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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蠻修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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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認

待發現不過是噩夢一場,少年才緩下週身涼意,抬起顫抖的掌一把捂向心口處。

咬緊牙關,抵擋著一陣如錐心般的揪疼!

可夢中那斷了首的慘白麵容,彷彿已深刻入了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似是她狠毒的報復,必要讓他嚐嚐這非人的苦。

“哈、哈、哈……”

不過片刻,少年便不支的大口喘氣,翻身坐起把不受控的雙手狠狠刺入了泥地裡。

隨後,才垂首發出低低的嗤笑。

所以,這又算作是什麼呢?

她攜怨帶恨的將他棄之如敝,他還在這廂憂懼著她的生死。

再沒有什麼,是比這更可笑與折辱人的了。

……從今往後,哪怕她真被這世事摧殘與致死,也再不關他什麼事了,再不關他什麼事了!!!

因為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那便也好好的生受著吧。

真真是讓人噁心又愚蠢的傢伙,所以不怪能得他這般厭棄。

他早已經歷透了世間種種,沒有什麼是挺不過去的。

時間會戒斷一切,終還他一身輕快。所以,他只需要等著便是。

這般想想,少年從泥地裡將雙手取出,又仰面躺入了一片廢墟里開始靜默的等待與整理。

可等待了一個日落又日升起,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有錯在哪裡,遭棄的理由是什麼。

風吹花捲之下,鋪天蓋地的燦爛又迷痛了他的眼。

另他無比痛恨這金烈,竟也無能驅散他心頭的陰霾。

忽地,一道頎長身影踏著落花而來。靜靜俯首看了一陣,居然雙掌貼額雙膝一曲的便朝他跪了下來的伏地不起。

少年曾得許多人如此,早已習慣的不會為此異色半分。

可片刻後,來人從唇間吐出一語,將他微末的平靜輕易給擊毀得支離破碎。

“謝殿下仁慈……”

修長又染滿泥汙的錚錚指骨,青筋暴起的瞬間便捏住了一副喉骨!

只要他輕輕用點力,便可絕了這道擾人的聲息。

胸間的怒意似要炸裂得破膛而出,可少年卻譏諷一笑的鬆開了手掌。

因為這人又算得個什麼呢,能勞得他這樣的動怒與動手。而她,亦算不得個什麼。

何以配在轉身棄走後,還能讓他這般失智的似個傻子。

是以,少年棄了掌中喉骨終於坐直身體。扯開了唇角的冷笑,摸出塊帕子慢慢地擦拭起指骨來。

待不緊不慢地弄乾淨了手,再將帕子輕輕揚風遠去,這才斜眼看向仍跪在身前的人,低低笑道:“……跪我做甚,又謝我做甚。”

辛追渾身繃緊的那根弦,在這怒意與殺氣盡褪之下,終於緩和下來。

他忙抬起了頭,希望把他所有的真摯全讓這人看見。

喉頭幾番吞嚥,忍過了被扼的不適,才望著那雙冰涼笑眼重新說出剛才那句:“謝殿下待她的這番仁慈。”

少年又是一聲嗤笑出口,跟著便從腰間儲物袋裡摸出柄摺扇,露出個極至厭惡的神色,舉扇擋住了迷暈他眼眸的光。

“你代她謝?呵,你又是他的何人。”

“……”辛追默了一陣,才垂首答道:“什麼人也不是。”

少年移開了些許扇面朝人看去,一雙黑眸裡透出惡意又不屑的冷笑。

“既然什麼人也不是,又何有資格來代她謝我?”

這般直白的惡意與輕蔑,讓辛追腦中整理好的勇氣一瞬便坍塌作敗。

因這世間便有這種人,生而尊貴養成的氣勢早已刻入骨髓。

哪怕他看似在輕描淡寫,那一身的威壓也無比攝人,更何況是在此刻這種明明白白的厭惡之下。

鋪天蓋地冷汗與顫意,霎時便溼潤了他握緊的掌心。

但他想著那雙渴望飛出束縛被困的眼神,憶及了上輩子那被折磨得傷痕累累的冰涼屍體,便又升起了勇氣。

“我雖不是她的誰,卻得過她活命的大恩。雖沒有資格來代她言謝,但想傾盡我所能的盼她能得安穩無恙。”

少年坐在泥地廢墟里,對這番言辭又報以一聲輕笑。

下息便翻轉扇面,輕輕朝上一揮。在那張生得還不錯的臉面上,割出了一道裂痕的湧出鮮紅來。

辛追的臉上火燒火燎的疼,血水也順著滑落的染上了衣衫。

無聲隱忍中,忽聽少年又是笑言:“哈……就憑這樣的你,也能給人安穩無恙,簡直可笑。”

少年嗤笑著說完,又投去一瞥厭惡的眼神,才抬腳將人給狠狠踹開。

“滾遠點,別阻了我看風景。”

辛追被踢飛出好一段距離,從地面爬起身後,緩緩舉袖擦了擦拭嘴角與臉頰的鮮血。

不過幾息罷了,又迴歸了那個白衣飄然,眉眼溫雅的模樣。

他從儲物袋裡摸出了一柄劍,雙手捧著的朝少年又走過去。

步伐輕緩從容之間,眼神亦是一片的平淡。

一直以來,他想要什麼想還什麼想護什麼,他追逐過一輩子是再清楚不過的。

彼時年幼,他也曾有挨不住苦頭,想要放棄的時候。

可每當他放棄後,總是徹夜徹夜的難眠。夢裡與腦子裡,總想起將他塞進樹洞裡臨別前那雙笑著又哭著的眼。

那裡面盼得自由朝某處飛回的光太烈,那絕望亦是如此的讓人過目難忘。

便是那樣的眼神,那樣護他活命的恩情,總一遍遍將他折磨得寢食難安,逼得他不得不掉頭的再次追上去。

而且只有追上去了,他才能安定下負疚,心中只燃起著一個信念。

便是定要追上並救下她,讓她眼底的絕望散去。不求可得多恣意富貴,只求她兩餐可得溫飽的尋常平淡便好。

就是這麼個簡單的信念,支撐著他追趕了一個十年並又一個十年,一個百年並又一個百年……

而現今,重得的最近距離與目地便在眼前的唾手可得,要他如何能放棄!

所以,這張淺薄的麵皮又算得上什麼。

如能換得她掙脫束縛,一邊不夠把另一邊也拿去吧。若還嫌不夠的話,把他這條命也拿去亦無妨。

所以,他捧著手中劍,又重新跪回了少年膝前,把劍朝人遞了過去。

而後,便看向人溫溫一笑道:“……殿下,我曾任過宮中侍衛一職。是用盡了所有氣力,才站到了那個位置。若不是做內侍要一輩子至死也困守皇城,說不得我早就選了那條路走。因為那才是最簡單省力,能接近她的方法。……幸得上天感念,那樣之下,我也得幸遠遠見過她幾回。

“她總是低垂著頭,小跑的追在您身後。您生而尊貴又身為男子,步伐總是快得不同一般。可知做內侍婢子的,在上值前一個時辰裡就須得排淨身體,為了在伺候主子們時不失禮出錯,少食少飲已是預設的常規。”

“有次她終於落單一人,我欣喜的接近過去。把藏在懷裡的包子遞過去,她卻頭也沒抬地推開。說了聲謝謝與宮規森嚴,便急急的跑開了。……又一次冬日裡大雪,她追在您身後被路滑絆在地。您不快的回頭,斥了她一聲蠢貨連路也走不好就走掉了……”

“哈……”少年陰鬱起眉眼的揚聲一笑,將面前人的話給打斷:“所以呢,你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意思?我身為主子,為何要寬仁一個奴婢。”

辛追知道自己在言辯上,自是不及這個至小被名師環繞教導的皇子。

他抬起空茫的眼,坐直了腰背朝少年望定。

直視著他眸中洶湧的波光,忍住了細密的顫意柔聲道:“……我只是想對您說,您的世界太高風太急烈,並不適合她生存。”

“是命運際遇將她送至我身邊的,又不是我勉強來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出身與命,掙脫不開的話唯有生受著了。”

少年忍不住嗆聲這番,才醒悟回神的嗤笑自己竟與這愚者較真。

似如他雖生而尊貴,但那給予他生命的君父卻將他取名為淵,而他上邊已有一群已長成的兄長。臣子們的心,也早就有了偏向。

哪怕是人世間裡最至尊的君王,也有不能力挽狂瀾受制的時候。

所以,那人這才替他取名為淵。寵得他無人比肩,縱得他胡作非為,讓那些人妒恨非常。

他將他當成了一柄利劍去試人,亦在將人煉成一柄可斬殺了他的冷刃。

那次次的縱容下,藏著的可是盼他早夭早折的一顆絕情心。

只因他是不被他與所有朝臣期待,太過意外與遲來的降生。

可這便是他生而尊貴要承受的代價,他不也是生生的受著麼。

但相應的,傷透他心的那個君父,他也絕不會原諒,哪怕他最後也給了他一條生路。

所以,他這才待修有小成時回首,一個個的弄死了那些曾往死裡整過他的兄弟。

站身於他的病榻前,任他如何哭喊著凌兒也不收手。

彼時年幼,那皇城又是何等的迫人,所以他光顧著如何保得命長,絞盡了腦汁與他那群兄長們周旋,又哪得空想什麼其它。

所以那時,阿蠻在他眼裡只是個奴婢。而奴婢,自然也只能是奴婢而不是什麼其它了。

待他終被他喚為君父的那人縱成大惡,棄往戰場受死時,才知道自己終也是掙不過這該死的命運!

他跪身在那人身前,絕望的任由他撫上發頂,含淚的似個慈父樣道:“凌兒,去吧,為家國而戰。記住了,你是吾兒,理當享受這最高的榮光。”

唯有戰死,才是最高的榮光。那個冷血的君王,竟命他唯一嫡出的親兒用最這等“體面”的方式赴死。

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怎會如他所願,偏要扯下他想維持住的臉面。讓天下人都知道都嘲笑,是他親手逼死了自己的嫡子親兒。

那會兒的他,已絕望到別無它法了啊。只好在行軍的轎中割破了手腕,冷眼看著血水止不住的流……

正在他因失血而冷得發抖時,陰暗的轎簾忽然被人掀開,刺目的亮光照了進來。

“殿下!”

有誰棄了手中碗盤,一把朝他撲來,捂住他湧血的手腕,朝外哭喊著軍醫軍醫快來這樣的話。

隨後,又單手扯了錦被將他捂住的摟在膝上淚泣:“……殿下!殿下,拜託睜開眼睛別睡,睜開眼睛別睡!您還要上戰場殺敵,做救民於水火保家衛國的英雄呢,可不能在這裡歇下!奴婢知道您傷心難過,可咱們不能敗在了這裡。咱們要站起來殺回去,這樣太丟臉了。您可是正宮嫡子,是那些人想奪了屬於您的東西!睜開眼的醒過來,哪怕是死,也要衝回去的咬多幾個下來。只要殿下振作起來,奴婢保證日後每天講一百個笑話來逗殿下開懷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

什麼保家衛國,什麼救民於水火,那些平民也無曾拯救過他於刀刃,他才懶理他們的生死。他屬國的臣子們也不曾有過善待於他,他還理什麼這個國的破與不破。

不過她有一句說入了他的心底,如此死法太丟臉太憋屈。

既是他已跌落在了這深淵裡,為免不過份的寂寞,自然得多拉些下來陪葬才好玩了!

所以,他走了半道黃泉又咬牙折返回來。

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得他賜了母姓的婢子,第一次發現她竟與深宮裡低頭行走的模子是如此的不同。

她真的開始每一天認真的哄他開心,似有說不完的笑話。

那幅樣子,無可比及的鮮活。像是隻飛在花叢中的彩蝶,恣意的在享受著每一息時光。

待他傷好之後,帶著他上樹抓鳥下河摸魚。會摘些山野路途上奇奇怪怪的東西,就著手便塞入了他嘴裡。

是她讓他看遍了從前不曾領略過的風景,讓他一度暫離了那個身份帶來的沉重與暗傷。

甚至在他第一次心懷忐忑地將頭枕上她雙腿以示親暱時,那麼自然的笑著接納了。

所以,怪不得他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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