,“我知道……今天我的確魯莽,但他畢竟是我師父,我一時激憤做了糊塗事,是我對不住你們,可是……你可否告知我們到底有何仇怨?也讓我有個明白?”

傅沉歡眉目一凜,本想直接拒絕,然而話到嘴邊卻微微一頓,道:“進來吧。”

他甩下一句後徑直進屋。

黎諾已平靜許多,不再發抖。只是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看過來,還是讓人心頭一痛。

傅沉歡心疼,遲疑道:“諾諾,我與段淮月談幾句幼時舊事,你……你想聽麼?”

說完他輕輕屏住呼吸,一面疼惜憐愛,一面又怕她說出一個不字。

所幸黎諾毫不猶豫點頭:“沉歡哥哥,我陪著你。”

傅沉歡將黎諾放在椅子上穩妥安置好後,緩緩傾身,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輕碰了碰。

“還怕麼?”

黎諾搖頭。

傅沉歡才有點點笑意。

段淮月進門,坐的離他們稍遠些,失魂落魄猶豫許久,才輕聲問:“我……我師父他……”

傅沉歡道:“已經死了。”

雖然這回答段淮月心中有數,但仍忍不住問一句。他沉重點點頭,低聲道:“你把他殺了?”

傅沉歡微微一頓,這一瞬間,今晚和凌釗所有的對話在他腦中走了一遍。

他說:“沒有,他咬舌自盡。”

段淮月茫然看他,傅沉歡沒必要說謊,他說沒有那必然是沒有,“你們二人到底發生過什麼?”

傅沉歡正想側頭看黎諾一眼,她一雙小手卻已很溫柔地攀上他的手臂,無聲地表達她在。

頓時他心中一暖,開口的語氣也不再那麼冰涼:“我與他之間是不死不休之仇。你已知道我並非真正的傅沉歡,不過替身而已,實際上,我的真實身份……”

傅沉歡緊抿嘴唇,因為用力唇色泛白,“……是北漠皇帝的第三子。”

這句話短短几個字,資訊量卻大的驚人,段淮月甚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傅沉歡沒管段淮月的驚詫,他感受到黎諾陡然握緊自己的手,便反扣住手指回握回去:“而凌釗並非真名,他實際是二十年前北漠逆犯梁氏一族最小的兒子,梁昭。”

“他曾與我的生母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他們二人成親前夕,我的生母被北漠皇帝強納為妃,一年後生下了我,從此我便是他們的眼中釘,不除不快。”

傅沉歡纖長的睫羽微垂,看著黎諾小手緊緊牽著他的手指,不動聲色繼續道:“我命格不好,出生時被天監司批為孤煞災星,被暴雨淋了兩天一夜洗刷罪孽。等醒來時,皇宮中的三皇子歿了,而我作為一介宮奴活了下來——我七歲時被凌釗親手丟來夏朝做墮箱奴,而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北漠皇宮,由他與我的生母一起折磨踐踏。”

“這七年雖受盡虐待,但並非真正的奴隸一無所知,他們讓我讀書,叫我通曉世間大道,令我知恥知尊卑。”傅沉歡淡淡道,“說來慚愧,我命數低微,頭腦倒還不太蠢笨。書讀的太好,更讓我清醒的痛苦。”

他最後一個“苦”字話音剛落,黎諾另一隻手也不由伸了過去,兩隻細白的小手將他大掌包裹其中,彷彿這樣就能抹去他許多苦痛一般。

被那雙滿含心疼的眼睛看著,傅沉歡心頭漸漸軟下去,草草結束了敘述:“就是這樣。他恨我,我當時年紀雖小,亦滿心仇怨想殺他而後快。但我在夏朝沒過多久,梁氏一族犯上作亂,闔族被滅,我便以為他死了。而他也應當認為,一個七歲的墮香奴絕不可能在異國他鄉活下來。”

段淮月聽得沉默,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幾歲:“那既然如此,他又是怎麼……發現你還活著的呢?”

傅沉歡搖頭:“這我不知。我只知我踏進此地之時,便已進入他的計中。”

段淮月低聲道:“沉歡……”

“你什麼都不必說了,”傅沉歡平靜道,“今日之事,你身處其中,自是無辜。我確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我也無法原諒你。”

段淮月心頭一片慘然,他苦笑,若這件事中他無辜,諾諾豈不是更加無辜。甚至她救了自己一命,而他卻不顧她的感受,用那樣的手段對待她。

別說傅沉歡不原諒自己,他也很難原諒自己。

傅沉歡不欲再與段淮月說下去,微微側頭:“我們明日便走,這段時間打擾了。”

話已至此,彼此都知多說無益,段淮月沉默點頭,沒再說什麼頹然起身出門。

他走後房間只剩他們兩人,黎諾再也忍不住心疼,張開手臂想抱抱傅沉歡。

他說的那些話,她連聽都不忍心聽,更無法想象短短敘述中他是如何承受了七年,“沉歡哥哥,小時候那些事,你是不是一直都記得很清楚啊?從前是我糊塗了,我應該要你說出來的,說出來,我還可以和你一同擔著,也也許你心裡能好受些……”

傅沉歡感受著她單薄卻並不弱小的力量,低低問:“諾諾,你心疼我嗎?”

給不給段淮月一個解釋並不重要,他不過是想以段淮月為藉口,將這些說給諾諾聽——若只有他們兩人,他實在忍不下心,多半還是緘默隱忍。

“我怎麼可能不心疼?”黎諾毫不猶豫哽咽道。

她摸著他的臉,“我的沉歡哥哥好可憐啊……怎麼吃了這麼多苦?我們不要記著那些不好的事了,以後有我在你身邊,我一定讓你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

傅沉歡緩緩閉上眼睛,輕輕抱她,蒼白的唇慢慢翹起來。

不重要了。

無論凌釗所說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在凌釗剛剛死亡時,他的確想出去後找諾諾問清楚,他不想聽凌釗瘋瘋癲癲的話語,也不想憑藉邏輯去推測所謂的事實。他只想聽諾諾親口對自己說,只要她否認凌釗的話,他便立刻相信。

可是走出來看見她被段淮月挾持,看見那條毒蛇緊緊挨在她脖頸,他大腦轟隆一聲,所有的不安與憂慮全部消失,只剩一個念頭:只要諾諾好好的。

好好的,不要離開他,那便是了。

所以,退一萬步講,假設……

傅沉歡心中微微苦澀歉然:他是想假設。

若諾諾真的並未失憶,她在自己身邊的確別有目的——那麼,當他問出口、拆穿這一切後,她是不是……就沒有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了?

從這一層看,即便她只是在騙他,即便她懷揣著其他目的,這虛妄的、幸福的脆弱泡沫,他仍然不捨得放手。

那既然如此,他便沒有問出口的必要。

況且——

傅沉歡看著黎諾泫然瀲灩的眼睛,那麼清澈明亮,像一張純潔的白紙,上面滿是一塵不染的愛意。

他這雙看透世間汙穢與算計的眼睛,在望向她的眼眸時,看穿到底,也只有對他的喜歡和心疼,再無其他。

況且,他不必問。

他清清楚楚知道諾諾的心意。

那些話出自凌釗之口,本就是無稽之談。他只當他愚蠢失手罷了,何必問出口傷了諾諾的心。

諾諾愛他,毫不作假。每一分對她的懷疑都會汙衊這份聖潔的愛意。

此事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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