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元賢書院，兩人並排走在前頭。
荊九夜忽然開口道：“你喜歡那種味道的薰香？”
“啊？”蘇軟軟正在琢磨是去大理寺等景廷時那邊的訊息，還是去哪兒逛逛，沒聽清楚他的話。
荊九夜側頭輕輕笑了笑：“沒什麼。”
她和綠芷在前頭上了馬車，荊九夜與馬伕吩咐了幾句，隨後才跟了進去。
“我們接下來去哪兒？”蘇軟軟問道。
馬車很寬敞但頂棚不高，她見荊九夜低頭屈身在對面坐下，闊肩直背坐姿英挺。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日在慶賓樓窗邊見著的九王爺景廷夜的背影，若是荊九夜也穿上那身銀甲赤袍，想必也會有那般英武模樣。
她想得入神，馬車猛的顛了一下，身子沒坐穩往一旁撲去，一隻手很及時的伸過來穩穩的扶住了她。剛想說謝謝，轉頭對上了荊九夜似笑非笑的眼神。
荊九夜的眼睛生得很好看，上眼瞼平直，眼尾略長，窄窄的雙眼皮覆在黑白分明的瞳仁上。他若笑，便是眸色盈盈，仿若盛了一汪甘泉；蹙眉板臉，便只能在眼尾處看到雙眼皮的褶皺，眼變利刃，能扎進人心頭去。
原本也沒想些什麼，卻像是什麼不該有的想法被對方看破了似的，忽然就覺得尷尬了。
待到坐穩，蘇軟軟摸了摸耳根，臉上有些發熱。
這時聽得荊九夜回她道：“帶你去個地方。那次在山匪窩你親手做了份蛋炒飯，如今你千里迢迢從西秦到我南齊來，相識一場，怎麼說我也該盡地主之誼，認真的請你吃頓飯罷。”
蘇軟軟低頭道：“九夜大人幾次三番幫我，其實應該是我要認真感謝你才對。”
“那待會兒就認真的把每一道菜都吃完，就當互相感謝了。”荊九夜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心情很好。
過得一會兒，又聽他說：“阿軟，你不只是想跟文興淵要薰香這麼簡單吧。”
臉紅耳熱終於過去了，蘇軟軟抬起頭看著他，逗趣的一笑：“那九夜大人猜猜我是要幹嘛？”
荊九夜見她杏眼微彎，睫羽輕掃，嫩生生的臉蛋上浮著淡淡的紅暈，耳垂墜著顆小小的紅石榴珠子，隨著她抬頭在輕輕的搖擺，驀然心中一蕩。
他並未答蘇軟軟的話，遲疑了一下，轉而問道：“阿軟……往後有什麼打算嗎？”
“嗯？”話頭轉變的有點快，蘇軟軟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的意思是，安玥公主出嫁以後，你便會隨她去到二皇子的府上。現下皇上還未確立太子，如若……”他看了一眼專心聽他們說話的綠芷，又繼續道，“那你便會永居後宮之中。你想過自己以後怎麼過嗎？一輩子追隨安玥？還是……尋個好人家？”
蘇軟軟沒料到荊九夜突然會問到她這個問題上來，不懂他是何意，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感覺到一隻手臂被綠芷伸手輕輕的挽住，可能聽到荊九夜這般說，小丫頭擔心自己替嫁的事情露餡吧。她下意識的捏了捏綠芷的手指頭，示意讓她安心。
和荊九夜這一路下來的相遇、相識，他待她溫和，可靠且值得信賴，再加上幾次三番相救……
她對荊九夜是有好感的，但也僅限於此，再多卻是沒有了。而在他眼裡，她是遠離故國的異鄉人，在南齊舉目無親的，作為朋友，自然是比陌生人要多關心一些了。
對，是作為朋友而已的關心。
可往後的打算麼？還真不是她能打算的。
見她低頭沉思良久未答話，荊九夜側身撩開馬車的窗戶簾子，往外瞟了瞟，又兀自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阿軟……”
蘇軟軟等著他說下去，卻像是等了一個街口那麼長也沒聽到他下一句的詞。
荊九夜放下簾子，回身重新直視著她，卻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他問：“你發現那薰香有問題？”
這話題幾個迴轉，也不知是何故，不過既然他沒有再繼續下去，那也正好。
蘇軟軟咬了咬嘴唇，回道：“薰香原本沒有問題，可如果這香是文興嶽特製的話……那倒是有些發現。”
“怎麼說？”
“你們可能都沒注意到，昨日從北凰山下來的時候，有位公子和我擦身而過，人我是沒看清，不過他衣服上的那味道和今日文興淵身上的是同一種。”
“你覺得他是文興淵？就憑那味道嗎？即便確定他是文興淵，好像也沒什麼吧。上北凰山或是去林清觀，很平常。”荊九夜道。
“確實沒什麼，可還有一個地方也有這種薰香的氣味。”她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綠芷，又回頭對著荊九夜，“喻真的甸園。”
馬車裡靜默了一陣兒，綠芷昨日沒跟他們一起，自然不知道說的是什麼。荊九夜腦中幾個迴轉，已經明白了蘇軟軟的意思。
“你是說，我們昨日在喻真園子裡撞見的……”荊九夜握拳在嘴邊輕咳了下，“是文興淵？”
蘇軟軟點點頭：“喻真屋子裡點的是線香，如果我沒聞錯，就是這個味道。屋子裡點線香很平常，衣服薰香也很平常，幾處的香味一致也還能說是平常。但是，文興淵卻說這個香是文興嶽自己做的，這可就不平常了。”
蘇軟軟接著又道：“我雖然不會制香，但也知道各人制香都有自己的手法：香材選取、蒸煮方式、火候大小、加的輔料……所以不同人制的香一定不同；反之，同一種香一定是同一個人制作，不會被仿製的一模一樣。”
“如果要說這些是巧合，那這幾處的巧合……”她搖了搖頭，“我不信。等明日取了文興淵的薰香，再讓小拾王爺差人去喻真那裡取些線香回來，一對比便可知曉。”
“就算不對比，其實你心裡已經有結論了，對嗎？”荊九夜問她。
蘇軟軟一手撐在下巴上，抿唇笑道：“小拾不是想知道喻真的入幕之賓嗎？”
綠芷聽了良久，此時忍不住終於插話道：“什麼入幕之賓？”
蘇軟軟轉手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小丫頭，不是你該懂的。”
荊九夜“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不也是個小丫頭麼，你比她又多懂了多少？”
“我當然……”有些尷尬，蘇軟軟話沒說完，掀了車窗簾子轉頭往外看去。奇了怪了，最近好像特別容易尷尬，一尷尬就臉發熱，是內火重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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