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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蠻修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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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大腹

婦人摟著女兒兩額相抵,一遍遍的教她家住何地何方,父母又姓甚名誰。

直至小姑娘哽咽的倒背如流,也不肯停下的又教了她各種逃生的技巧。

教她如何減弱人的防備心,要選擇什麼時段出逃。出逃回來的路上,又要用什麼手段去求生。

最後,又急切的同她一遍遍做約定,讓她定要逃回來,娘會一直等著她!

可不論再是如何痛苦不捨,人牙子們的馬車終是穿透晨霧緩緩而來。像把割碎人心肺的尖刀,插在了婦人與小姑娘的心口。

婦人把孩子摟得緊緊,退了又退。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也很快逼近過來,拽過了婦人手中的孩子扯住,輕蔑道:“呸,拿錢時夠痛快的,交貨時又做這慈母樣,滾你孃的蛋!”

說著,一腳把婦人踹在地上,捏起咬住他胳膊的那張小臉便開始驗貨。

初時是嫌棄上邊髒兮兮的流淚滿面,可等抬袖擦了個乾淨後,又哈哈大笑起來:“哥哥,這回咱們可是賺大發啦。想不到這窮山溝溝裡,也能生養出這樣水靈絕頂的小丫頭。你來看看你來看看,這麼小便透著媚兒的眼皮,等再過個幾年,還不得勾得男人連床都下不了了嗎,哈哈哈……”

另一個男人聽了這話,也趕緊過來掐起小姑娘的臉蛋開始驗貨。

過了一陣,也嘖嘖嘆道這回終於有個好貨色的讓他們有點賺頭。又生怕好貨的父母起了悔意的鬧騰著要加價,趕緊提著哭喊著要孃的小姑娘關入了車上籠子裡揮動了鞭子。

拿了人活命的錢財,婦人也沒道理撒潑,也沒臉沒與勇氣再追上去。

她跪坐在地面,把眼閉得緊緊把耳捂得死死。

等徹底聽不見那撕心裂肺著尖泣喊孃的聲音,這才把手放下來,啪啪啪地一巴又一巴的抽打著自己的臉。

徐蠻便也是在這陣啪啪聲裡,走到了婦人身前跪下。

“娘……”她顫抖著輕喚這聲,又抬手撫摸向婦人的臉:“……我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可娘也該守著與我的約定才是啊……”

然而婦人根本看不見她,也聽不見這聲娘。她抽了自己的臉久久,才抹了眼淚起身朝遠些的家走去。

徐蠻望著婦人的背影,難受又虛脫得根本起不了身。

她太知道那個被馬車拖著遠去的小姑娘,有多麼的害怕與絕望。

而後又在各種苦楚中,升起了多麼深的恨。可是再恨,她也想跑回來憤聲責罵她這狠心的爹孃一場。

憑什麼三個孩子裡,偏要拋下她去遭那種罪。追究其原因,應當是不夠喜愛她,而偏愛其它兩個吧。

所以那個小姑娘懷著這股憤意,一次又一次的逃,又一次又一次被教訓得厲害。

為了有命活著回去,她只好把骨子裡的倔性給深埋起來,變做了個安份乖巧的奴隸,也一直在等待著可脫身的機會。

可似乎天不眷她。

原來有些奴婢,是連個出門的機會都沒有的。她沒能逃出薛府,反而又被送入了深宮。

被凌淵救下呆在他身邊的日子,就更是踏不出那座沉甸甸又逼人的皇城了。

在凌淵被皇帝派出去打仗的路上,她倒是無數次升起想跑路的心思。

可一是怕連累往後,二是凌淵彼時正憤然得需要人寬慰。

所以那時徐蠻就想,再等等吧,等凌淵再長大些性子沉穩點,等他全須全尾的由戰場回來了,再等她年滿了被正正經經的放出去了,她再回去。

但又哪曾想得到,事情並不是按照她所想的那樣來發展。

凌淵失去了安穩的未來,帶著她過上了逃命的日子。

其間,徐蠻也狠起心逃過一次。可終是過不了心裡那關,又主動跑回去了。

再後來,她便更是離不開了。但也從未放棄過與某人的約定,在凌淵終於過上平順的日子後,拜託徐福帶她回了趟故土。

可那座山村已再無人煙,破敗得不成樣子。而生她的爹孃,也均已不在人世。

透過打聽才知道,一場疫病在那座村莊裡蔓延。縣裡封了出村的路口,等人死絕後把屍體堆在一塊燒了埋了。

村頭入口處的一個大土堆下邊的深坑裡,就埋葬著全村人的屍骨。

所以到最後,賣女求生的家人死盡了,被賣的那個反而活了下來。

弄得徐蠻終是失了那個約定,連個恨也找不到出處去說了。

如果有得選擇,徐蠻也不想冷冰冰的一個人走黃泉路啊,她也想抱著娘一塊死。

因為只有那樣她才會了了心願,只怕連赴死時都是不留遺憾的。

等祭拜過那荒村裡的大土堆後,徐蠻就又回了天尋宗。此後的生命裡,便再無其它,只得凌淵與徐福。

他們就是她的家人與支柱。

哪怕墮了魔,三人也是守在一處。

然而只她如是這般想著,還有一人卻從始至終只拿她當個奴才罷了。

幾百年啊,她耗到了死也沒想過要離開他,傻不傻啊。

幸好又重來了一回,再給了徐蠻選擇的機會。

只是這問心階,為何要給她這樣的試煉?

難道是要讓她看清這人世的薄情與離別之苦,才能真真超脫出列的向著無情道邁進?

徐蠻不知道。

她以為幾百年過去,她已早就放下。可既然如此觸動又看不到出路,那應當是還沒堪破吧。

不過她也不急,因為這個幻境的試煉,正好可緩解了她的思念與遺憾。

是誰規定了想要得大道飛昇,就定要舍情斷欲的憋屈了自己的。那才不是她的道,她要的是隨心所欲的恣意與快活。

把上輩子被人拔了刺與壓了野性做人一世奴婢的日子,狠狠碾碎的再為自己活一回!

徐蠻這樣想了想,心態終是恢復了平靜。

她抹去臉上的淚痕起身,朝著那棟泥巴草屋走去。

推門而入後,裡邊有急忿的哭聲響起:“我不吃,娘把二姐賣哪兒去了!??”

婦人看了看地面被摔碎的碗和浪費的吃食,一道重重的耳光抽下去:“不吃,那就這樣餓死好了。”

男孩捂著臉奔向了姐姐們的房裡,囂張得把門關得老響。

而桌子上的另一個年長些的女孩,則抽抽噎噎的往嘴裡送吃的。

邊上的男人嘆了嘆氣,離桌的搬起農具去門而去。婦人把家裡收收撿撿一遍後,包上了吃食與水也帶著農具出了門。

唯剩下那個年長些的姐姐,含著淚的吃完一頓稀食,又拿出一個饃朝房間裡走去。

她扯開那陳舊的綿被,把小男孩一把拉得坐起。

“吃!好好吃東西快高長大,只有大了才能長本事,才能把你二姐給找回來。”

小男孩抬起紅腫的臉,滿面滑淚的哽咽道:“……還能找回來嗎?”

“能!努力吃東西長高,再學文識字的長本事,就能把濃濃給找回來!”

小男孩聽了這聲勸,默了默之後從姐姐手裡頭抓過那個饃,含淚的大口吃起來。

徐蠻看著看著,不禁又嘆一息。她多麼希望這幕是真實,能與她的姐弟們相擁在一起。

可這不過是場虛妄,他們根本就看不見她,而她也碰不到他們。

很快的,場景又搖晃得改變了模樣。

是幕夜深時分,婦人與他的男人睡在床榻的模樣。

至從賣了小女兒後,婦人再也不能睡個踏實的覺了。她總夢見女兒在哭著喊娘,總產生有人奔回在急切拍門的聲音。

忽然的,她又是夢見的驚坐起身,鞋襪也未著的奔下床去推開門,朝村口的那條路上瘋狂的跑去!

邊跑著,邊低低念道:“濃濃!濃濃!娘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會有辦法逃回來的。娘心有所感,聽見了你跑在山道上的腳步聲。別怕天黑路難走啊孃的乖兒,娘這就趕來接你,這就趕來接你……”

可待婦人於深夜裡披頭散髮的跑到了入村的山道上,四周也只有夜鴉的叫聲,又哪裡有她歸來的兒。

但她並未放棄,屏住呼吸的側耳細聽。

等了久久,才發現不過是場幻夢,終是受不住地朝那漆黑的山道淚喊道:“濃濃!濃濃!濃濃!孃的乖兒啊,娘日日夜夜都盼著你回來呢。都這麼久了,你是不是被難在了哪處?別怕啊,再堅持一會就能歸家了。所以使勁的跑啊,拼命的跑啊,跑回孃的懷裡肚中來,安安穩穩的哪也不用去,便再也不用遭這種罪了。”

徐蠻淚如雨下的看著婦人於黑夜的山道上悽喊著女兒的名字,看著她從黑夜呆站到天微亮才離去。

如此重複了一日又一日,被村裡人可憐又可嘆的傳成了個瘋婦。

徐蠻並不急於走出這個幻境的試煉,終看它又變幻了模樣。

這回是幕黃昏之景,燕子低飛下的村莊裡徘徊著股死亡的氣息。有不少的門戶裡頭,傳出著磨刀具的聲音。

而那個瘋婦人,她的孃親,也在磨刀。

她磨了兩把刀,將一把別在腰間一把握於手中。然後走回房中坐於榻上,把手中的一把刀握於她病得瘦骨如材的男人手中,笑道:“……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一口一口的奶大他們,哪捨得看著他們就這樣死去。可我只得一雙手,背一個牽一個,實在無能力帶上你了。我留了口吃的與這把刀給你,若有人進門來探你。莫管是誰,舉刀砍死便算。……就當我狠心的負了你,來世千萬別再結上我這毒辣的婦人了……”

說完這話,婦人掉頭便走。趁著夜色人疲,帶著雙兒女攀上了座陡峭的高山。

而村莊中的景緻,又再變幻了模樣。原來疫病並不是致死的終極原因,而是飢餓與殺戮。

為了口吃的與活下來,村人似陷入了魔怔。一開始還是舉刀向外人,到最後竟連身邊的血親之人也不放過。

滿耳的慘叫與血腥味中,徐蠻不禁仰首嘆道:“你們這些飛昇上界的神啊,讓我得見這幕是想考驗我悟透什麼呢?人性的涼薄與自私,可我一早便經歷得透透啊。我踏上這九千九百九十九的臺階,並不是想讓誰來教會我這個的。如果說得道飛昇必要先寡情,那我還不若做個普普通通的尋常人。這便是我認定的道,若你們不允便送我出去吧。”

這番話落下沒多久,徐蠻又感覺到了氣流在急劇變化。

果然的,不多時,慘叫殺戮的小村莊已然不再。又出現在她與辛追眼前的,是片妍麗又燦烈的桃花林。

翩翩落花的美景中,有棟精美的木屋立於不遠前。木屋旁邊還有個不小的河塘,開著一池的蓮花。

但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那棟精緻的木屋前有個緋衣的少年,正闔眼坐於木墩上專注拂琴。

於這琴聲低悅中,辛追依然撐著把傘的立在徐蠻身側。反正試煉皆不過是虛妄,所以他半點也不懼那人。

只柔柔看向身側之人的臉,想哄她開懷的溫聲道:“濃姐,你的娘與姐弟說不定還活著。出了這問心階,不若我陪你回故土去找找看?”

徐蠻冷冷地把落在少年身上的眼神收回,嘆道:“你記不得我的年歲了吧,我可不是什麼真正的十七八,而是已經八十多歲了。就算我娘真逃出去了,只怕也早已化做具枯骨了。”

“那再尋尋另兩個可能還活著的。”

徐蠻又嘆了口氣,道:“找什麼找,說不得剛才那場試煉不過是我幻想出來的一場自我安慰罷了。……就算是真的又找來做什麼呢,抱著一塊兒痛哭的憶當年有多苦嗎。我可是已經苦夠了,從今往後只想要甜了。”

聽人這麼說,辛追淡笑的應了聲嗯,然後從腰間的儲物袋裡摸出串鮮豔的糖葫蘆遞上去。

“甜的,吃吧,不夠還有。”

徐蠻詫異地看他一眼,剛抬手想要接過,卻眼見有紫色飛電襲來的擊毀了辛追手中之物,又用那木琴將他擊得倒退至顆桃花樹下才停止。

辛追吐出口鮮紅,才滿面錯愕地朝那少年望去:“……你,是真的?!!”

少年這才驚豔絕絕地抬起眸來,滿目嫌惡道:“當著我的面還敢親親熱熱的,別以為我眼下身子不適就收拾不了你!捏死你這樣的,跟踩死只蟲蟻差不多離!”

而徐蠻這邊,得見幻境試煉裡的假人也能傷人後,也是驚得不行。

等醒回神後,她扭頭就朝辛追那處奔去,想看看他傷成如何了。可腳下遍地落花,卻憑地形成股風氣推著她往後踉蹌倒退。

不過數息,便有誰攬緊著她的腰一個飛旋立穩,並抬手掐了住她後脖頸,冷笑道:“可知我在這該死的幻境裡等了你有多久,是不是跟那個小的親親我我到忘形了,嗯?”

徐蠻被嚇了一跳,覺得被摟得太緊得有點不適。她動了動身的又驚覺了某些,忙掙扎開脖子往下看去。

凌淵的腰腹圓圓鼓鼓的,連腰封都系不上的敞著外邊的緋衣露出了裡邊的那身白來。

她愣了許久,才嘆道:“……沒見過哪個修仙之人會胖成這樣的,你好歹也節制一下吧。”

少年氣得面色黑紫,腹中此時又正好出現異動。他脫力地朝人肩上依去,喘著氣的咬牙恨道:“……徐阿蠻,你再敢說一個胖字,我就弄死你。快……我身子沉重,先……先扶我坐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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