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蟬的宿舍在605,她就一隻不大不重的行李包,和安佳一同乘上電梯進了宿舍才發現,605的宿舍住著誰。
宿舍牆面被貼上粉色的牆紙,四人間宿舍,每張床鋪都掛著窗簾,唯獨空著靠近空調口的一張床位。
林蟬提著行李站在宿舍門口,宿舍內有兩個女生在,聽見聲音抬起頭,其中一個嗤了一聲。
“不會這麼倒黴吧?不愛洗澡的被安排到和我們一個宿舍?”那人正是陳姜安,講話很不客氣。
安佳氣笑了,學著她陰陽怪氣:“不會這麼倒黴吧,小蟬,這種勢利眼被安排到和你一個宿舍?”
陳姜安氣得瞪起眼,臉漲得通紅,又不敢直接說安佳,只能瞪安佳。
林蟬對安佳說:“佳佳,我自己能解決的。”
安佳不太放心她:“真的可以嗎?你要不要搬來和我一起住。我那是雙人間,但就我一個人住。”
林蟬婉拒了。她已經麻煩安佳太多了,怎麼能一直依賴她。
忌憚於安佳的霸氣,陳姜安和另兩位室友對林蟬的入住沒有再說什麼。林蟬下樓買了一張涼蓆和毯子,床就算鋪好了。她的行李實在簡陋,四五件衣服,洗漱用品,以及一本詩集,再無其他。
將破舊的《費爾南多·佩索阿詩集精選》放到書桌角上,林蟬換上了南高的校服。
安佳來找她一起回教室開班會,見她穿上裙子,眼睛一亮:“小蟬,你身材很好呀!你好瘦,腰好細!”
林蟬不習慣地扯著及膝百褶裙,小聲問:“我沒穿過裙子。”
“你腿這麼長,穿裙子才好看呢!”安佳挽住林蟬的手臂,拉著她進入電梯。
林蟬厚厚的劉海和黑框眼鏡遮住了她的樣貌,但襯衫短裙將她身材襯得極好,一路上總有男生好奇地回頭看她,林蟬很不適應,只能低頭望著地面。
下午開完班會,次日才正式上課。林蟬暫時和安佳同桌,月考後再根據成績調整。
安佳接了一通電話,便急匆匆地跑走了,給林蟬留了一個手機號,讓她有事給她打電話。
林蟬看了一眼教室講臺上掛著的時鐘,下午四點整。還來得及。
她起身,從西面樓梯下樓離開。她怕往東去,會撞見樓祁。
上午找浴室的時候,林蟬看到過一家KTV,正在招工,時薪20。南高沒有晚自習,她只要下午自習課和晚飯時間做完作業,晚上六點開始做到九點,就是60,等週末時間會更久。這樣她一個月可以賺兩千多。
她需要錢。
KTV經理是個中年女人,聽到她的訴求,半晌無語。原本他並不想答應,但是她見林蟬有點微跛,一臉的學生氣,一雙清凌凌的眼睛可憐兮兮,像只流浪小貓一樣祈求地看自己。
她一時心軟,想著工作日前半夜客人少,她能做一會兒也行,不耽誤事。
“但是,時薪只能給你15,週末如果你能做滿夜場,時薪可以給你30。”
林蟬雙眼一亮,高興地連聲道謝。
經理看著她的笑臉,心中一動:“工作的時候記得把劉海梳上去,你現在這樣影響視線。明晚來幹活。”
林蟬應了,回校的時候,路過飾品店看見漂亮的髮箍躊躇許久,始終為那十五塊錢糾結。
校門口的小吃街人來人往,藍紅幕布錯落成一排,炒飯攤前排著長長的隊伍。炒盤上用雞蛋炒制金黃,香氣四溢,另一邊倒上油,加入蔥蒜爆香,加入米飯炒制粒粒金黃,滾滿油光,再和上雞蛋。
熱氣氤氳蒸騰而起,飯和雞蛋的香味混雜一起,饞得人口舌生津。
周旭陽個子高,探頭看去忍不住扭頭問:“樓祁,吃不吃炒飯?”
樓祁雙手插兜,擰著眉打量四周的人群,有人後退即將撞上他,他往側面一躲,不耐地輕嘖一聲:“不吃。”
頓了頓,他吐出一個字:“髒。”
周旭陽半張著嘴,忽的雙手一拍,笑了:“得,忘了咱們祁哥有潔癖。走,我請你吃容莊吧。”
容莊是永南縣最高階的餐飲連鎖品牌。
樓祁沒有回答,踱步走出小吃街。他百無聊賴地望向遠處,卻瞥見了小吃街口的飾品店前熟悉的人影。
她穿上了南高的校服,比想象中還要適合裙子。
周旭陽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樓祁沒跟上,扭頭問:“樓祁,走了。”
樓祁慵懶地收回視線,邁著長腿幾步便跟上了。
南高的課程比永高的確進度更快,習題難度也更大。林蟬雖然感覺辛苦,但沒有焦慮。
每天下午自習課寫作業,林蟬就回到宿舍一邊吃泡麵一邊將剩下的作業寫完,把作業塞進抽屜裡,換套私服就去KTV打工,然後在九點鐘下班,踩著九點半的宿舍門禁時間回校。
林蟬負責接待客人,工作日的上半夜沒有什麼客人,林蟬的工作不忙,她還能趁著閒暇的時間躲在角落裡看看書。
她買了最便宜的黑色一字髮夾,將劉海夾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漂亮的美人尖。
安佳對她奇怪的作息感覺好奇:“小蟬,你每天晚上都在忙什麼啊?”
林蟬實話實說:“打工。”
幸而安佳好奇心不重,沒有問下去,只是讚許地鼓勵:“加油!”
倒是另三位室友,對林蟬在門禁時間回來頗有微詞,私下議論林蟬晚上到底去哪裡了。
一晃到了週五,學生宿舍週末沒有門禁。按照約定,週五週六晚上,林蟬要從晚上六點開始打工,直至零點,如果店裡忙,她還需要加班。
時薪翻倍,林蟬巴不得可以加班,畢竟週末只有她一人留校。
不想,這一晚的驚心動魄出人意料。
晚上五點半,林蟬到店裡換上服務生的制服。店裡夜班有晚餐盒飯,一葷兩素,她來得早,坐在前臺看門,順便吃盒飯。
一個女孩兒突然急匆匆地跑進門內,穿著南高的校服,手上提著一隻大大的10吋蛋糕,她焦急地四下打量。
林蟬來不及找紙巾,匆忙站起來手背擦了擦嘴角問:“你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女孩兒漂亮的杏眼一亮,將蛋糕放到前臺上:“你幫我把這個蛋糕方冷餐櫃裡,晚上999包廂要用。”
蛋糕是永南縣沒有的品牌,林蟬甚至沒見過這個英文logo,但從底下的一串小字看得出來,是定製的冰淇淋蛋糕,價格不菲,精緻的包裝,看不清裡面蛋糕的模樣。
女孩兒又塞了一封粉色信封給林蟬,臉頰緋紅,羞澀地說道:“等他們說需要蛋糕了,你就把蛋糕端上來,然後念這封信給過生日的人。”
替人表白啊。
以前林蟬沒做過這事兒。要是能加錢,她可以代表白一百次。
女孩兒眨了眨眼睛:“記住,要一字不落地念完!”
見林蟬盯著信封不語,女孩兒輕咳一聲:“幫你白念。事成以後,給你五十。”
“好的。”林蟬收好信,嘴角微微勾起。
這一頓晚飯,她吃得有滋有味。
夜場正式開始,林蟬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進入包廂,倒水,送零食,開酒瓶。唯獨沒有去999號包廂服務。
擔心活被人幹了,她詢問了領班,特意跟服務999號包廂的同事換了包廂。
林蟬守在999號包廂門口,背脊微微靠在牆壁。
天花板的射燈懸在頭頂,有細碎的微塵漂浮在光下,燈光曖昧昏暗。
每間包廂內都在群魔亂舞,偶爾一間包廂門開啟,就會有鬼哭狼嚎漏音。
林蟬側著耳朵,聽見包廂內此時很安靜,只有一個男生在唱歌,聲音低沉磁性,像原聲帶似的,不需要調音。
“那一年放肆的自由,就這樣牽起你的手。不懂什麼溫柔,不懂你的感受……“
林蟬垂眸認真聽著,射燈光線落在她的睫毛上,微塵漂浮之上,她輕輕眨眼,嘴唇翕動,無聲合唱。
包廂內突然傳來尖叫歡呼聲,林蟬才回過神來,發現不知何時一曲已經唱罷。她聽不清包廂內在說什麼,暗暗失落。
耳機突然響起包廂內的呼叫,她轉身推開門,關閉牆上的呼叫鈴,包廂內一片昏暗,只有燈球還在閃著光。
她問:“請問有什麼需要?”
“呃——那個,請把我們的蛋糕拿上來。”熟悉的女孩兒聲音從包廂角落響起。
林蟬瞭然,答應一聲,快步去後廚冷藏櫃將蛋糕取出,按照女孩兒所說的,將17歲的字型蠟燭點燃,用推車將蛋糕送入包廂內。
包廂內,燈球也被關閉,一片黑暗,只有螢幕亮著,音響裡是《生日快樂歌》。
大包廂可以容納二十多人,齊刷刷地哼唱著生日歌。黑暗中有人接過了推車,推向坐在正中的人。
林蟬緊跟上去,從制服口袋裡掏出那封信緊緊攥住。
唱完歌,蛋糕也被移到了壽星面前,燭光隱隱跳動,照亮了少年略顯煩躁的臉。
低頭看著手裡的信,林蟬沒有注意到,聽見耳邊有人在慫恿許願,生怕錯時機,林蟬重重輕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各位,我這裡還有一封信要讀。”
黑暗中,送信的女孩兒緊張的攥緊拳頭。
林蟬開啟信,但在黑暗中壓根看不見信上的字,她只要蹲下來就著燭光開始僵硬地朗讀。
“生日快樂!樓……祁同學。”林蟬的聲音卡殼半秒,她的脊背倏地一陣電流,手心裡全是冷汗。
不敢抬頭看燭光那頭的臉,她硬著頭皮繼續念,聲音卻七零八落,彷彿融化的蠟燭:“在初次見到你時,我就喜歡上了你。從此以後,見到你,是我每天最喜悅的事情。喜歡就像風捲起煙火,我在有你的風景裡甘心陷落……”
每句話都像是在說她自己。林蟬念得極為困難,生澀。
只剩尾款署名,林蟬頓了頓,深吸口氣正要念出。
“夠了。”樓祁慵懶帶著性感的嗓音在黑暗中突然響起。
林蟬抬頭愕然看著她。
燭光之下,少女的雙眸像星光,明亮,怯生生的,微啟的雙唇帶著水色,略顯緊張。
樓祁垂眸,昏暗的燭光下他的臉色極為難看,擰著眉,好看的雙眸帶著厭惡。
林蟬渾身都是汗,她知道,樓祁認出她來了。
忽的嗤笑一聲,樓祁伸長手臂,兩指夾住信,從林蟬手中抽出,在燭火上點燃。火焰倏地躥高,他像是感受不到滾燙似的,等火舌幾乎探到他的指尖,他才將信扔進菸灰缸裡。
四周因為火光驀地明亮。
他冷淡地開口:“這麼膽小,還好意思告白?”
明明知道說的是別人,林蟬卻感覺臉頰火辣辣的疼。
眾人唏噓,低聲嘲笑。
樓祁忽然吹滅蠟燭,恰巧菸灰缸裡信也燃燒乾淨,包廂內瞬間一片漆黑,四周一片譁然。
林蟬呼吸間都在顫抖,她抬手摸到自己光潔的額頭上都是緊張的汗,正想起身,突然手腕被人在黑暗中緊緊扣住。
她慌得心臟劇烈跳動,就聽見樓祁的聲音在耳邊突然響起,低低地,有好聞的木香從他身上而來,熱熱的呼吸在她耳邊,微麻,發燙,電流直抵心臟。
“幹這種工作,可不是乖小孩啊。”
樓祁低聲,語氣帶著笑,卻幾乎咬牙切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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