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大年三十當天。
“快快快別睡了！我把晚上要用的菜都買回來了，你看還有缺的沒有？”
“林東華你洗手沒啊，記得把手洗乾淨再弄！”
“我把其他菜炒了，你把冰箱裡凍著的雞、還有袋子裡那條魚該燉的燉了！”
林婷坐在客廳的軟墊上看動畫片，完全不知道廚房裡有什麼妖怪，能讓平時冷靜無比的媽媽慌亂成這樣。於是她懷著好奇心，從軟墊上站起來，抱著自己的玩具公仔，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廚房門口，卻正好看見自己爸爸拿著刀在往一隻被拔光了毛的雞上面剁。
她被嚇住了，差點哭出來，沒來得及發聲，就被任穎趕了出去：“婷婷去看電視，別在這兒打擾爸爸媽媽。”
林婷慌忙地點頭，哼唧哼唧地就跑走了，不禁認為動畫片裡的人果然比殺雞的爸爸溫柔多了。
“殺雞的爸爸”林東華遊刃有餘，雖然只是洗了個手，在棉質睡衣外套了件羽絨服，連方才起床如雞窩般的頭都還沒來得及打理，但殺雞時的氣質，實在是拿捏得死死的。
中途，他突然開口問道：“你那學生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任穎從包裡拿出手機，摁亮螢幕，看了眼時間，“等下午三點左右吧。”
林東華：“他自己過來？”
任穎“不，我說讓他等著，找人去接他。”
林東華眉心一跳：“我去？”
“不啊，讓聞逐去，”任穎看他一眼，忍俊不禁，“畢竟他連雞鴨魚肉都搞不定。”
“哈哈哈，有道理。”林東華也笑了。
於是“雞鴨魚肉都搞不定”的聞逐在兩點左右到達林家時，就被組織光榮分配了任務：“你待會兒三點鐘去雲華錦城接個人。”
聞逐：“接誰？咱們人不都到齊了嗎。”
任穎：“我學生，就之前你華哥讓你接我的那家。”
“哦，那兒啊，”聞逐如夢初醒，“為什麼？”
任穎要答，林東華卻不准他多問，從廚房裡衝他喊道：“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
“講點道理哥，”聞逐起身往廚房走，見狀要去討個說法，“幹什麼非得是我去？池越不行麼？”
林東華“呵”了一聲，挑眉看著他：“這些個雞鴨魚肉你比池越會弄？”
聞逐：“……”
池越在客廳聽了隻言片語，頓時樂了，連忙走過來“勸解”：“別啊，給個機會，他弄肯定比我花樣多，但能不能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嘶！”
聞逐伸手在他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閉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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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的期末成績我在簡訊裡看到了，考得比上次好，具體問題等我回來再給你說。”
“任老師的課繼續上，如果有什麼事，就讓她打電話給我說。”
“姜槐，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姜槐？”
姜槐被孟月的聲音鬧得回過神來，看著鍋里正煮著的一份速凍餃子，含糊道：“唔，在聽。”
孟月“嘖”了一聲，似乎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話要說，便隨意囑咐了幾句，先行掛了電話。
鍋裡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蒸的姜槐臉上發熱，不禁後退半步。過了一會兒，餃子挨個兒從鍋底慢慢浮了上來，姜槐趕忙從旁邊的櫥櫃裡拿出一個碗，小心翼翼地用漏勺將餃子放進碗裡。等做完這些，他端著這份自己今天中午的午飯，走到餐桌上，慢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他起初不會做飯，按理說到他這個年紀之前，父母都會開始教，但無奈太忙了，忙到這種原本應該是父母來做的事情，卻是靠著張姨來完成的。張姨頭一年來他們家時，發現姜盛南和孟月經常不在家，姜槐也不會做飯，每次家裡沒人，就只能將就著家裡剩著的早餐餅乾或者其他什麼來墊肚子，於是張姨有時就會趁著夫妻不在家，教姜槐做一些熱騰騰的食物吃。
久而久之，回想起曾經獨自一人、餓到不行的日子，彷彿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姜家的冰箱裡從來不缺食材，永遠是滿滿當當地堆放在其中，但姜槐沒有做一桌好菜的慾望。他想，這大房子裡就他一個人，做的再多，就他一個人吃，吃不完也浪費，索性一切從簡。
吃完了餃子，姜槐洗乾淨了碗並放回原處，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打開了電視。
因為過年，電視上播放的大多都是娛樂節目，姜槐不常看這些，也沒什麼興趣，沒看多久就關了。
他坐在沙發上，轉頭又看向外面的小院子。今天陽光好，花花草草彷彿是被灑下一層金粉，一圈圈地，竟還透著光暈。姜槐起身，走到院子內，像是心血來潮一般，拿起放在旁邊的水管，開始給它們澆水。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水管裡的水嘩啦啦地朝花草湧去，中途，姜槐想起今晚要在任老師家吃年夜飯，但說要來接他的人又遲遲未到，他不禁疑惑，於是伸手便要關掉水管，正在此時，卻瞟見一人正朝他走來。
那人渾身上下都穿的嚴實，卻並不顯得臃腫，嘴裡叼著根菸，煙霧下的臉頰輪廓不太分明，正一手插在褲兜裡，一手打著電話道：“行行行，我知道……我是看到有個人……等我去問問。”
聞逐結束通話了任穎喋喋不休的電話，站在姜家院子外定住，看著姜槐，道：“叫什麼名字的？”
問完，聞逐自己都覺得不禮貌，活像是個審犯人的，可姜槐從愣神中回過神來，似乎並不介意，慢慢地回道：“姜槐，木鬼槐。”
名字對的。聞逐心道。
“那什麼，”聞逐把煙夾在一隻手裡，“我是你任老師叫過來接你的，你看你這會兒還有其他事沒有，要不……”
沒等聞逐說完，姜槐先一步道：“沒事了，但我要上樓換件衣服，你可以進屋等我。”
“不了不了，”聞逐看眼他身上穿著的居家服，擺擺手，“我抽著煙呢，就不進去了，你自己快點兒。”
“嗯。”姜槐應了聲，關了水管的閘便匆匆跑走了。
趁著等他的間隙，聞逐在這房子外轉了一圈，發現竟然冷冷清清的，沒一點人氣。
他突然明白了任穎此番緣由。
姜槐動作很快，果然只是換了套衣服就下來了。或許是怕接他的人等急了，他穿著墨綠色羽絨服出來的時候，連衣服的排扣都扣岔了，聞逐見狀，不免想起聞棠偶爾冒失的時候，於是朝姜槐招招手，示意他過去。姜槐不明所以，走過去，就見聞逐朝他伸出手，替他將排扣解開，又重新扣好。
他道：“小孩兒，”他還暫時沒記住這人的名字，“你家這麼有錢，估計是有頭有臉的，衣服都穿不好，小心被人笑話。”
姜槐沒抓住重點，卻補充道：“我叫姜槐，雙人……”
“行行行，那就什麼槐吧，”聞逐不理他，在他後背拍了兩下，“上車，趕緊的。”
“司機師傅……”在車上，姜槐突然開口叫他，活活把他叫老了幾十歲。
“叫哥，我看著老嗎？”聞逐義正辭嚴打斷他，“你看起來跟我妹差不多大，叫哥。”
問完，姜槐卻不接他的話，一陣沉默後，還是他先開口：“剛想說什麼？”
“啊，”姜槐回過神來，“你也是去任老師家吃飯的？”
“那可不，”聞逐笑了，“光幹活不給飯，沒這個道理啊。”
“哦。”
聞逐以為他沒話說了，半晌，卻聽見他悠悠地補了一句：“那任老師對自己家的司機真好。”
“……”聞逐嘴角抽了一下。
……這他媽還真是個嘴裡抹了蜜的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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