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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尋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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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曹校尉早啊,不知光臨我們洛陽縣衙有何貴幹?”

 張楷自認看清了曹議的真面目,但是也不想和這位曹衙內撕破臉。畢竟他無權無勢,以後還要在這洛陽城內討生活。

 但張楷也不願巴結奉承曹議,更是輕易咽不下這口氣。於是立於臺階之上,俯視著曹議,衝他敷衍的叉手行了一禮。

 曹議自然知道張楷因何生氣,但他又不知道怎麼解釋。說得太直接了,怕張楷對世道失望,更怕張楷覺得他有挾恩之意。今日找到張楷,也是想彌補一番。

 “張縣尉,昨日之事確實是我不對。我今日來此一是跟你道歉,二是想要跟你借些人手用於輯賊。”

 張楷心想,你們左右衛負責宮禁宿衛,既不是大理寺,也不是金吾衛,更不是皇城司,輯什麼賊?說不定又是想要搶別人的功勞。

 “曹校尉說笑了,你們左衛人手眾多,何需跟我們洛陽縣借人?”

 “張縣尉能否借一步說話?我保證這一次絕不會隱掉你們洛陽縣的功勞。”

 張楷聽曹議直接點出了他氣憤之事,言語中也多有道歉之意,心想自己莫不是誤會了曹議?而且如果真有輯賊之事,本就是洛陽縣尉的責任。自己總不能因私廢公,耽誤了正事。

 兩人來到張楷的官舍。因為縣尉的工作基本都是跟老百姓打交道,不像縣令和縣丞他們經常待在縣衙,所以張楷的官舍非常簡單,只是滿足基本的工作需要。

 張楷給兩人分別倒了碗白水,便示意曹議將事情詳細講來。

 原來曹議查到了一夥私售違禁弩箭的歹徒,與他們約好了今晚交易。為了將他們一網打盡,想要跟張楷借些人手,也算是償還張楷上次的功勞。

 而且曹議說他們洛陽縣的捕快只需在外圍輔助,還承諾每一個到場的捕快都有一串酒錢。

 其實不用曹議勸說,只要此事是真,他張楷斷沒有袖手旁觀之理。這私售弩箭不僅是死罪,還因為弩箭強大的殺傷力,一旦出事,便是大事。

 “曹校尉無需多言,這個幫張某幫定了,你只需吩咐便是。”

 “多謝張縣尉,那我們便……”

 是夜,洛陽城外,北外市附近一處土坡之後。曹議攜五十名全副鎧甲的左衛士卒,與張楷帶來的二十名洛陽縣捕快匯合。

 “來人,將盾牌分發給諸位捕快兄弟,替張縣尉著甲。”

 幾名左衛士兵抬著盾牌分發給各位捕快,同時有兩名士兵抬著一副銀色明光甲來到張楷身旁,作勢便要替張楷著甲。

 “不用勞煩兩位兄弟,我自己來便可。曹校尉為何不著甲?”

 張楷接過鎧甲,一邊自行穿戴,一邊看向曹議。曹議今日裝扮和兩天前類似,只在腰間多了一條寬腰帶。

 “我一會兒還要進去和他們交易。如果他們沒有出現,今晚的行動便取消,免得打草驚蛇。這樣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

 “這是我的好兄弟段思安,一會兒我進去以後,便由他來接替我指揮。弩箭危險,你的這些兄弟沒有鎧甲,千萬不要上前。只需在外面幫我們攔住漏網之魚便可。”

 “你雖然穿了我的鎧甲,也不要靠的太近。弩箭近距離依然能射穿鎧甲。”

 張楷聽聞曹議要以身犯險,心中不由得擔心。

 “你非去不可嗎?危險實在是太大了。你又如何給我們打訊號?”

 段思安聽到張楷的話,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曹校尉找來的這個張楷居然是個生瓜蛋子,這種情況如何能發訊號?那還不被人亂刀砍死?

 “我們校尉早有計較。他已經算好了從進入北外市到交易地點的往返時間。只需掐好時間到達,如果他們沒有出現,便迅速返回。我們見到曹校尉出來,行動自然取消。”

 “如果他們如約出現,曹校尉會故意拖延時間。時候一到,我們不見曹校尉出來,便會立刻衝進去。”

 曹議不好打斷段思安說話,好不容易找到話口,便立即接過對話。

 “我們從軍哪有不冒險的?而且我上次已經一個人去過了,這次同樣會沒事。你們一會兒跟在士兵後面,千萬不要犯險!”

 算了算時間,已經到了應該出發的時辰。曹議再次叮囑了一下眾人,臨行還不忘拜託段思安照顧好張楷和他手下的捕快。

 曹議獨身一人來到上次交易的地方。對方並沒有因為見過一面而放鬆警惕,依然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你一會兒怎麼把這麼多弩箭運走?”

 曹議見到對方如約出現,心裡的第一根擔子總算放下。起碼這次不會無功而返,現在只要想方設法拖延時間便是。

 “我如何運走這批弩箭就不勞你們操心了。咱們只要完成交易,你們拿了金子離開便是。剩下的事情就和你們無關了。”

 匪徒首領聽到金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曹議。

 “你說的金子在哪裡?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你們這麼多人,還怕我跑了不成?總要讓我先驗驗貨,貨沒問題,金子立刻奉上。”

 匪首略一思索,也覺得沒有問題,便吩咐手下抬來兩口大箱子。箱子開啟,裡面正是和上次一樣的弩箭。

 曹議裝模作樣的走過去,故意磨磨唧唧的一把一把的檢查起弩箭。

 “你有完沒完?這麼一把一把的要看到什麼時候?”

 “你們著什麼急?夜還長著呢。我家主人要這批弩箭有大用,可不能出了差錯。我也是奉命行事,畢竟你們賣的可不便宜。”

 曹議又繼續檢查了好一會兒,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夠了。

 “好了,貨沒問題。這是五十枚金餅,你們拿了錢就可以離開了,一會兒自然有人來把箱子運走。”

 曹議解下纏在腰上的腰帶,一把甩在面前的桌子上,差點沒把這張破舊的木桌砸塌。從腰帶內側,居然露出密密麻麻的一圈金餅。

 周圍的歹徒看到黃金,每個人的雙眼都像冒了光。匪首用目光掃了一圈眾匪,然後大略數了一下金餅的數量,又衝周圍的同夥點了下頭。

 曹議卻突然心中一緊,背後的汗毛炸起。一個俯身後撤,果然躲過了後方砍向他脖頸的兩刀。

 “你這是什麼意思?”

 匪首像看傻子一樣盯著曹議,口中哈哈大笑。

 “什麼意思?你既然敢一個人來交易,就別怪我收了你的金子,再將這批弩箭再賣一次,哈哈哈哈……”

 曹議沒等對方笑完,便唰唰兩刀將靠近的兩名匪徒抹了脖子。隨後身形一躍,便衝出了屋子。

 門外早已埋伏了一圈匪徒,顯然這些人是早有打算。眾匪持刀而上,便要將曹議亂刀砍死。

 曹議持刀防守,斬鐵被他揮舞的密不透風,不時的有對方的武器被曹議砍斷。

 這時,兩支長矛從外圈刺來。曹議不驚反喜,用刀身架住矛尖,然後用力將長矛向地面壓去。

 持矛的匪徒下意識的發力相抗,曹議卻忽然身體一輕,藉助長矛的力量,靈巧的躍出了包圍圈。一招夜戰八方使出,逼退了眼前的幾名歹徒,便要向院外跑去。

 就在這時,一支弩箭從房間內激射而出。曹議猶如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在地上一個翻滾,險險的躲過射來的弩箭。

 數名歹徒從房間內大步邁出,其中三人手中更是持有弩箭。

 曹議見狀心中頓時一涼。如果是尋常弓箭,以曹議的身手,自信能抵擋一時。但弩箭速度何其迅猛,曹議全神貫注,最多也只能躲過一兩箭。

 那匪首見門外眾人圍攻,居然還差點讓曹議逃脫,更是折了他兩名手下,頓時暴怒不已。持弩又是一箭向曹議射出。

 曹議噹的一聲打飛射來的弩箭,但馬上又有兩支弩箭朝他射來。曹議不可能同時擋住兩支弩箭,以弩箭的穿透力,就算他能勉強躲過要害,也會被弩箭穿透,失去戰鬥力。

 “難道我今日要死在這裡?”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塊木板凌空飛來,替曹議擋住了激射而來的弩箭。弩箭射穿木板,但也被影響改變了方向。

 一道衣著破爛的身影出現在曹議身旁,居然是上次偷曹議錢的乞丐。

 “我這次救了你,上次的錢就算還清了。我要是今天死在這裡,你還要倒欠我的。這買賣真是虧大了。”

 那匪首見曹議還有幫手,立刻下令手下一擁而上。同時,手中的弩箭裝箭完畢,抬手又要對著曹議發射。

 曹議心中暗歎,這乞丐明知兇險,依然出手相救,還算是仁義之輩。可他的功夫還不如自己,最多拖延一時,還白白多賠了一條性命。

 就在這生死攸關之刻,一道銀色的身影躍上牆頭,將一張圓盾向著曹議拋射而來。這人正是提前趕來的張楷,張縣尉。

 曹議接過圓盾,擋下激射而來的弩箭。耳後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振甲之聲,心頭大振。看來自己今天不會死在這裡了,是乞丐和張楷一前一後救了他的性命。

 振甲之聲越來越大,轉眼之間,一眾披甲士兵便衝進院內。

 “好啊,原來你是官府的人。兄弟們,咱們和他們拼了!”

 但區區二十幾名歹徒,怎麼可能是五十名披甲執盾的正規軍的對手。眼看幾名同夥瞬間被鎧甲士兵砍死,剩下的歹徒頓時失去了反抗的勇氣。

 一場精心策劃的圍剿行動,終於圓滿成功。當曹議想要感謝乞丐的援手之時,卻發現乞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溜了。

 段思安這時也鄭重的來到張楷面前,羞愧的向張楷行了一禮。

 “多謝張縣尉提醒,不然我們險些誤了曹校尉的性命。我之前還瞧不起張縣尉,多有失禮之處,請張縣尉原諒。”

 張楷倒是不覺得對方無禮,兩人本就素不相識,互相不瞭解也屬尋常。段思安能夠主動道歉,更說明對方是一名坦坦蕩蕩的漢子。於是同樣正式的向段思安回了一禮。

 “還好你們早到了片刻,不然我恐怕就要死在這裡了。聽段兄言語,似乎是張縣尉讓你們提前行動的?”

 段思安面色微紅的對曹議解釋道:“確實是張縣尉的主意。他說這群匪徒敢做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黑吃黑非常有可能發生,我們不能指望他們能信守道義。”

 “張縣尉還質問我們,究竟是立功重要,還是兄弟的性命重要?如果不是張縣尉及時罵醒了我,今日恐怕就要誤了你的性命。”

 曹議聞言心中感動,本來只是請張楷他們來湊數的。自己本想以此補償張楷上次的事情,沒想到卻反被對方救了性命。曹議也鄭重的向張楷施了一禮。

 “今日多謝張縣尉援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後張縣尉但有所託,曹某定當全力以赴。”

 “曹校尉不必如此。諸位都是禮義傳家,不像這群歹人毫無道義。一時沒有料到也是正常的,切不要再提報恩之事。”

 ………

 幾日後,張楷剛剛來到縣衙點卯,便看見縣令和縣丞大人早已立於縣衙門前。一見到張楷到來,便雙雙迎上前來。一人握住張楷的一隻胳膊,連連道賀。

 “張縣尉真是真人不露相,剛剛上任幾日,便立下了如此大功。上頭的獎賞應該不日就會下來。”

 張楷聽得一頭霧水,他雖然幫助曹議逮捕了一批販賣弩箭的歹人,但他只是輔助,應該不會有單獨的封賞。

 “縣令大人,縣丞大人,你們這是何意?我確實幫左衛的曹校尉做了點小事,但也實在談不上什麼功勞。”

 “看來張縣尉還不知道。”

 縣令和縣丞二人將張楷拉到無人之處,小聲的對張楷道出了詳情。

 “那幾個販弩的罪犯已經審過了,這不審不知道,原來他們是先莊宗之子李繼崧的手下。這李繼崧對於當今聖上繼承帝位暗生不滿,陰謀妄圖刺殺聖上。”

 “皇上聖明,這些人哪敢附逆!於是便將李繼崧殺死,然後想要將李繼崧準備用於行刺的武器賣掉,再各奔東西。”

 “曹校尉根據他們的口供,還查出了大批的鎧甲、長矛等物。更是找到了李繼崧的屍骨,還有數封李繼崧和朝中大臣的書信。”

 “這一案案情重大,牽連甚廣,今日一早已經有好幾位大臣被抄了家。聽說曹校尉還專門跟聖上提起了你,想必你很快就要高升了。”

 張楷想不到一件私售軍械的案子居然會牽出莊宗之子和多位大臣。心中震動之餘,也不忘感謝縣令和縣丞的告知之情。

 幾人又寒暄了一陣子,縣令大人便先行離開了。但縣丞卻還要拉著張楷到官舍中敘話。

 “不知張縣尉和曹校尉有何淵源?他可是曹淑妃的侄子,諸位皇子的伴讀。有他照拂,想必張縣尉一定會步步高昇。到時候可要關照關照我啊。”

 “我與曹校尉只見過幾次,並沒有什麼關係啊?縣丞大人為何會認為我與曹校尉相熟?”

 縣丞聽到張楷的話竟然同樣非常詫異。

 “張縣尉真的與曹校尉沒有關係?那他為何屢次三番的為你解圍?”

 解圍?曹議確實幫過自己兩次,但縣丞大人應該不會關心這種事情。張楷好奇的詢問縣丞這解圍指的是什麼?

 “張縣尉裝糊塗了,這解圍不就是上次曹校尉接走那群倒賣瘦馬之人的事情。”

 張楷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連忙追問縣丞,這曹議搶走他的功勞,為何還是替他解圍了?

 “看來張縣尉不是裝糊塗,而是真糊塗啊!這賣身為奴為俾本是合法之事,為何還有人行強掠之事?又為何一直以來都沒人管?”

 張楷聞言,也是略有所悟,連忙追問詳情。

 “是啊,時值亂世,天下未平,百姓活不下去賣身為奴的並不少見。為什麼還有人透過這種手段購買瘦馬?”

 “張縣尉果然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正是因為有了這種需求,才會有人做這種事情。那些主動賣身的,是有什麼,別人只能要什麼。而那些劫掠來的,則是有人要什麼,就能有什麼。”

 “這種買賣並不是本朝才出現的,而是自古有之。他們背後是眾多洛陽城中的達官貴人,誰人敢查?可以說只要洛陽還在,這種買賣就絕不了。抓了這夥人,還會有下一批人出現。”

 縣丞見張楷若有所思,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其實你要是直接將那夥人殺了,還真是大功一件。他們乾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應該有不少人希望他們消失。”

 “可張縣尉偏偏將他們活著抓了回來,這可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如果不是曹校尉及時把他們提走,我和縣令大人真怕他們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到時候只能讓他們死在這縣牢裡面,到時候我們幾個都少不了看管不力的罪名。這還不算曹校尉替你解了圍?”

 張楷從縣丞那裡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心中對曹議更是感激。如果不是曹議,他家無權無勢,還不輕易的被那些達官貴人們撕碎?

 曹議非但替自己解了圍,還沒趁機向他挾恩,更是送了他一份大功當做補償。自己卻反而誤以為曹議是搶功倖進的小人,真是不識好人心。

 但張楷卻並不後悔自己當時抓捕這群人販。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張楷還是會奮不顧身的逮捕這群歹人。

 如果所有人都只愛惜自己的羽毛,這世間的百姓將會更加苦不堪言。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張楷甘願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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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思安,光聖二年生人。比曹議大十二歲,是曹議手下的旅帥。白族,南詔國人。其家族在南詔國是一支不大不小的豪強。

 段思安是家中次子,繼承家業的機會不大,便來到魏國為官。南詔國動亂,國號幾經更替。其兄為了避禍躲入民間,段思安如今是無家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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