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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之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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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熔岩泉邊,宮子羽穿著半袖貼身水衣,已是滿身大汗,他揮舞鐵錘,一下下敲擊著已經露出雛形的刀面,每打一錘,火星四濺。

金繁站在爐旁鼓風,時而看刀,時而看宮子羽,眼神複雜。而宮子羽專以致志,黑亮的眼眸裡彷彿燃著兩團烈焰,渾然忘卻了洞外之事。

後山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一群黃玉侍提著燈籠進入月宮、雪宮和花宮,搜查可疑之人。就連前山也不消停,所有宮門院落之中,僕人們分排站立,露出脖頸,綠玉侍依次檢查有無紅色胎記之人。

宮尚角、宮遠徵佩戴武器,神色嚴峻地守在醫館外。這一變故,讓宮尚角心驚肉跳。一直以來,他懷疑霧姬夫人,而今霧姬夫人被害,說明另有無鋒高手潛在宮門,此人來無影、去無蹤,能在祠堂中輕鬆重傷夫人,功力之深,謀算之精,堪稱勁敵,絲毫鬆懈不得。

診療房內,一群醫館大夫、僕人,還有月長老,正圍著床上躺著的宮喚羽忙碌,他的長髮依然蓬亂,身上髒汙的衣服被換下,僕人們端著水幫他清洗骯髒的手腳。

醫館另一間房內,霧姬夫人癱臥在床,傷口經過處理,滲出血絲的紗布包裹著她的雙眼。

經過幾日忙碌鑄煉,熔岩泉邊,宮子羽握住玄鐵刀柄舉起,一把漆黑鋥亮的玄刀已在眼前。

鑄刀完成,宮子羽和金繁高興地走出洞口,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花公子。宮子羽舉起刀向花公子炫耀,卻不想花公子一臉嚴峻地看向他:“執刃……”

聽花公子講述完畢,宮子羽和金繁直接奔向醫館,卻見黃玉侍守在門口,攔住了他們。

金繁問道:“執刃在此,你們也敢攔?”

黃玉侍立刻向宮子羽行禮,並道:“羽公子見諒,長老吩咐,任何人不可入內。”

“放肆!羽公子也是你們叫的?!不稱呼執刃,當受重罰!”

宮子羽走進房間,一眼看見了脫相的宮喚羽,再三端詳,瞪大眼睛,一時間難以置信,驚喚了一聲“哥——”

已經死去的宮喚羽此刻正活生生地坐在那裡,只是面頰消瘦,臉色蒼白,但他的笑容溫柔如昔,有氣無力地喚道:“子羽。”

宮子羽這時才反應過來,眼淚奪眶而了,激動地喊道:“哥!哥!……”

聽著隔壁傳來宮子羽呼喊著哥哥的哭聲,霧姬一陣激動,開始掙扎,喉嚨裡只能發出含糊的聲音。此時的她傷勢慘重,已經口不能言,目不能視,裹眼的紗布隱隱有鮮紅血液沁出。守著她的金簡見狀,急忙走近,仔細分辨她喉嚨裡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噓”,又像是“……餘……”,這個音節一直反覆。

金簡疑惑:“虛?……餘?……雲?……”

霧姬夫人的喉嚨持續重複著嘶啞的聲音,然後她的身體開始地顫抖起來。金簡看見她的手指用力划動著,反覆比畫,像在寫字。

金簡拿起硯臺,讓她的手指上蘸上墨水,然後拿出一張紙放在床上。霧姬夫人艱難地歪歪扭扭地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又一個凌亂不堪、難以分辨的“刃”字。

刃刃刃刃刃刃……

宮喚羽在激動之下,不住咳嗽,不斷地吐著血沫子。月長老用金針在宮喚羽身上輕紮了幾個穴位,替他緩解痛苦。

花長老這才對宮子羽道:“我兒在花宮祠堂後院暗房內發現了喚羽,他一直被人囚禁其中……”

雪長老補充道:“喚羽被發現時渾身是傷,飢餓,虛弱,剛剛才醒。”

“他已被折磨很久,而且囚禁他的人將他全身的武功都廢了……”月長老拈著銀針說道。

“怎麼會這樣?哥,到底怎麼回事?”宮子羽急切問道。

宮喚羽拍了拍宮子羽的手,安慰道:“哥哥還,還能活著見到你,已是萬幸。”他這麼說著,眼中又流出淚來。

宮子羽心疼地看著宮喚羽:“哥……究竟是誰如此傷你?”

宮喚羽艱難地說道:“是無名……”

宮子羽憤恨道:“又是無名!無名,他到底是誰?”

宮喚羽歪頭看了眼宮子羽,滿臉痛苦,嘴唇發抖:“是……霧姬夫人……”

宮子羽難以置信,聲音都在發抖:“哥……這……”

花長老嘆了口氣:“少主親口指認,斷不會錯!”他情急之中,沒有改口,依舊呼宮喚羽為“少主”。

宮喚羽道:“弟弟已是執刃,不能再叫我‘少主’了……”

雪長老拍了拍宮喚羽,示意他休息,而後緩緩對宮子羽道:“子羽,你來之前,喚羽已經告訴我們所有的來龍去脈。霧姬夫人與假扮鄭二小姐的無鋒間諜裡應外合,殺害了前執刃,囚禁喚羽!我們當時看到的喚羽屍體是霧姬的障眼法。”

宮喚羽又激動起來,斷斷續告訴宮子羽:“她,廢了我的武功,把我囚禁起來……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假借為父親上香……來祠堂看我,每次來,扔下一點吃食便離開。”

宮子羽:“可……姨娘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直默不作聲在觀察宮喚羽神色的宮尚角終於開口:“是啊,為什麼霧姬夫人沒有殺你,要費這番功夫囚禁你?”

宮喚羽抬眼,視線掃過宮尚角及三位長老的臉:“她想要的,自然是花宮裡的那件東西。”

宮尚角及三位長老聽了,臉色一沉,都陷入了沉默。

宮子羽好奇地看向三位長老:“那是什麼東西?”

三位長老對視了一眼,沒有回答,反而轉開了話題。

月長老問宮喚羽:“那她為何殺害月長老?”

“她無法從我這裡逼問出答案就威脅我,若我不說,她就把宮門之人一一殺盡……”宮喚羽苦笑著解釋著,我知道其中利害,自然不會鬆口……是我害死了月長老……”

宮子羽仍然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尤其是面對一個親愛的人揭露另一個親愛之人,難以接受,腦袋一陣陣刺痛,嗡嗡作響,他雙手抱頭,使勁地揪著頭髮,發出痛苦的呻吟。

宮尚角看著宮子羽,又盯著宮喚羽,面色越發凝重,眼睛時不時轉動一下,露出犀利的光芒。

雪長老拈拈鬍鬚:“少主無須太過自責,無鋒向來狠毒。只不過,如果霧姬夫人是無名,那襲擊她的又是誰呢?”

宮喚羽驚問:“她被人襲擊了?”

花長老道:“無論如何,無名被除,對宮門總是好事,但到底是何人所為,著實讓人費解。”

雪長老掃視眾人,最後看向宮尚角:“會不會早已有人懷疑霧姬夫人的身份,但遲遲找不到確切的證據,決定先斬後奏以絕後患?”

“我重傷臥床,自身難保,雪長老不用看我。”宮尚角哼笑一聲:“有理由對霧姬痛下殺手,事後還遲遲不敢站出來的,只會是另一個無鋒。”

宮喚羽震驚道:“宮門內怎麼會有這麼多無鋒?”

“對,另一個潛入宮門的無鋒細作。”宮尚角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宮子羽,“她們也許是因為某件事情沒有談妥,起了內訌,又或者是霧姬夫人的存在對她有了威脅,所以才殺人滅口。”

宮尚角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宮子羽。宮子羽沒有理會,低頭沉思片刻,忽而抬頭:“為什麼不直接問姨娘是誰對她下的毒手?姨娘她還好嗎?”

月長老嘆了口氣:“霧姬夫人身負重傷,兇手捏碎了她的喉嚨,傷到了氣管,雖然被救了回來,但只是吊著一口氣……”

宮子羽瞬間悲憤交加,無可奈何地甩了甩手,想去探視一下姨娘。正此時,金簡從門外進來,遞上書寫潦草的白紙。

“稟告長老,稟告執刃、少主,霧姬夫人生命垂危,但她一直掙扎著寫下了這些字。小人不敢自作主張,特來稟報。”

金簡攤開手上的紙,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好多個“刃”字。宮喚羽看了看,眼神有些哀傷:“這麼多‘刃’字,看來她臨終還是念著老執刃對她的好……我想,她內心應該充滿愧疚吧?”

宮尚角沒有說話,只是拿過來那張紙,認真地端詳起來。

花長老問:“她可有說出殺害她的人是誰?”

金簡回覆:“有……但我不確定她說的是什麼……她一直在重複一個字:‘噓……餘……噓……’”金簡只能被動地模仿霧姬夫人的發音。

花長老有些煩躁:“這到底是什麼?!”

“雲,”宮尚角放下紙,冷冷地說:“這是‘雲’。”

宮喚羽有些疑惑:“雲?宮門內沒有姓雲之人啊……”

宮子羽看了宮尚角一眼,作厭惡之狀。

從喚羽哥哥病房出來後,宮子羽在眾人注視下走向隔壁病房。

宮子羽看著周身是傷的霧姬夫人,如錐刺心,輕輕開口:“姨娘……子羽來看您了……”

霧姬夫人沒有動,連頭也沒有轉向宮子羽的方向,但她裸露在紗布之外的手指輕輕顫抖了幾下,表明她還能聽見,還有意識。

宮子羽握住了霧姬夫人的手:“小時候,每當我病了,您晝夜不休地照顧我;我和父親吵架了,您兩邊哄著;每年生辰,您都給我做長壽麵,冬天給我做冰糖葫蘆……因為身邊一直有您,我很安心……姨娘,在我心裡,我早就把你當作我的母親。可是我現在,才發現根本沒有看清你……”

霧姬夫人內心激動,但喉嚨裡只能發出一些含糊的聲響。

宮子羽凝視著她,繼續說著:“……宮尚角總說您就是無名,我不信。可現在連喚羽哥哥都說你是……我沒辦法不信……”

宮子羽聲音哽咽了,霧姬夫人的身體微微掙扎著,手在不停地顫抖,卻沒有能力吐出半個字來。

宮子羽的鼻子開始發酸,聲音哽咽:“人非草木,您用心待過我,您的好,我會念一輩子。可您也害死了我的父親,傷害了我的兄長,他們都是我至親之人,叫我怎麼去原諒您啊……姨娘……”他頓了下,又輕輕地叫了聲,“娘……”

宮子羽說到這裡,霧姬夫人內心深處已然捲起萬丈波濤,衝撞著殘破的病體,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彷彿上怒吼,又像是哀泣,兩行血淚從矇眼的紗包裡淌下。

宮子羽不忍再看,背過身離開。等他走出房間時,只見一個黃玉侍正端著藥碗站在門外等候,身後跟著幾個綠玉侍,金繁也在其中。

金繁輕聲道:“月長老帶隊搜了後山,從老執刃的牌位後搜出了殺害月長老的兇器。”說完,金繁遞上手中的一把無鋒薄劍。

宮子羽沒有伸手,沒有說話,看著黃玉侍衛手中的藥碗,心中一陣刺痛。

侍衛們向宮子羽行禮後走進了霧姬夫人的房間。金繁說:“他們是奉長老之命來處死——”

宮子羽紅了眼眶,離開醫館。暮色之中,他的背影麻木而僵硬,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宮子羽推開門,癱坐在桌邊,一抬眼,看見桌子上擺著一個大盤子,盤子裡有一串串鮮亮的冰糖葫蘆。

他去後山之前說想吃霧姬夫人做的糖葫蘆。此刻,他真果吃了冰糖葫蘆,他嚼了一口,淚水奔流,等這一口嚼碎嚥下時,他再也壓抑不住,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窗外,山谷裡,一隻孤零零的白色天燈飄上了天空。

金繁站在門外,雙眼通紅。他的手用力地握著刀柄,半個身體都在顫動。

病房內,侍衛粗暴地扶起霧姬夫人,撐開她的嘴,將手裡那碗毒藥灌進去。床上的霧姬夫人掙扎著,帶著痛苦的嗚咽咳嗽起來。漸漸地,她的呼吸變得沉重,意識開始渙散,一幕幕往昔跑馬燈一樣浮上她心間。

那一年,霧姬十歲。

隱秘的山野間,霧姬和弟弟正在院子角落踢竹蹴鞠。

院落中,他們的父親茗雄背手而立,看著單膝跪在眼前的黑衣人。黑衣人是似乎是一名劍客,他說:“茗家之劍薄如蟬翼,分紙斷髮,但求一把,了卻心願。”

霧姬的父親茗雄回答:“內人因我所鑄之劍而死,我已發誓不再鑄劍,請回吧。”

茗雄嘆了口氣,轉身牽走兒子,卻沒有牽霧姬。霧姬只好跟在他們身後,父親撫摸著弟弟的頭,十分寵溺。

父親轉身關門,霧姬被關在門外。父親的聲音清晰傳來:“我教你弟弟鑄劍,你不要跟來。”

半夜,父親喝醉,伏在院中的石桌子上。霧姬拿起毯子,走過去給父親披上,結果驚醒了酒醉的父親,被怒氣衝衝地趕走。

霧姬蜷縮在床腳哭泣。弟弟過來,看見哭泣的姐姐,抬手幫她擦掉眼淚。“姐姐不要哭,我長大了會做一把最厲害的劍,永遠保護你。”

第二天天亮,霧姬醒來,卻發現人去樓空,父親和弟弟都不見了。

霧姬滿院子找,哭喊著:“爹!弟弟!爹……別不要我……別丟下我……”

慌亂中,她跌倒了,額頭流下鮮血。

之後,被拋下的她被寒鴉貳帶到了無鋒。

霧姬長大,變成了無鋒訓練甕井一臉冷酷、一身黑衣、額頭流著鮮血的年輕女子。地上都是被她打敗之人。霧姬轉身,看著身後的寒鴉貳,他滿意地點頭。

寒鴉貳說:“收到訊息,宮鴻羽出現在江南一帶。這次由你帶隊。”

霧姬根據情報,跟蹤宮鴻羽到一片竹林裡。竹林中,宮鴻羽用刀抵著蘭小姐的脖子,警告道:“我不殺你,但你需要忘掉今日之事,忘記見過我。”蘭小姐驚魂未定,癱軟在地上。宮鴻羽揚長離開。

這一切都被躲在暗處的霧姬看到,她換好路人的打扮,走到蘭小姐身邊,熱心扶起,揹著她離開。

蘭小姐感激道:“謝謝你……我要怎麼感謝你?”

霧姬說道:“我叫茗霧姬,我父母去世了,如果小姐不嫌棄我年紀比你大的話,可不可以讓我跟著小姐,做你的丫鬟,有個歸宿?”

那日之後,霧姬就進了蘭小姐家,成了她的貼身丫鬟。

在蘭家,她聽到下人的議論:蘭小姐因相中一個窮書生惹老父親發了火,為打消女兒嫁給窮書生的念頭,蘭家答應了宮門,送蘭小姐去選親。

霧姬聽到此,眼神一動,決計長久潛伏在蘭家。

後來,蘭夫人嫁入宮門,因為一直鬱鬱寡歡,宮門執刃宮鴻羽以為她孤獨,便讓霧姬進了宮門伺候。

蘭夫人總是鬱鬱寡歡地坐在院子裡,而年幼的宮子羽便一個人在旁邊玩耍。小宮子羽摔倒了,只有霧姬立刻上前抱起他哄他。

某一天深夜,霧姬身著夜行衣潛入執刃的房間。關上房門後,她卻被一把刀尖抵住了喉嚨。

宮鴻羽看著霧姬:“魅?”

她被宮鴻羽識破了身份,卻沒有立即被殺。

霧姬被綁在凳子上,宮鴻羽拿了餐食來看她。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用這麼虛情假意。”

“我派人調查了你的身世。”

霧姬有些意外。

宮鴻羽繼續說道:“你以為自己被父親和弟弟拋棄,而無鋒對你有養育之恩,所以你替無鋒賣命。但無鋒才是罪魁禍首,你父親和弟弟沒有拋棄你,是無鋒抓走了他們。”

霧姬驚訝地抬頭看著他。

“你父親茗雄曾是天下第一鑄劍師,無鋒想將他收歸己用,但你父親不肯。於是無鋒將你父親綁走、囚禁,並用你的性命威脅他們替無鋒鑄劍!”

當初求劍的那名劍客其實就是無鋒的寒鴉貳。

霧姬眼睛裡已經湧出淚水,但她還是倔強地說:“父親心裡只有弟弟,怎會為了我……”

宮鴻羽拿出一個錦盒,交給霧姬:“這是在你們當年居住的竹屋內找到的,也算是你父親和弟弟的遺物。”

“遺物?”

“你音信全無後,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無鋒失去了你這個人質,你父親再也不願為無鋒鑄劍,他和你弟弟自盡身亡……”

霧姬含著眼淚開啟錦盒,裡面有霧姬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竹蹴鞠、珠釵、撥浪鼓等,還有一幅母親茗夫人的畫像。她展開畫像,上面的女人和現在的霧姬十分相似。

“或許你父親對你冷淡、疏遠,只是因為你與你母親長得太過相似,心傷情更怯,他無法面對自己心底的痛……”

霧姬從茫然到愧疚,再到眼含恨意,雙目圓睜,淚流滿面,咬牙切齒。

“你只是被無鋒矇蔽,並非惡人。你對蘭兒和子羽真心相待,我都看在眼裡。”宮鴻羽低頭與霧姬對視,“所以……我願意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若你棄暗投明,我保證此後再無人知道你的過去。”

霧姬震驚地看著宮鴻羽,含著淚水的眼睛裡有什麼正在動搖、融化。

最終,她做出了選擇,她選擇了正途。

霧姬將年幼的宮子羽哄睡後,關上房門,走到庭院裡,和宮鴻羽在月下喝酒、閒談。

“之前我向無鋒傳出了訊息,透露了宮門下次選婚的時間,以無鋒的手段,他們定會有部署,需要我想辦法去套出無鋒的計劃嗎?”

宮鴻羽搖搖頭:“你選擇了宮門,就是我的家人。在這裡,你只須簡簡單單地生活,無須再揹負任何重擔。無鋒那邊,我會想辦法的,你不要擔心。”

霧姬十分動容,看著宮鴻羽的眼神有感動,更有愛慕。

春去秋來,歲月匆匆,許多年過去了。

霧姬已經視宮門為最終的歸宿,而她也對宮子羽視如己出。

直到後來,宮門為少主宮喚羽選親。

霧姬夫人從吵吵嚷嚷的庭院回到自己的房間,突然發現桌上放著一把簇新的劍,那是一把薄劍,劍上有無鋒的標誌,劍下壓著一封密信。

霧姬開啟密信,上面寫著:“宮鴻羽做戲欺瞞,你父親和弟弟尚在人間,這把新劍就是證明。若想營救,聽令行事,找到無量流火。”

霧姬拿起手中劍,撫摸劍身上的年號,喃喃自語,掉下眼淚:“丙午年……這是新打的劍……父親和弟弟還活著?……”

那夜,霧姬提著一把血刀站在宮鴻羽的書房內。而宮鴻羽身上中刀,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鄭南音的屍體也倒在一邊。

這時,一聲呻吟傳來。霧姬轉過頭,發現另一邊倒在地上的宮喚羽還沒有死。

霧姬立即提刀走上前,走向宮喚羽。

……

腦海裡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了,躺在床上的霧姬吐出一口鮮血,再沒有氣力回憶過去,黑暗向她襲來。

窗外的月色冰冷,像一張冷酷的臉。

宮子羽似乎已經感知到了姨娘的去世,舉頭望月,久久呆坐在庭院裡。云為衫走過來,把一件斗篷披在他身上,然後在他身邊坐下來。

“公子不要太難過了,對於霧姬夫人來說,死,是懲罰,也是一種解脫。”

宮子羽轉頭,望著她的眼睛,問道:“無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無鋒的人又是什麼樣的人?”

“無鋒教人冷酷無情、斷情斷愛……因為有愛,就有軟肋,就會產生恐懼……無鋒不允許我們有恐懼。我們心裡只有使命,沒有其他,連自己都沒有。”

“不會痛苦嗎?”

“會……但也會習慣。你知道為什麼我很羨慕宮門用刀,但無鋒只用劍嗎?”

“為何?”

“因為刀是單刃,護己斬敵,但劍有雙刃,傷己也傷人。”

宮子羽心疼地握住云為衫冰涼的手:“你現在是宮家的人了,我教你用刀。”

云為衫低頭不語,霧姬夫人的死,帶來了更多謎團,也帶來了未知變數,這讓云為衫深感不安。

“那你心中有……有恐懼嗎?”宮子羽問。

“我知道你是想問我心中有沒有愛……”

“用試言草的時候,我問你喜不喜歡我,你那時候說不喜歡……”

宮子羽從衣襟裡掏出一個小紙包,攤開,是幾顆黑色的糖。

“這是什麼?”

“這是月長老配製的試言草,這次不是假的了,你吃一顆,我再問你。”

云為衫將信將疑,拿起一顆放在嘴裡,嚐到一股甘甜,笑了:“你又騙我,這明明就是最普通的甘草糖。”

宮子羽卻沒有笑,他認真地看著云為衫的眼睛,問她:“你喜歡我嗎?”

云為衫沉默了很久,認真地點點頭。

宮子羽低頭吻了下去。云為衫閉上眼睛,但很快她又掙扎著推開宮子羽,一臉通紅,“你幹嗎……幹嗎搶我的糖……”

宮子羽嚼著嘴裡的糖,看起來有點壞,但又很認真地說:“因為該我了,現在我吃了試言草,換你問我問題了。”

云為衫的笑容漸漸收起,她低著頭,不敢看宮子羽的眼睛:“你現在已經知道我確實是無鋒之人,你真的不會鄙棄我,會堅定地選擇我嗎?”

“我會堅定地選擇你,過去、現在、未來,我的選擇只會是你。”

云為衫的表情動容。

“但這不是試言草。”

云為衫說:“我當然知道啊。”

“這是誓言草,是發誓的誓。所以剛剛的都是我的誓言,海枯石爛,絕不違背。”

云為衫眼裡湧出淚水。

宮子羽握了握她的手:“你看,你的手已經熱了。我以前就告訴過你,‘能焐熱的’,記得嗎?”

云為衫抱住宮子羽,想到不久之後就要離開眼前這個深愛之人。

研究室裡,宮紫商坐在一大堆凌亂的工具和礦石中間,呆呆地掉著眼淚。

金繁拿著一件披風走了進來,給宮紫商披上披風,沒有說話,轉身走近旁邊的爐子,加了一些炭火,然後把窗戶開啟一道窄縫通風。

宮紫商看著金繁,眼淚掉得更厲害了,“我差點以為見不到你了。”

金繁沉默著在她身邊坐下來。宮紫商把頭輕輕靠在金繁的肩膀上。金繁稍微動了一下,但沒有拒絕。

“我偷跑進花宮,原只是害怕你會被獻祭,卻沒想到撞破了霧姬夫人……我還記得每次去羽宮,夫人都會為我準備好吃的,她待我和宮子羽都可好了,難道……這都是騙人的嗎?”

金繁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撫摸宮紫商的後背。

夜涼如水,萬籟俱寂,山谷中寒鴉悲鳴。

云為衫躺在床上,聽見頭頂的瓦片響起了一陣有規律的聲音。她緩緩起身,開啟窗戶,然後走回桌子旁,拿起茶壺倒水。片刻之後,她就聽見身後傳來甜美的聲音。

上官淺微微一笑:“姐姐,我來看看你。”

“看我?來看我死了沒有嗎?”

“姐姐說笑了,誰不知道如今整個後山雪、月、花三大家族都為你撐腰,我以為這一次你的身份必是暴露無疑,卻不想宮子羽竟然如此護你,姐姐好手段。”

“你偷偷摸摸地過來,不是隻為了誇我幾句吧?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出宮門的辦法。你現在已經被軟禁在羽宮裡嚴密監視,我和你總要有一個人把資訊送出去吧?畢竟半月之期又要到了。”

云為衫猶疑著看向上官淺。她想起前一晚靠在宮子羽肩頭和他說過的那番話——“對了,我突然想起半月之蠅……我在想要不要把這個秘密昭告天下,這樣無鋒就再也無法脅迫你們為之賣命了。”

“半月之蠅只是無鋒威脅江湖的手段之一。無鋒真正的籌碼是秘密。”

“秘密?”

“無鋒掌握著各大門派的秘密,以此作為要挾。”

“那就先按兵不動,等待時機成熟,再把他們一網打盡,讓無鋒再無翻身之日。”

“那上官淺呢?要不要告訴她?”

“上官淺心機太深,令人捉摸不透……再等等。”

回過神來,云為衫想了想,走到自己的衣櫃前,取出了一件衣服,然後拆開衣服的內襯,露出一個暗袋,然後從裡面掏出了幾張圖紙,展開,“這是出宮門的暗道,以及上面標記著關閉暗道內機關的位置。”

“上次上元節,宮子羽帶你下山的時候記下來的嗎?”

“嗯。”

上官淺接過圖紙,笑了笑:“謝謝姐姐。我一定幫你帶解藥回來。”她按著云為衫的圖紙,成功潛出了宮門。

舊塵山谷小鎮河邊的懸橋下方,上官淺和寒鴉柒接頭,並立河邊。

上官淺伸出手:“解藥。”

寒鴉柒也伸出手:“資訊。”

上官淺和寒鴉柒對峙了一會兒,對寒鴉柒道:“我找到無名了。霧姬就是無名。”

寒鴉柒痞痞地笑了:“要拿解藥,這個資訊可不夠。”

“那宮尚角的弱點夠了嗎?”

“宮尚角的弱點不就是宮遠徵嗎?”

上官淺一笑:“除了宮遠徵,他的身體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寒鴉柒眼神一亮:“哦?”

上官淺得意道:“宮尚角每半個月都有兩個時辰內力全無。”

寒鴉柒的眼睛放出光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放在她手裡。

“未時至申時。”上官淺又說,“還有,無量流火的藏匿之地就在後山花宮地堡。”

“無量流火的所在是宮門的最高機密,你竟然可以探知?”

“自是費了不少功夫。”上官淺嘆了口氣,眼波婉轉,“這一次我可犧牲不小,等事成之後再慢慢與你說。”

寒鴉柒笑了笑:“感覺你快要變成我的上級了。”

寒鴉肆回到萬花樓。紫衣不在,房間內,寒鴉柒悠閒地品著自己杯中的茶,寒鴉肆的臉色則有點難看。

“上官淺竟然能找到宮尚角的弱點?”寒鴉肆問道。

“魅就是魅,厲害多了。云為衫不僅一無所獲,還暴露了身份,目前被軟禁在羽宮之中,連訊息都送不出來,要靠我的魅來拿解藥。”

寒鴉肆皺著眉頭:“你的魅之前不也一樣出不來嗎?得意什麼?而且你怎麼知道,云為衫不是故意暴露,另有打算?宮門新執刃對她死心塌地,撕裂宮家只是早晚的事。”

聽到這句話,寒鴉柒閃過剛才與上官淺接頭的畫面。

他問官淺道:“云為衫竟染挑起了宮門內鬥?”

“她本事不小,把宮子羽迷得暈頭轉向,宮門上下拿她沒辦法。如今她雖然被長老們要求軟禁在羽宮之中,但是沒人能動她分毫。”

寒鴉柒笑道:“宮子羽若真能坐上執刃之位,宮門離覆滅怕也是不遠了。”

“那不如幫他們一把,讓宮門毀得更快一些。”

“哦?怎麼幫?”

“趁宮門內亂,召集精銳,在宮尚角最虛弱的那天攻入宮門,一網打盡。”

“但就算宮尚角沒了內力,要打進宮門也非易事。”

上官淺笑了,湊近寒鴉柒耳邊,低聲密語。寒鴉柒的表情漸漸舒展。

羽宮庭院,宮子羽和金繁並肩而行,自從第三關試煉之後,他們之間更加親密無間了。

“阿雲呢?這幾日怎麼老見不到她。”宮子羽問道。

“大小姐近日一直來羽宮找她,她倆近日都在一起。”

“宮紫商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你管管她!”

金繁臉紅了:“……我,我怎麼管她?不說她了。有件事情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什麼事?”

“無名已經死了,喚羽少主……前少主,也已經被成功從後山救出,但為何沒有人追究我們炸燬地牢劫救云為衫的事情呢?如果說長老們因為自家後人參與了這次行動,不便主張,但為何宮尚角也完全不提,像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按照他從前的性格,一定會鬧到天翻地覆,我感覺他必定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宮子羽沒說話,沉默著。

正在這時,庭院裡傳出了響動。

金簡帶領幾個下人抬著一架轎輦進了羽宮,轎輦上坐著宮喚羽,一路行到宮子羽的房間外,下人們才放下轎輦。

宮子羽問道:“哥哥怎麼了?”

“無妨,此前在暗房待得太久,有些不適應強光了。我想到羽宮裡有一個存酒用的地窖正好不見光線,適合我將養,所以讓他們抬我來,把地窖收拾一下,準備搬過來。”

宮子羽聽了,有些不自在:“怎麼能住地窖呢?哥哥回來了,我自是應該搬回原來的房間。”

宮喚羽搖頭:“子羽,你懂事、有分寸,哥哥心裡明白。只是我一身傷病,見不了光,又不喜人打擾,所以才搬去地窖。況且,現在你已是執刃——”

宮子羽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可是這執刃本來該是哥哥才對……等哥哥身體好了……我把這執刃的位子還給哥哥。”

宮喚羽輕輕一笑,無所謂的樣子道:“說什麼傻話呢,兄弟之間不分彼此,何來借、何來還?這執刃,誰當都一樣,保護好宮門族人就行。而且我已經武功盡廢,沒有資格再當執刃了……”

“哥……”

“子羽,就別再說了,我可要生氣了。”

宮子羽還是有些侷促:“好……金繁,你去多安排些人手,把地窖打掃乾淨,務必住著舒服。”

“是。”

宮子羽吩咐完金繁,轉頭看到金簡手中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紗布、藥膏。

“我來替哥哥換藥吧。”宮子羽一直跟到床邊,待宮喚羽躺下後,便小心翼翼地除去宮喚羽的上衣,給他後背皮開肉綻的地方上藥。宮喚羽身體極為虛弱,強忍著痛。宮子羽見他如此,十分不忍,儘量放輕了手上的力道。藥膏塗抹脖頸時,在新傷口的旁邊還有一道陳年的舊傷疤。宮子羽看到時,愣了一下,心裡更是難受。

“哥,這傷疤還是你為了救我留下的呢……”

“是啊,你小時候貪玩,老愛爬高,要不是正好被我路過接到,你可就直接摔到尖銳的太湖石上了。”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大大咧咧宮紫商直接推門而入。

“宮子羽,完了完了,長老說我私入後山,要罰我跪冰窖,你得幫我求求——”

宮紫商一邊嚷嚷著一邊闖進來,才看見宮子羽正在給宮喚羽上藥,正對上宮喚羽裸露的後背,聲音驟然停了下來。

“……情……”

宮子羽不滿:“你怎麼還是這麼莽撞?哥回來了,你以後記得先敲門。”

宮紫商有些不好意思地連聲說著:“是,是,我敲門,我敲門。”她邊說邊灰溜溜地往外退,但忍不住朝著宮喚羽的裸背看去,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她腦海裡閃過殺死霧姬夫人的那個黑衣人脖頸後那個紅色印記,呼吸變得急促,心跳如雷,手足無措。

宮喚羽回過頭,輕輕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角宮之中,上官淺隨侍宮尚角身邊,她看向宮尚角,見他正閉著眼睛,時不時眉頭微皺一下。

上官淺問:“公子在想事情?”

宮尚角沒有睜開眼睛,依下沉默著。霧姬夫人雖死,但那個“無名”卻在腦海中更加活躍了,宮尚角日夜都在腦海中盤算計劃,回憶著每個細節,綜合著每一份新情報,預想著每一個新情況。

“我與公子心意相通,倒可以猜一猜公子在想什麼。”上官淺又說道,似乎話中有話。

宮尚角這才睜開眼睛,看她一眼:“你猜猜看。”

“宮子羽一旦透過三域試煉,就要穩坐執刃之位了,公子有些擔憂……”

“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走到這一步,的確令我意外。但恐怕他離‘穩’還差一步。”

“哪一步?”

“他雖鑄刀成功。但這把刀能否助他‘執刃’猶未可知。”

“若是連那最後一步羽公子也成功了呢?公子當如何?”

宮尚角淡淡地說:“我自會承認他,還要為他舉行正式的執刃繼位儀式。”

上官淺聞言,眼神一動:“是嗎?”她不動聲色地從宮尚角背後輕輕摟了上去,臉龐輕輕靠著宮尚角鬢角,“公子可是真心?”

宮尚角側過臉,表情諱莫如深:“你不是說與我心意相通嗎,你以為呢?”

上官淺走到宮尚角面前,俯身擁抱他,將耳朵貼在宮尚角的胸前。片刻後,她輕笑著抬起頭,“公子的心告訴我,你一切皆以宮門為重,所以坐上宮門執刃的人是誰都可以,但重要的是那個人能否真正扛起宮門的重擔。而你處處針對宮子羽,是因為他明知身邊有無鋒細作卻屢次包庇,欺上瞞下,將宮門安危置於身後,只是苦無證據。”

上官淺從衣袖裡取出一物,遞給宮尚角,斬釘截鐵道:“這是云為衫作為無鋒細作的鐵證。”然後緩緩展開,畫滿宮門各處密道、崗哨、各宮方位的圖紙展現在宮尚角面前,“她暗中畫下了宮門各處的密道、崗哨以及後山雪、月、花宮的具體位置。”

宮尚角審視著上官淺:“做得很好。不過,我也好奇,這樣關鍵之物,你是如何得到的?”

上官淺不急不徐道:“我在她房間中發現的。天冷了,我本想借一件衣服,結果發現衣服夾層裡縫了個暗袋。”

宮尚角接過圖紙,仔細地看了看,“沒錯,“上面所畫與宮門的佈局完全吻合,但這又如何證明是云為衫所畫?”

上官淺將圖紙翻轉過來。

宮尚角掃了一眼字跡,不由神色一凝。

宮子羽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早早起身坐在庭院中,云為衫拿來一隻紙鳶。

“這個紙鳶一直想拿給你。”

宮子羽看見紙鳶上寫滿了字,小聲念出來:“‘從此作鴻雁高飛,命格無雙,歲月無恙……宮喚羽……’”

宮子羽繼續念道:“‘不復無名,天下識君,亂世逢花……霧姬……’”讀完這句,宮子羽的手輕輕停在“無名”兩個字上,略微顫抖。

云為衫低聲道:“這是霧姬夫人在公子試煉的時候寫的,她還給你做了冰糖葫蘆呢。”

宮子羽問:“那你寫的內容在哪裡?”

云為衫把手背在身後:“我沒寫呢。但我給你準備了其他東西。”說完,云為衫將一隻錦盒遞到宮子羽手上。

宮子羽笑著開啟錦盒,裡面有一個鍛造精緻的刀柄。錦盒裡還有一張字條,正是云為衫寫給宮子羽的:白羽不動,風送西東,行雲無定,相逢相送。

“公子喜歡嗎?”

宮子羽垂著眼睛:“這些天老不見你,原來你和宮紫商在搞這個……你知道我剛鑄好了刀,正好缺刀柄,這麼細心,我自然喜歡,只是我不喜歡最後一句……”宮子羽抬起頭,“好不容易相逢,就不要相送了,這輩子都不送了。”

這時,又一陣風吹起花瓣,云為衫的眼神卻再次變得落寞,彷彿離別來臨之際的悲傷。

宮子羽捕捉到了她的表情,覺得奇怪:“你給我準備的驚喜,我已經‘喜’了,為何你卻悶悶不樂?”

云為衫搖搖頭,重新笑了起來:“這把配刀,公子會隨身攜帶,有了這個刀柄,將來……就好像我隨時陪在公子身邊一樣。”

宮子羽突然想起自己在後山問花公子要的刀:“我也有一把刀要送給你,但是得我成功闖過第三域才成……”

“你一定可以的。”

云為衫笑了,宮子羽將云為衫擁在懷裡。風吹起滿地的花瓣,彷彿落雪,在他們周圍紛紛揚揚。

歡愉總是短暫的。宮子羽被長老們喚去議事,而羽宮內外似乎也多了不少雙眼睛。云為衫乾脆躲入屋中,再不出來。直到夜深人靜時,云為衫才換過衣衫,悄悄離開羽宮,獨自走向宮門的密道,所過之處,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彷彿昨日重現。

那是第一天,宮子羽把自己的斗篷脫了下來,將她的紅色嫁衣罩起來,然後從腰後拿出面具蓋到她的臉上。他帶她逃脫,而她按住面具,摸到了他的手——有力、年輕、穩定,而且像後來每一次那樣溫暖。

可她必須要走。

月長老說過:“你知道……你是不能留在宮門的吧……”

她說:“我知道……為了子羽,我一定會走,不會讓他為難。”

有一次,她差點離開宮門,可宮子羽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看見宮子羽向她直直地奔過來,轉眼間,他來到她面前,然後緊緊地抱住她。

可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朝她奔來了。

她對月長老承諾過:“我答應無鋒潛入宮門就是為了做個自由人,我不想再害人了……找個僻靜的地方可以,但踏實之人就不找了……”

她已經將她的全部念想留給了那個人。

他送她花繩,祈求著夫妻和順、幸福美滿。她送他刀柄,盼他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這把配刀,公子會隨身攜帶,有了這個刀柄,將來……就好像我隨時陪在公子身邊一樣。”

……

思緒盡數散在風裡,云為衫離密道入口越來越近。這段路,她並不陌生,卻走得十分慢。

密道入口就在眼前,云為衫踟躕了片刻,便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云為衫按動牆上機關,石門開啟,卻見宮遠徵微笑著從裡面走了出來。

云為衫臉色蒼白,不由得倒退幾步。她抬起頭,不知何時,高牆上已經出現了數十個侍衛,她身後更多侍衛現身,將她圍堵在密道里。

云為衫神色一變,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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