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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蠻修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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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明

“滾,我此刻不想看見你這張臉!”

因張怒容,徐蠻所有想說的話皆哽在喉間,又澀然地咽落回肚裡。

跟著,便輕嘆聲的收回手。

如她每次面對他這種壞脾氣時一樣,起身垂首朝遠處走離。

把卑微刻進了骨子裡並已經習慣了它存在的人,對於這種狀況,也拿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來應對了。

為了保住最後一絲尊嚴與體面,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可這世上,也還有另一種情況不同。

在凡間界時,還沒升起貪戀之前的所有歲月裡,多少聲滾字都不會讓她動搖與傷心半分。

因為她知道,他是主子她是奴。不管主子訓了任何難聽的話,奴都只有聽著的份,再去記住教訓下次做得更好便是。

這便是她的出身,該配的命。

然這世人,唯一顆心最是難自控的。

當一人貪心的越了界,並將另一人藏於骨子裡太深時,才能體味出這聲“滾”字究竟有多傷人。

徐蠻走著走著,忽而緩緩停下腳步轉面向那人回望過去,憶起了生來死去的兩輩子裡,遭這人所呵斥的每一聲滾字。

她所慕著的這個人啊,一直都是這般傲然的不為人俯首的樣子,生出變化的只有她一個。

是她想要自己夠不著的驕子,太過不自量力才討來了這樣的結果,所以也沒有怨怪他人的理由。

其實從頭算算的想想,一個人慢慢追趕在嚮往與靠近的路上,當真是領悟到了太多的寂寞。

而這些寂寞的累積,再也不足矣撐起那份奢念,才促使她清醒了過來。

不過,她還真是自顧自地自私著呢。

挑起情之一字的人是她,造成他煩擾不快的也是他,最後說不要結束的人,亦是她。

這是有多不要臉,才能做下的事情。

所以這輩子,她才拼盡了力氣的也要撇清過往。所以眼前這個人,是不是也該配合著些的痛快放手?

萬萬莫再像上輩子那樣,至死都要將她囚在身邊。為此,還專門派了徐福與一群人過來,日夜的將她盯稍看守,甚至是還允了她養男寵這樣的荒唐事。

何苦要做這認不清心意又扎人的刺呢,何苦呢?

若真真是衷愛一人,根本不應該是這幅樣子的。或只是因為太過於熟悉,棄了會太孤單不習慣。

可這樣一來,只會顯得更傷人吧。

徐蠻心頭一時百味陳雜,亂了氣息的在拼命忍耐。

上輩子被人抹了脖子的臨近死亡前,她最後的遺願居然都是在後悔與他倔犟了漫長几十年。

還在想著,若能再見他一面的洩了心頭那股氣多好,還在努力的想著,他待她的那些好。

果然的,一世為奴為婢卑微慣了的人,真的太難太難挺直腰肝了。

徐蠻憤恨自己的不爭,十指成拳得刺疼了掌心。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要做出改變,她想仰起頭來活一場!

是以,吸了吸鼻子的抬頭望了望天,朝緋衣少年又走回過去,極力穩住了顫抖的聲音道:“……從此以後,我再不會遵從你的任何一聲滾字了……”

因為實在太可憐,也太卑微了。哪怕她已修成了金丹之身,也不過是他身邊的一個奴婢而已啊。

她想為自己不知身份的妄念一場,掙一個最後的體面。讓這份情看起來,還不至於太過的不堪。

這樣做不是為了任何誰,只是為了她自己,為了有個不被襯得那麼醜陋的落幕與結局。

“呵,不再遵從一聲滾字嗎?”

翩翩落花的桃林榻間,緋衣少年撩起自己一縷被吹亂的發。

待手指滑過髮尾任其墜落時,手勢卻瞬間上揚的一把環腰將面前的人捲了下來。

一臂收得死緊,又湊過去咬耳低笑道:“……既是不滾,那便是想留了。如此,那還鬧個什麼勁。”

徐蠻被少年擠得緊貼著榻背,根本避無可避的毫無退路。

她安靜的沒說話,也沒為他這忽來的一出受到任何驚嚇。甚至還在想著如何把這份緣,善了的技巧與勇氣。

“可知,凡事鬧過了頭,便會惹得人不喜生厭麼。既是深知結果難以承受,那就打一開始便學著聰明些啊。”

當這句低語衝入耳內,伴著那冰涼指骨觸碰上臉頰眼尾時,徐蠻似乎終於找到了理由。

她面前這個慣了支配她人生與命運的傢伙,高傲得根本不會與她善了。

既是如此,便只有惡了一途了!

徐蠻閉眼吞嚥了幾番苦澀,終於鼓足了勇氣與力氣的一巴掌揮打出去。

她的掌心被震得發麻生疼,近在咫尺的那張俊顏上也染了五指殷紅。

少年不敢置信的驚怔一瞬,眸中迅速升起了滔天怒焰!

“徐阿蠻,你這是在找死麼,嗯?!”

說話之間,有什麼悶響一聲的坍塌碎裂。也有極強氣勁從少年身上盪開,以無形的風刃向周圍割裂過去。把離得最近的桃花樹與他身後的精緻小木屋,都衝擊得破敗倒裂。

在這陣“噼啪”的怒意毀壞下,徐蠻又哪能不害怕。她奮力的想抽回被控的手,想逃離這個被她激怒的人。

可有人偏是不放的越控越緊,掙扎推搡間,徐蠻的手臂也跟著發出一聲“咔嚓”的脆音。

也是隨著這聲落下,她所有堅持的勇氣盡數坍塌。

“啊啊啊啊啊啊……”

徐蠻放聲的慘嚎出聲,想用這串不絕的吶喊,哭盡上輩子受盡折磨而死的辛累與疼痛,洩盡她如此下賤的貪慕一場。

捏腕的少年與遠處些的辛追,皆為她這異常的哭喊而驚住。

少年倉慌著鬆開了捏緊的掌,辛追也一躍而起的直撲那碎裂的榻前。

可他還來不及開口,便遭遇了一雙猩紅又無措的眸子狠望過來。

“滾,還嫌我不夠亂麼?!!”

話音落下之際,辛追被一袖掃出的真氣揮了出去又被一棵桃樹阻停了退後的身姿。

他“唔”的又吐出口血,遙望著那處不甘地握緊了雙拳。

而一片碎裂的廢墟地面,少年從未經歷過她如此這般的模樣,也不慣做什麼安撫之事。

他胸口堵澀非常,極想開口說些什麼,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是對。

遲疑數息,只好抬手握住了她那隻脫臼的手臂,又“咔嚓”一聲的給正了回去。

誰知這一舉之下,臉面與頭上卻迎來一波更瘋狂的揮打。

“這麼生氣的話,乾脆直接殺了我吧,這樣不就清淨了!!!”

漫漫相伴著一路走來的年月裡,少年從未見人瘋哭成這個樣子。

他被驚住,想抓住她瘋狂的手,又唯恐似先前一般扯壞了她細弱的骨頭。

而且正經受著這般的折辱,他想讓她停下這摧人心肺的刺耳哭喊,竟完全壓倒了自身本該有的憤怒。

或是因她這哭聲委實太嚇人,讓他滿心皆是被不詳密佈吧。

可任由她瘋頭瘋腦地扯打了許久,少年終是再也受不住地捏上了她手腕,湊下去低聲道:“……夠了,停止下來,別再哭了……”

在這聲與雙手皆被人壓制在地面,徐蠻也終於耗盡了力氣。

低低哽咽的收盡尾音後,她閉眼扭臉一邊再不願看對上的少年眼。

只哽咽細弱的,吐出一聲醜字。

少年一聽,忙接過話:“什麼醜?”

“我……這個樣子,太醜了。”

少年遲疑著舉手,糊亂擦去她臉頰的淚,扯出道勉強的笑:“在這裡邊沒人會看見。”

“哈!”徐蠻也揚聲短促一笑,終於扭回臉看向少年。

他額前的髮絲已被她扯得稀爛,臉與脖頸上也是一道道的抓痕。

她抬指撫過那一條條的戰利品,傻傻地又洩出了一聲笑。

“笑什麼呢,你長膽子了。”

少年忍著滿心的不詳,盡力把語氣說得似從前一樣。

可徐蠻卻又是一笑,然後推著人坐起,無言的對視了好一陣。

才抬手散了他髮帶,替他重新挽好,也細細整理好了他的領口與衣衫,才柔柔道:“……要我跪下來求你麼?如果你想要這樣,我會照做的。”

少年的喉頭像是被什麼呃住,他盯著面前的女人,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彼此又靜坐了一會兒,徐蠻才收了手,像是講別人的故事一般,與他憶及了幼時的事。

待說到未尾時,才正視回啞然的少年道:“……就如同我雖然可以這樣碰你的身體髮膚千萬遍一樣,但我充其量也只能做個睡在你腳踏與耳房的奴婢下等人罷了。我們隔著出身與階級,我的妄念是錯,你的些微在意也不是什麼情。那只是一同伴著長大,比陌生主僕多了那麼一絲絲好感的感覺吧。”

說到此處,徐蠻難忍自嘲一笑,又接著往下道:“殿下是中宮嫡子,少有向人低頭時。在凡世裡面對那些貴女時,您雖高傲卻也是有禮的。在面對傅琳琅時,就更是珍而待之了。卻唯獨是待我,讓我解衣便解衣……”

淚水又順著臉頰滑落,徐蠻別過頭胡亂擦拭了一把,又正回頭看向對面靜默不語的人。

“您讓我解衣便解衣,不從之後還會命徐福抽一頓鞭子。您會這樣待那些貴女與傅琳琅麼,不會吧。……只因我是個可任意呼喝命令的奴婢,您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行為。人們會對同階級的人禮遇,甚至會尊重強勁的對手。就連陛下,正寵愛某些妃嬪時,還會放下架子小意的哄哄人呢。……當然了,我並不是殿下的誰,只是個奴婢,殿下用不著小意哄我,不聽話抽一頓便是,但這種不能算作是在意與喜歡的。

“猶猶豫豫的拿捏著自己的傲骨,想要又不想要的,只能算作是個稍有在意的物件罷了。所以,拜託殿下待我真正好一回。乾脆點的放我離開,讓我也活得像一回人好不好……”

少年雙手十指已扣入了坐下的泥地裡。

他覺得她說的分明有哪裡不對,可又讓他找不著話來反駁。

他對凡世裡那些貴女禮遇過嗎,一個好臉色都沒給過吧。

可是卻對她,對她……

好吧,他確有忿不過的命徐福抽過她一頓鞭子。因為那次,他也是鼓足了所有勇氣。

誰曾想到,滿腔熱忱與勇氣卻被她嫌棄成了腳下的汙物。

他生而便尊貴,沒有人會膽敢教他向誰俯身低頭。

所以,他也沒有什麼寬大的心懷,能把自己再次奉上的遭人那般踐踏。

……所以,終究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才會有如此難以同軌的鴻溝麼?

他此際狼狽遭棄,居然又似足了當年一般的模樣。

時至此刻,少年恨極了在她身上放入了那顆餵了血的竊音蟲子。讓他被這因果被拉入了問心階的試煉裡,又遭遇了這摧心一場。

究竟這世為人,他還要怎樣做,才能得她們滿意,才能遭她不嫌棄?

又要強大到何等地步,才能超脫這天道的掌控?

哈哈哈,哈哈哈,罷了,罷了,全都罷了。

如果無情道便是要遭受這些試煉而生就,那便讓他在這烈火中脫胎換骨的重生吧!

忽然的,面前的女人起身,朝他言了聲多謝的遠去。

少年靜坐在原地,任腳步走遠得再也聽不見聲音時,才激恨得噴出口血來仰面倒下。

迷糊混沌中,他似墮入了一片望不到邊的黑暗裡……

濃郁的血腥味,充刺了整個鼻腔。

他彷彿是他,又彷彿不是他。

身體虛弱得正承受著烈火般的炙烤,連喘口氣都極為的痛苦。

因所處環境的安靜,他聽到了人悔恨不已的磕頭與哭聲。

“……主子,我不知那藥不陰陽和合會有這麼大的反噬力將您傷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阿蠻會一氣放了那麼多在您的酒中。……您賜我一死吧,賜我一死吧!!!”

他垂落下手去,拽起那將額頭磕得破爛的人,拖著痛苦到抽抖的身體下達著命令。

“……不用自責,正因為是你們,我才如此的不設防。……如果順從這藥勁的碰了阿蠻……,她一身、一身的修為會被吸盡的金丹暴裂而亡吧。……我沒事的,這種程度的逆行損傷,修養個幾十年便會好的。……封鎖住訊息,也別讓阿蠻知道。……對外就宣稱,我晉級修為需要閉關一段時日,順利的話可隨時出關。……最後,看好阿蠻。……我唯恐我久不露面,某些人又會開始心癢癢了……”

提著氣說完這句後,他又吐出口熱血,手臂無力地垂入老僕的掌中,五臟六腑火燒火燎的哪哪都在撕裂的疼著……

可是忽而的,場景又轉換了模樣,有誰敲響了他閉關的石門,在外大聲的哭喊。

“殿下!殿下!徐福大人回不來了,徐姑娘也折了!您快出來吧,整個幽明澗都亂成了一團……”

什麼叫徐福回不來了?

什麼叫徐姑娘也折了?

他不是很明白,終於從閉關的石洞裡出來。

但因那殿中太過漆黑,他又多年不見阿蠻。所以那頭顱被分割的人,他看著像又不像……

可不管像不像都好,或說是個引他出關的計謀也罷。

那絕望也似如陰冷毒蛇,瞬息就奪走了他所有氣力……

“阿蠻!”

一聲怒喊,一切彷彿鏡花水月般的假像,少年從黑暗的混沌中驚醒並掙脫出來。

四下裡一望,發現還是那片紛飛著花瓣的桃林,這才緩下了滿心的驚恐與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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