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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蠻修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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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劍骨

實力與身份皆不對等之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所有脾氣都嚼碎了嚥下去。

徐蠻做了人太多年奴婢,幾乎將這種避人鋒芒與自我妥協的習慣刻入了骨子裡,且並未因此感到任何不適與委屈。

這種奴性化非常可怕,但徐蠻已經無可救藥地與它和解並打算共存下去了。

畢竟這世間強者真的只是少部分,而大多數人都懷著卑微在掙扎。比起事事爭個強勝,她反而更適應這種卑微的輕鬆氛圍。

是以,昏黃盡退的夜幕交替中。她徹底放下了所有包袱,揚起道笑意地朝人望著。

“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如果沒有,那她就不在這裡耽誤什麼時間了。畢竟她來劍峰是有更重要的事,而不是來探聽人隱私,雖說她的確有點好奇。

薄霧緩緩降臨中,宴荀終於停止了思考,將劍身豎起的舉指輕撫上那鋒利的刃。

“雖是不討厭,但也不喜歡。”

說完,他再次抬眼掃向那人,不禁感到驚奇,怎會有人跪得如此理所當然?劍道是寧折不彎的堅韌,是一往無前的銳利,是哪怕戰到崩碎也絕不認輸退後的意志。

他宴氏族內不少修道之人,有靈根的自是傾家族之力供養,沒有靈根的也能得到家族的庇護。而他的父母,更是雙修道世家的結合。所生就的他,滿月時就被測出了天生劍骨。

從那之後,他的人生就被預定了走向。而他也沒有什麼不滿,按照家族與師門的期望,一直不懈的修行強大著自己。

所以,在這一路而來的途中,鮮少得見這樣的人。不像某些人,哪怕是明明不敵,也要裝模作樣的先叫囂一番才認輸。

似如這般的沒骨氣,像個滑稽的小丑。透著股可憐,又會讓人莫名升起不喜。

但宴荀卻奇怪的只有不喜,卻並沒感到任何不悅,反有種形容不上來的輕快在體內縈繞而升。讓他一貫繃緊的劍意,彷彿得到了舒緩。

像是從高高的浮空裡,落到了堅實的地面。這種穩當感,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味到。為什麼會這樣呢,真是太奇怪?

明明是個極不入眼的存在。

疑惑至此,他朝人投去道冷冷的眼神,“你與琳琅給人的感覺,很是不同。”

不光是琳琅,她與他接觸過絕大部分人都不同。彷彿是那種陷在泥地裡困難掙扎的人,極為的弱小,又透著股頑強的生意。

多麼的矛盾,讓他很是驚奇又看不透。

而徐蠻這邊卻身體一僵,不太明白話題怎麼又轉到她身上來了。

不解地與那雙閃著疑惑的眼神對視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本來就是兩個人,自然是不同的。不過,還是不要拿人來作比較的好。”

“為何?”宴荀不悅反問。他既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自然要弄個清楚。誰若敢來說個不字,且先問問他手中的劍再論。

徐蠻忙扭頭四處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解釋道:“這樣不太禮貌,再說我一個三靈根的練氣期,又怎麼配跟霞光真人比較呢。”

宴荀看著她每每提到琳琅就不自在的眼神,突然道:“你對琳琅,好像總是格外的怯懦。”

說完,也不等應答的收回眼神。手指順勢在劍刃上劃破道口子,任那股鮮紅絲毫不沾染的往下滑落著經過了劍柄,趟過了手掌,墜入了浮空裡又砸落向了地面。

一滴一滴的,又一滴。

見他這番作為,徐蠻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嚇到:“你、這樣難道不會疼的嗎?”

“疼……是種什麼感覺?”宴荀再一次愣住,側目朝人望定。他天生劍骨,至幼便持劍至今,從沒人問過他疼不疼。

爹孃不曾,師門不曾,琳琅不曾,那些與他對持過的人更是不曾。久而久之的,就連疼這個字眼他都感到無比的陌生了。

徐蠻起初是一愣,後又明白過來。她上輩子在幽冥澗曾經聽人說過,一些天生劍骨的人,是感覺不到疼痛的。

不止是疼痛這樣的感觸,就連一些別的情感,也很難感覺得到。

他們很可能會成為那種極為冰冷無情,除了劍就是無上戰意的人。

這樣一個不沾染人世間七情六慾之苦,像是件行走兵器的人,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但不知傷疼悲苦,肯定是比知道要好過很多。

想到這,徐蠻不禁替自己與凌淵嫉妒起這人的平順與不惹塵埃來。

但轉而,又覺他滿心空空的何其可憐。

對於一個可憐人,她這樣的可憐蟲很是能感同身受。便嘆息聲的靠前了點,扯下根髮帶都朝人淡淡道:“受傷的手指伸出來。”

宴荀不知她要作甚,但卻依言將還在流血的手指朝人伸過去。

“會凝血術的吧。”徐蠻又問。

“會。”

“那你先把血凝住。”

宴荀再次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只感到新奇。施下個凝血術法後,便見那手指上繫緊了根再普通不過的髮帶。

而徐蠻對人還了個這樣的上輩子救命之恩後,便站直身體打算走了。她對這東一棒子西一榔頭的交談,實在沒什麼耐性了。

宴荀從貪看中抬頭,便見人已轉身邁開步伐。那身影憑地透出股瀟灑,彷彿就從未來過此地,沒見過這滿地蒼夷,沒在他指尖繫上根髮帶,沒與他交談過一場。

“站住!”很莫名的,他便喊了這麼聲。

朦朧夜色中,徐蠻嘆息著迴轉身來。

“你還有什麼事?”

宴荀稍微正了正神色,無視了她眉目間的不耐,“你還未回答我為何會懼琳琅。”

“那不是懼,是欠,欠債的欠。”徐蠻暗歎一聲,分明不太想在人前再揭往日傷疤。但這劍修,看來是個很固執的性情啊。

“我們當年是被霞光真人所救,所以我才一直覺得欠著她。三條人命重過天,所以我覺得再是如何也還不完這份人情債。再有,我是出生在凡間界一鄉野之地的泥丫頭,怎麼能不對個出生在修真界的女修低頭呢。我的回答就是這樣,你不能明白我也撬不開你的腦袋讓你明白啊。”

說罷,她再度繼續前行。宴荀卻從石凳上站起,朝那背影冷道:“且等等,我還有一事要與你說個清楚。”

徐蠻雙手往上抬了抬揹簍的肩帶,無可奈何地又轉過身來。

“還有什麼事?說吧,我聽著。”

見人回首,宴荀便又坐了下來,認真的展開了思考。一陣後,他終於再次對上了那雙眼,冷道:“關於傅琳琅,我雖然不喜歡。但大家同在一個宗門,到也不能太討厭。她待所有人都很好,但在我看來,那只是種她自己的自我滿足與感動。她是個心氣極為驕傲之人,我也曾有嘗試過敞開心接納她,但都遭我體內劍意所牴觸。所以此後,你莫要再來提及讓我接納她心意這樣的話。”

徐蠻渾身一顫,雙手在揹帶上越抓越緊。因這話想起了自己對凌淵的不知悔悟,又崩出了些淚光來。

原來在人眼中,也不過是場自我滿足與感動。還真是場可憐的情感啊,幸好這輩子她已經醒悟抽身了。

只是傅琳琅呢,她會不會有醒悟這點的一天。若沒有的話,那豈不是太可憐。

她這麼急著,也這麼朝不遠處的劍修問了出聲:“那霞光真人呢,她要怎麼辦?”

明知道這樣不對,也難擋為她著急,因為太體會這種為情所困的苦。

宴荀看見人眼底泛起的水光,皺了皺眉的更冷了語氣:“你可憐她,那又有誰來可憐我被糾纏的累?我可沒欠著她,有何必要朝她低頭。”

是啊,是這麼個理。徐蠻點點頭,忽然發現已找不到話來說。

傅琳琅是驕傲的,凌淵也是驕傲的。多麼相似的兩人,難怪會處得來。

劍修這裡不能成事的話,他兩人會不會最終走到一起?心中升起股錐心般的悶痛席捲全身,徐蠻單手捂胸的朝人看去。

那劍修於滿地狼藉中,坐在個石凳上朝她看來。寬鬆的道袍滿袖盈風,一身寡薄的沒有任何多餘配飾。唯有那把未入鞘的利劍,還被他一手緊握在手中。那滿目冰魄般不知傷愁的淡然,真真是天道的寵兒啊。

這種是嫉也嫉不來的,徐蠻吸了吸鼻子的把一切都拋開,正式向那冰雕般的人拱手施了一禮道:“我想在劍峰挖些你們這裡人都不要的野生靈草回去,還請無妄道君準允。”

宴荀想著人先前揉眼吸鼻的舉動,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究竟在難過些什麼。

便大為後悔果不該沾染除卻劍道之外的東西,有股真氣順著臂膀而下的直至手指,將那系在指上的髮帶焚為了灰飛著散落。

不耐再見之餘,便收回眼神冷道:“反正是些沒人要的,你隨意吧。”

徐蠻在此耽擱了一些時辰,總算得到了句可入耳的話。再次朝人鞠了一禮後,徐蠻是怎麼進來的,便依舊是怎麼出去的。

等一翻過了亂石堆,便直奔著個傳送陣而去。立在靈氣陣中,她回憶了下上輩子那些靈草所在的位置,才扔了幾塊靈石下去。

靈光升起又滅掉中,她出現在一處幽靜清寂的陣眼旁。漫山遍野的浮游靈光中,徐蠻照著記憶的朝前邊那條小路走去。

幕色底的月光照映下,四野荒蠻得像是有些年頭沒遭人踏足。大片枝繁葉茂的樹木下邊,是片沿著路基延綿遠去的齊膝雜草。

夜風輕輕拂過之後,這些搖擺的朦朧綠意根部,竟出現了些正在吸納著靈氣的血紅色矮草來。

這矮草名為似血草,根莖與葉片,甚至連汁液都是紅色的,同人血極為相近相契合,能合十六株為一組的煉製出回血丹。

再厲害的修士,受了傷也照樣會流血。雖然會凝血術,但過多的失去血氣也有致命的危險或是虧損身體的現象。所以像回血丹這種基礎的丹藥,是每個修士出門在外都要必備的。

雖說回血單在丹藥類裡,只能和回靈丹辟穀丹列為最為普通的低階丹藥,完全算不上是什麼好寶貝。

但徐蠻仍然眼睛都看直了,一掃先前的那番鬱悶,忙奔過去撥開那普通雜草細看。

死去活來的兩輩子,她都來挖過這些靈草。沒想到時隔多年不見,它們在被她薅過一遍的情況下,又再悄然生長得如此另人欣喜了。

雖然因沒人看顧,而長得比較瘦弱矮小。可它們在這鮮少被人踏足的野峰小徑旁,一不小心就慢慢生長了數十年光蔭。

這些年份加起來,可就比那些只長一個月就能挖出來煉丹的傢伙們寶貴太多了啊。

而且最緊要的是,這些全都不用費錢買來,煉製成丹了卻可以賣出去掙來錢。

光是想到這個,徐蠻就忍不住激動的手腳發顫。但她立即摁住了腦中關於暴富的浮想聯翩,取下揹簍拿出小鏟子開始一株株的挖起來。

這一開動,便不知疲累的挖到了天色矇矇亮,才停下的預備回去先做一番清洗與整理,等晚上再來劍峰的各處尋探。

畢竟白日裡人多眼雜的,她還是先悶聲發筆橫財再說其他吧。

做過二百多年惡人的人,哪怕這輩子選擇了從善,骨子裡還是洗不盡惡劣的。

但又有什麼所謂呢,徐蠻笑笑地揹著沉沉的揹簍,像是做賊一樣迅速乘了幾輪傳送陣回到了丹峰,又趕緊朝自己那水榭飛奔回去。

哪裡又能想到,濛濛霧色中,她丹房屋門前的水池邊,居然坐著個耷拉肩膀的人偶。聽到動靜,朝她直直的扭臉望來,然後不滿著問道:“整夜沒回來,去哪兒了?”

徐蠻一個錯神,差點以為這樽人偶是凌淵本尊。但又怎麼可能呢,要分神出竅只能是化神期的修為才可能辦到的。

或許是埋下的那縷本尊的頭髮,才能讓人偶與本尊如此的相似吧。

但人偶就是人偶,哪怕是凌淵本尊在這裡,也不能管了她的夜不歸宿。

想到這,她無視了這又懶又廢的傢伙。快步走過去,抬腳踢了踢他手臂道:“讓開這個位置,我要清洗靈草。”

深在人偶中苦等了一夜的男人,實在不忿這漫長的煎熬。抓住那隻朝身側踢來的腳,連人帶簍的將她朝水中掀翻下去。

“撲通”的一聲悶響,徐蠻跌入了塘中。

因揹簍的沉重,無法遊動的朝下跌去。快要窒息的悶感中,又有道身影朝下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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